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念之仁(1/2)
蓟城之内,有一家高阳酒楼,特别出名。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家的酒最烈。
店家夸下海口,只要喝上他家的一斤酒,身子能热一整天,雪地里睡觉都不怕冷。
刘宸一到蓟城就问哪家的酒最烈,所以他第一时间来到了高阳酒楼。
蓟城是燕国故都,人文化成,源远流长,既然来到燕地,自然要到蓟城。
这就是刘宸要来蓟城的说辞。祁妙菱拗不过他,只好陪着过来。
二人在楼上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那日从燕山出来以后,她就哄着刘宸一路南下,希望早一点离开这伤心之地。
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反正离燕山越远越好。
然而还没出燕地,刘宸死活都要喝一顿酒。
喝就喝罢,还非要喝个酩酊大醉。
刘宸已喝了不知多少碗,周围的人都有些怕了,他这会却还在竖着坛子斟酒。
别人用壶,他用坛;别人用杯,他用碗。
将坛子里的最后一滴酒倒干净,他咧嘴笑了一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店家,结……账。”
他往食案上扔下一块金子。
祁妙菱就坐在他对面,闻言如释重负,正准备扶着他离开。
他忽然一把抓住过来收钱的伙计,道:“好……酒。我明天还来。”
话一说完,便即跌坐下去,一头趴在食案上呼呼睡去了。
祁妙菱挥一挥手,示意伙计可以走了。她叹一口气,唯有坐下来等他。
过了片刻,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模样狼狈的年轻汉子忽然出现在了楼梯口,正伸着脖子往二楼各处瞧,似乎是想找一处空席。
然而,这儿的每一席都坐了人。年轻汉子似乎有些焦急,正有些进退两难。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响亮的说话声。
“有没有瞧见一个臭小子进来?”
“个子高高的,手上拿一把刀,又宽又丑的那种刀。”
“几位坛主,直接搜罢。我看着他进来的。”
“外面的,都注意点啊。”
祁妙菱瞧得真切,楼梯口那人的手上正好倒提着一把刀,此时用手臂遮了遮。她所在的这席位正好斜对着楼梯口,能将那儿的情况瞧得一清二楚。
那人忽然快步走了上来,冲向一面窗户,伸头瞧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来。
他的神色十分慌张,环顾着周围,正有些不知所措。
刘宸不知什么时候已抬起了头,沉声道:“朋友,请这边坐。”
那人往刘宸瞧来,低声道:“你叫我?”
刘宸点头,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这时,楼梯上已传来脚步声。那人再不犹豫,一溜烟地跑了过来,伏于案上。
刘宸解下身上的披风,给他盖上,连头脸都遮住了。
那人轻轻道了一声:“多谢。如果他们发现了我,你们就走开。”
刘宸是背对着楼梯口的,但他脑中已闪现出了几道身影。
来人有穿黑衣的,有穿白衣的,但胸口上都绣着一朵鲜红的火莲,十分显眼。
火莲教。刘宸心中一惊。
瞧他们的袖口和领口,上头绣了红边,那是坛主的身份象征。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坛主,一定事出有因。
他们身上都穿着火莲教的教服,说明是去总坛参加重要聚会的。按照火莲教的规矩,总坛是最神圣的地方,所有教众到了总坛,必须穿着教服。
教服的主色,代表了教众的身份,和腰牌的颜色一致。
穿黑衣的,是黑牌坛主,传白衣的,是白牌坛主。
总坛的服饰,又有特别之处。普通教众全部是白衣,身份与白牌坛主等同。
所以,在火莲教里面,白色是一道最基本的门槛。黄色等级的教众,根本不入流,连总坛都去不了。
火莲教的总坛就在燕地的辽西一带,往蓟城的东北方向走一千里地就差不多了。不过具体的位置是没人知道的,因为能自由进出总坛的人,少之又少。
即使在总坛举行聚会,那也不是在总坛内部,而是选在附近某个地方。有时候,这个地方还并不近。
刘宸从祁妙菱的眼中瞧见了一丝焦躁,他摇了摇头,示意她勿动。
祁妙菱见刘宸完全清醒,这才放下心来。有他在,还用她操心吗?
看来这也是一条酒虫了,喝了整整一坛烈酒,这么快就没事一样了。
那几人在楼上找了两遍,始终没有发现,正准备下楼,却忽然听见一声兵器落地的声音。有两名黑牌坛主就在刘宸身旁不远,当下往他这边走来。
那两人四下瞧了瞧,最后把目光锁在了那件披风上:“把这拿开。”
刘宸既不转身也不回头,淡淡道:“凭什么?”
