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清韵之夜(1/2)
亭中不时传出欢快的笑声,二人大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举止亲如挚友。
到得此时,刘宸已完全将心放开,无不率性而为,他斜靠在石栏之下,手中举着一个酒壶,往口中倒酒,喝得咕嘟咕嘟直响,只把白衣人看得掩口失笑。
他放着杯子不用,偏要如此个喝法,酒足之后,便往空中甩去。
白衣人将酒壶接在手中,侧身斜坐,仰头大喝,虽溅了一脸酒水,却嬉笑不已。
筝音时停时起,每响几句,必有一阵笑声。刘宸有一种烦恼尽去的感觉,他忽然觉得此次天音教之行,真是一次愉快之旅,人生在世就该对酒飘摇,开心到老。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清雅的编钟之声,低沉而喜庆的鼓声随之响起。
“时候到了,我该走了。”白衣人说走就走,只留下一片悦耳的笑声。
“喂,姑娘……下次去哪喝酒?”刘宸追出亭子,竟有几分不舍之色。
可惜人影已去,踪迹已渺,刘宸颇有几分失落,茫然往自己的歇脚处走去。
待他翻窗进入屋内,祁妙菱急道:“上哪去了?现在才回来。赶紧去宴会。”
“天色尚早,这么急着去那干嘛?”
“你没听见刚才的乐声吗?如果不在半个时辰内入席,那可是大不敬。”
他这才明白,刚才的乐声是宴会开始的信号,当下如梦清醒,道:“原来如此,那还不快走?可别无端犯了人家忌讳,让人生疑就糟糕透顶了。”
“你知道就好。”她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你回来后神情有点怪怪的。”
“赶紧走罢,就你话多。”刘宸有些心虚,拉着她便冲出了屋门。
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一片巨大的环形建筑,坐落在一个高台之上。此台高出附近寨地丈余,依稀可以瞧见下面的圆形石柱,怕是有数尺之粗。
祁妙菱面有得意之色,介绍道:“这才是真正的清韵台,刚才歇脚的地方只能算是清韵台范围。其内外共三圈,相互有二十四道木桥相连,各有机关陷阱无数。”
刘宸哂道:“不愧是天音教的圣地,果真有些派头。哎呀,周围的教众好多啊,我这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了,要是动起手来,估计很难应付。”
“谁让你和他们动手了?只要咱们耐心等到散宴,不会有事的。”
“那要等到后半夜哩,谁能保证在这之前一定不会出点事?”
“你个乌鸦嘴,赶紧给我闭嘴。”
“嘿嘿,金鼓连天阵在哪呢?只要你确信能够破阵,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金鼓连天阵就在清韵台的外围,具体部署只有白坛主最清楚,每日都变的。我那几招破阵的剑法,时灵时不灵,所以啊,不到迫不得已千万不要跟他们动手。”
“这……你怎么不早说?你要害死我啊!早知道就不来清韵台了,在白坛主的人接我们进入总坛之前,就该杀出去的,这下倒好,钻到人家口袋里了。”
她嬉笑道:“一年到头了,做儿女的哪有到了家门口也不回家看看爹娘的?”
“好啊,你口口声声说陪我过来破阵救人,没想到是为了找个保镖。”
她脸色一变:“顺带利用了你一下而已,帮你破阵救人之心却是不假。怎么,想反悔啊?要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混蛋,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闹,当下心就软了,哂道:“刚才只是说着玩而已,你当我真的怕了清韵台的这些虾兵蟹将?再说了,我这人就喜欢被骗,尤其是喜欢被年轻美貌的姑娘骗得团团乱转。”说着竟绕着对方转起圈来,那模样傻愣愣的,十分滑稽。
她被逗得偷偷笑了起来,嗔骂道:“正经一点,可别被人看出了破绽。”
终于到了清韵台近前,他抬头望去,上面遍插黑色旌旗。旗身绣着金边,中间有一个色彩斑斓的鱼形图案,那鱼生有二角,遍体龙鳞,面似牛而尾似鲤。
刘宸正要沿着木桥而上,却被祁妙菱扯了一下:“快拜啊。”
他奇道:“拜什么?”
