第一百八十一章 两地相思(2/2)
弄玉回身一笑:“睡不着。”
“坐坐吧。”她一指庭中石凳,弄玉依言过来坐了。
两人相对,却还是各自沉默。月光将彼此的容颜照的纤毫毕现,却照不澈他们眼底的伤怀。
都在怀人,不同的是,昭离怀的是爱人,弄玉怀的是故人。
他想起了龙简。想起那人带他去东郊大声吼出心底的伤痛,想起那人在自己掉入悬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想起那人红着脸傻傻的说着心底话开导自己。
那家伙,不知道在琼国过得如何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和琼侯犟着来,琼侯有没有气得要打他的屁股,他有没有带兵去边境和蛮子们相博。
大约今生今世,那人是最把自己当成珍宝慎重对待的一个,可他又何尝不知,今生今世,他们本就没有机会。
所以也只是想想就算了,就当做是朋友之间的思念。
后来的日子,昭离慢慢的好起来,脸上笑容多了,食量增大了,夜间也不再无法入眠。大家都以为她已经从过往之中走出来。直到那一日,弄玉才知道,她心底的伤。根本就没愈合过。
那日是弄玉处理完事情自商行回来,顺带了一缸荷。说是一缸,真的就是一缸,是有心人将玉立的荷种在特制的玉缸里,再在水中放上碧绿的水藻和缤纷的鱼儿,送给他这个总事的礼物,虽然并不值钱。但胜在让人耳目一新。
马车将玉缸自门外拉进来,弄玉想逗昭离开心。便命人将她叫了出来。
她果然脸上有了笑意:“的确漂亮,有种将天地融于尺寸之间的意蕴。”
弄玉将手浸入沁凉的水,也笑:“说得这么文绉绉的。”丝滑的水自指尖流淌而过,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玩水的事。手上便一用力,水珠迸溅,袭上昭离的脸。
她抬手遮住,但衣袖边缘还是沾了水。她佯怒:“你要作甚?”
“玩水。”弄玉手上不停,再次一挥,一股水流直浇昭离脑门。
昭离惊叫一声,顾不得自己已经湿透,同样把手伸进那大大的玉缸,泼了他满身满脸。
弄玉也毫不相让。双手并用,一时间庭院里飞瀑四起,水四溅。
水声、笑闹声、蝉鸣声掺杂在一起。他们仿佛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
昭离毕竟是女子,动作比弄玉稍微慢一些,便落了下风,她全身浇透,便微恼的过去作势要打他,小时候弄玉也常逗她玩。她一恼便要打他,可手却从来没有落下去过。
弄玉知道她不是真要打自己。可脚下却生风一溜烟跑远了,昭离从身后追上来要揪他衣衫,他绕着玉缸跑,她便绕着玉缸追,好不容易够着他后背上的衣袍,她一把抱住他,大声道:“不准逃!”
她声音有些方才留着的兴奋,但却不知为何有些微的颤抖,仔细辨别,其实是哽咽。
弄玉便不跑了,他停在那,昭离一时没收住,从身后扑上来,直接撞在他后背,像是累极一般,竟保持着从身后抱着他的动作不动了。
他便不敢动了。因为他感觉到背后一股凉意之中夹杂着热意,那是热泪。
她哭了。
多少年没有见过她哭。那么坚强隐忍的一个人,手被弄伤了也不曾见她掉过眼泪,如今她却哭了。
这些日子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却原来一切都是假象。
他慢慢转身,轻轻揽住她,柔声安慰:“想哭就哭吧,别忍着。”
“咳咳……咳咳……”东偏殿内断断续续的回响着清冷的咳嗽声。
第一百五十三次,高弥沉默无言的递上手帕,而庄祈同样也是第一百五十三次,头也不抬的接过来,擦了擦嘴便丢弃一旁,目光始终不离书简上的文字。
“我王,您生了病就别撑着了,昨晚熬了一夜,今早也没歇着,奴替您心疼啊。”高弥忍不住劝。
庄祈看也不看他:“我先把政事处理……”话没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不禁皱眉,唇色愈发苍白了。
“那政事不是有虢丞相吗?您劳心劳力这么些日子,该好好休息一次了。”
“够了!”庄祈终于抬眼看他,神色冷肃,“你一个宦官,有什么资格插手国政?”
高弥只得缄口不言。他是跟在庄祈身边最长久的一个内侍,善于揣摩人心,自然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了,而是压根不想理会自己的提议。
而他之所以不肯休息,全都是因为王后的离开。
自废后以来,庄祈愈发的勤于国事,大有当初初掌政权时宵衣旰食焚膏继晷的势头,外人都只道沧国的王是个勤奋的君主,可高弥却发现,他在早朝时,脸上几乎不再有什么表情,与朝臣对答时经常会有小小的错漏,平素也喜欢丢三落四,常常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却急的到处找。
曾经如撕裂朝霞般的笑容,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王的脸上。
那个女子的离开,似乎也将他的快乐带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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