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厉兵探巷(2/2)
刘宸蓦地纵身而起,在人群中抓起一人,重重摔在柱子上。那人两腿蹬了蹬,有气无力地跌坐下去,袖中掉下一根金条。
“当我说话是放屁么?我说谁先抢到就是谁的,若敢乱来,这就是榜样!”他走到那人身前,将地上的金条捡起,送到那白面书生的手里。
那人感激流涕,一个劲地作揖,直把刘宸当作了再生父母。
眼见金条已有了主,其他人无不心叫可惜,一人怨道:“你不是说数三声才开始么,怎的数到二就扔出去了?这不行,应该再来一次。”
刘宸笑道:“我没说不来第二次啊,只要我找的姑娘没有出现,咱们就继续玩,这些金条沉得很,当真是个累赘……”
四下一阵鼓噪,个个摩拳擦掌。
忽地一个女子的声音从三楼传来:“且慢。”
大堂中的人登时忘了金条的事,纷纷抬头往楼上瞧去,个个神魂颠倒的样子。便是他刘宸,也不由自主地循声顾盼,刚才虽只听到简短的两个字,但已有些心痒。
那声音实在太好听了,太有女人味了,便如归巢的唱鸟在枝头的那声清鸣,仿佛能让你在炎炎夏日感觉到丝丝清凉,在苦寒深冬感觉到阵阵温暖。
但见一个窈窕身影,弄着轻纱扶栏而下,刘宸心中一叹:“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大家呆呆地瞧着她缓缓走下楼梯,一直到了近前,这才惊呼出声,口中狂喊着“语蝶姑娘”,恨不得将人家吞到肚里。
语蝶径直走到刘宸跟前,盈盈一拜:“不知这位公子怎么称呼?幸蒙公子垂爱,小女子本该感激涕零,无奈身体不适姗姗来迟,还请公子见谅。”
刘宸假装露出一脸痴迷色相,一把将她扯到身边。一股天然的椒香味扑鼻而来,原来是从她身上发出的,椒香伴着女人特有的体香,当真妙不可言。
语蝶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但迅即消失,笑靥如花地挨着刘宸坐下,给他倒茶。
这一细节哪瞒得过刘宸的眼睛?他已心中有数。今晚故意高调行事,摆明了是要兴风作浪,以令深藏潭底的鱼儿露出水面。
他捉着对方一双柔荑,粗声道:“既然美人当前,理应有酒才对,哪能再吃茶?”说着往她腕上摸去,其用意很明显,那是要看看她有没有带着手镯。
岂料语蝶猛一挣扎,将手抽了回去,她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已成了个怒美人。
要知道,以往可没人敢惹她生气,大堂中的男人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样子,如今看来,这美人生起气来却又另有一番风味,乍一见到更加撩人心弦。
“来人呐,上酒!”哀章一声大喝,眼珠却盯着语蝶那起伏的胸脯一阵细看。
二人如此恶棍行径,当真有失体面,唐突了佳人,但见语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求助的目光往一旁的杜夫人瞧去。
杜夫人忙走了过来,赔笑道:“酒菜马上就来。不过……我这里有句话,两位爷听了可不要生气,语蝶姑娘在我们这是卖艺不卖身的……那个……”
刘宸抓起两根金条扔了过去,不耐烦地道:“哪这么多废话?拿两坛好酒过来。”
杜夫人金条在手,登时闭口,后面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语蝶趁着这一空当,已站起身来,她略微走开了一点,如避瘟神。
如此一来,刘宸有些犯愁了,因为他也不确定这语蝶是否真有问题,如果自己的行为太过明显,可能会令藏身于此的敌人有所警觉,起了防范之心。
恰在此时,酒菜上来了,刘宸登时生出一计,当下道:“素闻椒香楼的姑娘个个才艺惊人,语蝶姑娘高居椒香楼的顶层,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既如此,不如行个酒令,若是我和哀爷输了,罚酒一杯,若是语蝶姑娘输了,就要展示才艺以助雅兴。”
杜夫人赔笑道:“请语蝶姑娘搭彩,起价是白银五十两。”
哀章低声道:“搭彩就是迎合客人的要求献艺。”
刘宸看也不看,抓起一根金条摔到杜夫人脸上:“够了吗?”