“看到那黑旗没有?上面的图腾就是花鲸真神。你记住了,在天音教见到这个图腾,就要驻足一拜,否则就是犯了忌讳,是对神灵不敬,被教众发现,要问罪的。”
他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前面上桥的一众人等都是先抬头拜了拜的,当下学着那些人的样子,也往上头拜了拜才开始登桥,心中却嘀咕道:“拜你不等于信你啊,丑鱼。不是我看不起你,天底下哪有你这么厚颜无耻的?逼着客人拜你,真没礼貌。”
上得台来,眼前景观一变,刘宸登时惊讶得合不拢嘴。他仿佛置身在一座巨大的圆形宫殿下面,殿有三圈环廊,宽皆丈余,又各分八等,竟是按八卦方位排布的,那中心处是一座独立的神坛,要高出周围数尺,与环廊并无木桥相连,正是中宫所在。
神坛上摆着几排乐器,刚才的乐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没想到传得那么远。一座巨大的石雕图案靠北而立,怕是有一人多高,正是刚才在黑旗上看到的那条怪鱼,此刻瞧来却有些圣神庄严,其周围焚着高香,烟雾缭绕的,越发神秘莫测。
他二人是来得最迟的了,被安排在最外一圈环廊的走道边。刘宸心道谢天谢地,这个位置好啊,一旦事出突然,可随时脚底抹油,省去了许多麻烦。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最里一圈环廊早已满座,唯独乾、坤两个方位处的雕屏下面各空着一个席位,坤位处的一张案上还摆了一架漆琴,不,应该是筝。
看到那筝,刘宸不禁想起了亭中的白衣人,心中猛地一惊,莫不是……
四处传来关门之声,一时人皆不语,随着最后一道大门关上,清韵台内一片寂静。
神坛上的编钟忽然敲响,发出一阵清脆明亮的声音,每音之间停顿较长,回响极久,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环廊两侧的灯笼逐被点燃,整个清韵台由暗转明,最终亮如白昼,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产生了极强的感染力,让人感觉到那似乎就是神灵的光辉。
忽有礼者唱曰:“花鲸真神的光辉与天音同在。”声音是从乾位发出的。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迎着此时的光辉和乐声,端的是仙气十足。此人轻飘飘落于神坛中央,翩跹起舞,和着钟声,槌击编磬,每击一下,必与舞姿传韵,视觉极美。
刘宸有些忘乎所以,心道这比乐馆里的舞曲可要精彩多了,当真是大饱眼福啊。不知怎的,此人竟有些眼熟,不过离得较远,对方跳跃又快,始终没太瞧清面容。
钟、磬的旋律忽然变得悠扬动听,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欢快、喜庆的气息。一阵鼓声随之而起,如远处惊雷,在清韵台四周此起彼落,时而细不可闻,时而携风带雨。
白影阔步走,盈盈铿锵唱:“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神坛;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花鲸兮真神,沐将歌兮炜煌;拊钟磬兮安歌,鼓天音兮浩倡。
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歌毕,四下掌声雷动,众人无不为之倾倒,清韵台欢乐的气氛达到了巅峰。
礼者又唱曰:“吉时已到,恭迎教主法驾光临。”
钟、磬的旋律再变,忽如鸾凤和鸣,高亢嘹亮,气势宏大而宫廷味十足。
白影跃离神坛,扶摇而起,踏着烟缕,往坤位上那一空席而去。刘宸终于瞧清了对方面容,原来此人真是与自己在亭中相遇的那人。他失声问道:“这白衣人是谁?”
祁妙菱哂道:“不就是白坛主喽。”
“他……是个男人?”
“要不然呢?你现在觉得‘美若天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如何?”
刘宸为之语塞,心中的感慨比此刻的乐声还要强烈,回忆起亭中饮酒之事,差点想猛抽自己几个嘴巴,然而与对方那种精神交流之畅快,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对方抚弦时的丰神雅姿,可谓超尘脱俗,兴到浓处,鸾笑如歌,卓然不食人间烟火,有一种超乎想象的独特魅力,令人不自觉地便生出一种想与之交往的冲动。
他的心中矛盾极了,神情变得木讷,脑中恍恍惚惚的。
祁妙菱双手托着下巴,瞥眼瞧着他,忽然贼兮兮笑了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刘宸心中有些慌乱。
“你不用心虚,白坛主才貌无双,但凡第一次见他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会痴念入迷,就像你刚才那个样子。暗中迷恋他的人,光天音教就排到几里外啊。”
刘宸傻笑一下,道:“不说他很凶吗?应该都怕他才对啊。”
“怕归怕,但却不能阻止对他的迷恋。”
“说得真邪门啊。”
“有一种感觉叫又怕又爱,你没听过吗?”