两人敌意大胜,将手中兵器扯出。那是一把刀,一把剑。
走到楼梯口的人见状立刻转身,也往这边围来。兵器出鞘的声音接连响起。
楼上登时一派剑拔弩张的气氛,临席的人已纷纷避了开去。
刘宸感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人正要起身,当下一脚伸了过去,压在他脚背上。
一把长刀已缓缓举起,一个声音道:“我再说一遍,把这披风拿开。”
刘宸冷冷道:“你动一下这披风试试。”
那人大怒,一刀劈了过来。叮的一声,长刀却脱手飞了出去,倒插在一根屋梁上。
那几人大惊失色,这才知道遇到了高手。
刘宸刚才只往身后弹了一指。他这时缓缓转身,瞧着对方。
“我要下去,你们挡住我的路了。给我滚。”
那个“滚”字刚出口,挡在刘宸身前的两人果真往后跌去,翻了一个跟头。
他淡淡道:“诶,这就乖嘛。”
祁妙菱噗嗤一声,笑得前俯后仰。她知道刚才是刘宸用元力推了对方一把。
后面的人都有些傻眼了,一时弄不明白,前面两位坛主究竟在搞什么鬼。
那两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脸惊疑之色,瞧瞧周围,却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家伙都收起来。把客人都吓走了,你们来结账吗?”刘宸又说话了。
拿剑的那人忽然脸露奇怪的表情,将自己兵器往旁边那人的刀鞘里放去,他的手一直在抖,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但一直没能把剑放到刀鞘里去。
拿着刀鞘的那人怔怔地瞧着对方,那眼神就似看见个怪物一样。
“你他娘的是不是吃错药了?”
拿剑的那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握剑的手总不听使唤,但就是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被人这么瞧着,他心中也不是个滋味,闻言之后更加着急上火。
“你他娘的才吃错药了。”手上使了一下猛力。
他本想把剑抽回,却一下子失了控,在握着刀鞘的那只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那人尖叫一声,刀鞘往对方脸上打去。
“故意耍我是罢?”
拿剑那人从地上爬起:“你他娘的也太狠了罢。”挥剑砍了过去。
二人越闹越僵,大打出手。
其他人连忙劝架,混乱中不知是谁在拿剑那人的屁股上割了一刀。
拿剑那人尖叫一声,立刻回过头来检查各人的兵器,见一人有些躲躲闪闪的,便将他扯了过来,一瞧对方兵器,上头果然有些血迹。
“我那一刀不是故意的。”那人拔腿就跑。
“老子这一剑也不是故意的。”
他把剑举起,准备纵跃过去把人拦下,岂料这一下纵跃出去,身子轻飘飘的,竟然快到了屋顶的高度,鬼使神差的把剑刺入了头顶的屋梁上。
他有些难以置信,正抓着剑柄在上头荡秋千,呆呆瞧着下面各人。
下面忽然发出一阵哄笑,连附近的食客也笑了起来。
祁妙菱已笑爬在食案上:“这几天可闷坏了,总算来了点乐子。”
“徒儿,咱们走。”
刘宸一手夹起身旁那人,趁着大家都在抬头看屋顶那人的笑话时,离席而去。
那剑刺入屋梁较深,悬着它的主人,丝毫不成问题。
若是舍弃自己的剑直接下来,自然非常容易,但这样就太没面子了。
那人悬得久了,已有些面红耳赤,当下借着自己身体的重量,用力拽剑。
砰的一声,那人终于如愿以偿,但力量没把握好,连人带剑重重摔了下来。
四下又是一阵哄笑。
刘宸瞧得直摇头。
看来这都是些不入流的杂毛坛主,只是手底下的教众发展较快,当了坛主。虽然也是黑牌坛主,武功却稀松平常,与自己之前遇到的坛主差远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近年来火莲教的势力膨胀迅速,多半只是个空架子。
“血……有血。”那人趴在地上,指着一处地方。
众人闻言一瞧,地上果真有一条长长的血迹,是刚滴出来的,往楼梯口去了。
“是那小子没错。”有人忽然大叫了一声。
由于下楼走动,刘宸夹着的那人露出了一大片衣角,已被对方认出。
见了仇人分外眼红,火莲教那几人早已忘了刘宸是谁,纷纷扑了过来。
刘宸伸出一手应对。楼梯上不断有人影和兵器滚落。
“孩儿们,不用送了。都散了罢。”刘宸信步到了楼下大堂。
他身后几人鼻青眼肿的跟在后头,却谁也不敢上前,真的像是他的喽啰一样。
“再拿一坛酒。明天来不成了。”
“好。喝完这坛就回家,不许再闹了啊。”
祁妙菱往账台后的店家扔一块碎银,从一旁的酒架上取下一坛最小的。
出了大门,外面围上来数十人,穿着火莲教教服,不过都是些普通教众。大家望望刘宸身后几人,心中有些糊涂了,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抓住他们。”拿刀的那人大叫一声。
他已将自己兵器从梁上取回,此刻见了外面的一大群自己人,登时有了信心。
砰砰之声不断响起,满空都是兵器和人影。刘宸排众而出,丝毫没有受到阻碍。
祁妙菱走在最后,正与众敌玩得开心。
她故意把酒坛子伸到别人跟前,趁着别人来抢的时候,就用元力使坏。她身旁的敌人不是莫名奇妙地摔倒,就是被她冷不防狠揍一下。
“好爽啊。”
她正玩得起劲,回头瞧时却见刘宸已走得远了。
“哎呀,酒坛子碎了。”
刘宸闻言一惊,登时止住脚步,快步往回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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