杜夫人抓着金条亲了一口,喜道:“谢公子。”
岂料语蝶却苦着个脸道:“请公子恕罪,小女子近来身体不适,实在力不从心,搭彩的事还是另请高明罢。”
刘宸一把夺过杜夫人手上的金条,怒道:“杜夫人,看来你与这金条无缘啊。”
杜夫人见到手的黄金又没了,比掉了块肉还难受,当即黑着脸道:“语蝶,你这是甩脸子给我看还是给客人看啊?行……你面子大,我这小庙也容不下你,你现在就走。”
语蝶闻言一惊,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掩面哭了起来。
刘宸怕引起众怒,不敢逼她太紧,当下沉吟道:“我看不如这样罢,让在场的各位朋友拿个主意,如果大家不同意语蝶姑娘搭彩,我也不强求,如果是众望所归,便请语蝶姑娘莫要推辞才好,否则的话,杜夫人也很为难的,是罢?”
话一落音,堂中登时喝彩四起:“走一个,走一个……”
如此情形早在刘宸的预料之中,在场的男人哪个不想一睹美人的才艺?便是多瞧对方一眼也好啊,难得有此眼福。
哀章眯着一双色眼,笑问道:“语蝶姑娘也听到了罢?咱们是否可以开始了呢?”
语蝶无奈,蹙着秀眉轻轻叹道:“既然大家如此抬爱,小女子便舍命相陪,若是搭得不好,还请多多包涵。”
“如此甚好。”刘宸打了一个响指,饶有兴致地道,“我先来献丑,声乐起。”
屏后传来一阵丝竹管乐之声,但见他端起酒杯,起身唱道:“吹箫引凤,凤凰楼。凤凰楼兮有秦女,玉笙响兮箫声和;其声清越,入天际兮;月华如水,百鸟鸣兮;弄玉芳心动,彩凤梦中来,双双飞舞过崤函。崤函之固,函谷关。”
语蝶接过刘宸递过来的酒杯,口中唱道:“崤函之固,函谷关。函谷关兮壮关中,车不方轨,马不并行;深险如函,若天成兮;依山带水,有灵气兮;只引得那紫气东来,倒骑青牛入关城。樵村渔浦,苎萝村。”
哀章手接酒杯,眼望美人,心道:“没想到这小妮子竟也知道紫气东来之美谈,当真很不简单,待我接完她这道题之后,非给她出一道邪门的题目不可。”
想到坏处,他不禁脸露淫笑,当下摇头晃脑地唱道:“樵村渔浦,苎萝村。苎萝村兮有西子,凝脂弄水浣纱溪;泪洒烟波姑苏去,浣女歌兮压三军;一曲响屐魂还在?灯欲昏兮罗帐台。”他既已唱完,却不急着出题,一双贼眼直溜溜地盯着语蝶的胸脯。
语蝶羞怒,转过娇躯。但闻一声浪笑,哀章唱道:“美人有山,熊耳山。”
此题一出,堂中登时欢响成一片,众人无不拍案叫绝。
语蝶的脸涨得通红,如此污不堪言的唱题,她哪敢接?
几名好事之徒一阵坏笑,大声道:“接啊,接啊……”
语蝶歉然道:“小女子才学疏浅,甘愿受罚,这便为大家献一段舞。”
在一阵震耳的叫好声中,语蝶轻迈莲足,罗袖飘飘,一双皓腕时而呈现。果然没有带手镯,刘宸与哀章对望一眼,二人微笑点头。
刘宸突然大叫一声:“停。”
杜夫人诧异道:“怎么了?”
刘宸叹道:“这一双玉手实在太美了,可惜腕上少个玉镯,真是美中不足。”
哀章早已与刘宸通了气,当下搭腔道:“不对啊,前阵子我来的时候,语蝶姑娘明明戴有一个翠玉手镯,可漂亮了,绝对是宝玉配佳人。”
语蝶厌恶地瞧了二人一眼,淡淡道:“前些日子被人偷去了。”
刘宸心中一动,道:“心爱之物,怎会那么容易丢失?不会是……摔碎了罢?”他故意将“摔碎”二字说得突然,以瞧对方的反应。
语蝶果然脸色遽变,一时方寸大乱。
刘宸哂道:“别不好意思了,姑娘家跟老相好闹个别扭,打烂几个首饰,那也是常有的事。改日我给你买一对,我看……城北的‘金银轩’就不错。”
这金银轩就是先前被杀手伏击的那家店铺,他故意这么说,想再试语蝶的反应。
果然,当她突然听到‘金银轩’三个字,就好似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明显有些失态之举。她整了整仪容,僵笑道:“公子说笑了,我本苦命之人,哪有什么相好?”