刘宸再次傻笑,表示接受。
这时,筝音响起,韵圆而清灵,有一种驭气飘扬的感觉,刘宸打了一个激灵,眼前憧憬忽生,如有霞光千道,仿佛看到了圣人临凡一般,令他心驰而神往。
天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其意境之高,已脱出了曲之本身,而与天地和。
抚弦的正是白坛主,那一双云袖轻动,似乎已将天地间精气尽收弦上,随音飘送。在场之人都有一种飘飘欲睡的感觉,就像醇酒三杯后,醉意渐盎然。
就在大家醉意渐浓的时候,远处鼓声震天,声势浩大,如百川归海,巨浪潼潼。
乐声中,乾位处大门忽开,一名五旬老者披宽袍而出,巍然而有霸者之气,前后有仪者数人,就从刘宸身边走过。祁妙菱见到此人,连忙低头,生怕被人认出。
一时众皆起身,高呼:“教主万福攸同。”
刘宸目送着对方背影,心道威震江南的天音教教主祁开云果真有几分派头。
乾位处,坐的都是教主最亲近的人,刘宸被认为是天音教二小姐的下属,自然被安排在了这里,不过地位卑微,坐在最外围,再合理不过了。
“今天这种日子,洪教主都不来吗?”刘宸低声问道。
祁妙菱道:“师伯他老人家早已厌倦了江湖之事,这种场面避都来不及。”
刘宸哂道:“看来洪前辈已看破名利,不染凡尘了,他潜心修道这么多年,不知道剑法已到了何等境界,若是有缘相见,定要向他好好讨教一番。”
她没好气地道:“口气倒是不小,先想办法逃出这里再说罢。”
“急什么,我好像越来越喜欢这里了,哈哈……”
“你还没玩够是罢?”
“是啊,”当他瞧见了对方那要吃人的眼神,忙改口道,“不……是。”
“天呐,你不会真对白坛主着迷了罢?连说话时都魂不守舍的。”
“你想哪去了?我怎会迷上一个……男人?我只是好奇他的身份和才能。”为了多打听一些关于白坛主的消息,他胡扯道,“我觉得白坛主这人有问题。”
果然,祁妙菱两眼一瞪,被勾起了好奇心,道:“你这话可有依据?”
为了以假乱真,他索性豁了出去,神秘地道:“还记得那个羊皮箱子吗?”
这一招迷雾放得漂亮,登时令她陷入无尽的遐想之中。
乐停,原来祁教主已到了席位。仪者接过披袍,伺候教主坐下,侍立在旁。
整个清韵台都静了下来,似乎对祁教主极为敬畏。
一声豪迈的长笑,打破了四下的寂静,祁开云举杯道:“承蒙诸位抬爱,在这么一个特殊的日子里不远千里到天音教做客,老夫备薄酒一杯,敬各位,请。”
“敬祁教主!”四下纷纷举杯。
礼者唱曰:“开——宴——”
清韵台各门齐开,有婢女成群而来,手中提着热气腾腾的食篮。
“且慢。”人群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四下都静了下来。
那边震位处走出四人,皆身配短剑,剑柄短而弯曲,一看就知道非是中原兵器。
祁开云身旁的礼者往他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前者轻轻挥手,示意照序。他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只朝坤位淡淡说了句:“祭鱼。”
那四道身影尚未走到祁教主席前,一道白影蓦地飘起,挡住了他们去路。来者正是白坛主,他神色冰冷的负手而立,背对着四人,似乎都懒得瞧对方一眼。
“白玉川,你这是何意?”四人并不惊慌,为首一人傲然发问,似乎有备而来。
“好胆!”白影倏然转身,袖底扫起一阵罡风。
四人神色大变,刚想拔剑,却发现对方这一阵罡风来得怪异,其中竟夹着光亮。这光亮来得太快了,他们的手还没碰到剑柄,便已到了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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