刘宸顺口就道:“那好得很,既然没有相好之人,不如跟了我算了!手镯丢了也好碎了也罢,只要你做了我的女人,这样的东西我每天都给你买他十个八个的。”
哀章听得狂眨眼睛,心道这大话说得,真有派头。
语蝶道:“小女子身份低贱,哪敢如此劳烦公子?”
刘宸忽地放声大笑,豪言道:“我出黄金千两,买你做我的女人!带我去和你的主人谈一谈罢,本公子看中的东西,绝无放手之理。”
这话说得太过无礼,太不顾别人感受了,语蝶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掩面而走。
刘宸怒道:“姑娘这么不给面子,莫不是瞧不起我?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公子要定你了。”说着追了出去,使了一招擒拿手。
为免引起对方怀疑,刘宸的手法故意使得低劣,并没有用上真功夫。
语蝶果然上当,她以为对方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当下暗使阴招,臂腕向后一转,五指成钩,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可恶的家伙。
这哪瞒得过刘宸的眼睛?他后发先制,忽地一手下探,将对方啄向自己下腹的勾手逮个正着,口中大叫道:“哟,没想到语蝶姑娘还会武功啊?”
语蝶计划落空,又气又怒,冷哼道:“这世道贼人太多,学点防身。”
刘宸当即耍泼,接口便道:“防身就防身呗,却来摸我下身作甚?让这么多人看见了多不好。哈哈,我明白了,原来姑娘口是心非,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语蝶已被彻底激怒,破口骂道:“你个小泼皮,真是口没遮拦。”
刘宸这会已肯定语蝶就是宁依婧,当下做最后一试,张口叫了声:“宁姑娘!”
语蝶惊呼出声,失声道:“你怎么……”
刘宸道:“我怎么知道你姓宁是罢?”
她知道自己一时失言,当下后悔莫及,一脸戒备之色。
刘宸见对方眼中充满了敌意,当下哂道:“姑娘莫要惊慌,我只是对你仰慕已久,这才设法打听到了你的芳名,我对姑娘如此深情,难道姑娘还是无动于衷吗?”
遇到刘宸这种“瘟神”,语蝶已无计可施,吓得往楼上逃去。
刘宸道:“既然姑娘这么绝情,请恕在下鲁莽了。”当下纵身一跃,冲了上去。
语蝶上了三楼,拖着裙摆就往走道里而去,其速甚快。这时,刘宸的一足才刚踏上三楼的栏杆,他正准备往里追去,忽地寒意顿生。
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从走道里散发而出,令他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与当年初探江陵府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这正是刘宸想要的结果,他费尽心机的折腾那半天,为的就是要非常隐秘地摸清敌人底细。现在他已确定,当年江陵府奇案的凶手就藏在这里。
他当即退了回去,飘身落于大堂中,朝哀章道:“没想到有高人在此,咱们走。”
这句话是他两人事先约好的暗号,如果刘宸这么说,那就说明敌人藏在这里。哀章压住心底的兴奋,假装出一脸的不情愿,跟着刘宸失望地往外走去。
二人出得大门,刘宸道:“是他。通知大家,准备行动。”
哀章大喜,正欲转身而去。
刘宸一把将他拉回,将手中的包袱塞了过去。
哀章道:“这是何意?”
刘宸哂道:“剩下的金条都让我带出来了,便宜哀爷也不能便宜死肥婆啊。”
哀章眼中一亮,口中却道:“这不大好罢?”
刘宸坏笑一声,低声道:“就全当在椒香楼里花掉了,你我不提这事,有谁知道?难不成太子殿下还好意思问这几个钱的下落?”
哀章嘿嘿一笑:“这倒也是。”
刘宸抱拳道:“回头见。”说罢转身而去。
他转了个弯,趁着没人注意,一眨眼就上了屋檐,正悄悄往椒香楼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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