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绣衣特使(2/2)
“你小子别有眼不识泰山,也不瞧瞧来的是什么人?”
“管他什么人,没有我家公子许可,任何人也不得擅入。”
“嘿,早就听说这来歙有一副臭脾气,没想到就连他家里的下人也这么蛮横。”哀章被拒门外,失了颜面,正回头发着牢骚。
里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大好啊。”
门口两人皆躬身行礼,口中喊了声:“公子。”
一名身高八尺的长袍公子,面带微笑走了出来,瞧他年龄三十有余,眉宇间闪烁着不卑不亢的英气,自有一股威严。
严尤瞧此人皓齿朱唇,燕颔精睛,走动时有若狼形,当真是一表人才。他当下露出一副笑脸,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来歙来公子?”
那人淡淡道:“正是区区在下。几位突然驾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能否先向公子讨一杯茶水喝?拒客于门外,好像不是来公子的行事风格。”
来歙瞧了瞧门外的卫士,皱眉道:“喝茶没有问题,不过瞧你们这架势,好像来者不善啊?还是先把话说明白,免得大家误会,起了冲突。”
哀章露出一副笑脸道:“来公子误会了,我们是来给你发俸禄的。”
“哦?”来歙颇为惊奇,“莫不是真的太阳要打西边出了,我没有听错罢?”
哀章干笑一声:“之前嘛,由于国事繁忙,朝官们把你的俸禄给忘了。这不,大司空一发现这事,便催着我们过来,要把欠发的俸禄全给你补上哩。”
来歙哂道:“这么多年了,朝廷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今日突然造访,不会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让我做罢?先说清楚,否则这俸禄我可不敢要。”
“并无什么棘手的事,只是大司空最近听说了来公子,哦不,来绣衣的贤能之后,大为欣赏,希望能为朝廷招揽一个人才。”
“可我刚才还听见有人在说,我来歙天生一副臭脾气,哪有什么贤能之处啊?”
哀章干笑道:“那都是开玩笑的话,当真不得,当真不得。”
来歙的傲慢,早令王涉憋了一肚子气,他忽地喝道:“来歙,别不识抬举,你身为朝廷的绣衣特使,竟敢拒收朝廷俸禄,不为朝廷效力,想要造反吗?”
来歙侧过身子,讶然道:“这位是?”
哀章忙道:“这位便是本朝的卫将军,来绣衣还是……”
来歙轻蔑一笑,打断他道:“哦,那难怪了,果然好大的官威。不过正如你所说,我这个人脾气很臭,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们杀了我也没用。”
王涉大怒,指着他道:“你……来人呐,给我拿来!”
那边登时奔来几名卫士,拿着绳子就要往来歙身上套去。
这下可惊动了来府的人,大门内便即冲出十余名外貌各异的江湖人士,个个手持兵刃怒目而视。那几名卫士有些害怕了,一时不敢动手,回头往身后瞧了瞧。
哀章眼见就要坏事,忙凑近王邑,低声道:“像来歙这样的人,多半吃软不吃硬,如今只有大司空恩威并施,方能驯服他,快请制止卫将军。”
王邑即刻领会,出口道:“来绣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好心来给你补发俸禄,你却将我们拒之门外,这是何道理?”
来歙早就注意到了,此人才是众人之首,他当下抱拳道:“敢问这位是?”
哀章笑道:“这位便是陛下身前第一红人,当朝的大司空。”
来歙略感诧异:“幸会,幸会。竟连大司空都到了,真是蓬荜生辉。”
王邑难得露出了一副笑脸,指着各人道:“这位是大司马,这位是哀国将,这位是卫将军,我们四人老远的赶过来了,你有什么顾虑,咱不能进去再说吗?大家坐下来细细商谈便是了,如果你执意不肯,我们决不强求。”
对方说得这么客气,来歙倒真有些不好拒绝了,唯有招呼道:“诸位请。”
哀章大喜,他凑近王邑,一脸阿谀的道:“还是大司空的面子大。”
王邑听在耳中,十分受用,脸上却装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四人进到院内,但见各处都是江湖人士,也不乏市井之徒,有的坐在角落里,有的蹲在柴垛上,有的正在练拳脚,简直混乱不堪。
破旧的器物,东一个西一个的散布在院内,却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来歙笑道:“在下家境贫寒,让各位见笑了,全靠祖上一点基业,勉强度日。”
王邑道:“都是朝廷的疏忽啊,怠慢了来绣衣。不过你放心,自今日起,这一切都会改变,以你的才能,若肯为朝廷效力,前途不可限量,何必住在这样的地方?”
来歙淡淡一笑,并不答话,只默默将四人领到一间并不宽敞的厅堂。
王涉使了个眼色,随行而来的几名卫士便散布在外面,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待大家坐好,来歙命人奉上茶水。王邑坐了这一阵马车,也有些口渴了,便端起茶盏吃了一口,岂料刚一入口,便即吐了出来,原来是口感太差了。
来歙哂道:“我这的茶水太过粗劣,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
王邑这会有求于人,装出一副笑脸道:“不怠慢,不怠慢,是茶水太烫了。”
哀章也吃了一口,发现这茶水确实不大好喝,不过他为了给足对方面子,勉强抿嘴咽了半口,干笑道:“还真有点烫,有点烫。”
来歙微笑不语,且由得他们言不由衷的胡扯。
严尤却吃了一大口:“茶虽然普通了点,但能解渴就好。来公子,咱们都是明白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们这次来啊,是想请你断一件案子。”
来歙侧脸道:“你们果然有事找我。”
严尤道:“久闻来公子聪明绝顶,心细如尘,一把长剑名满京师……”
不等他把话说完,来歙摆手道:“诶,不用说了,我不会答应你们。”
哀章道:“大司马还没说什么事,你怎么就拒绝了呢?”
来歙道:“能让你们四位屈驾到我这里请人,这件事一定非常棘手。”
哀章笑道:“不管什么事,到了来绣衣这里,那也是小事。”
来歙道:“国将爷少来蒙我,太学府上百名弟子都关进了大牢,这还是小事?”
哀章干咳一声:“原来你早已知道了。”
来歙道:“是猜到了。”
严尤忽道:“来公子,你来家世代忠良,素有侠士之风,常做保国安民之事,怎么到了你这一代,竟为了图个清闲,对国民安危之事不闻不问了么?”
他知道来歙尚义任侠闻名,是个轻生死,重节气之人,便故意用大义来激他。
果然,这番话激起了来歙的血性,更击中了他的软肋,这言外之意,若是不答应这事的话,不仅愧对国民,也丢了祖辈的脸,有些不忠不孝了。
来歙一时有些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王邑有了这一启发,登时找到了说话的突破口,他接过严尤的话道:“就是啊,如今恶徒横行,简直无法无天了,若是像来绣衣这种勇武、正义之士都无动于衷,岂不助涨了贼人的凶性?京城的黎民百姓怕是要生活在无限的恐惧与阴暗之中了。”
来歙淡淡道:“大司空,你的话未免太过夸大了罢?据我所知,不就是前些日子,宫里死了一位将军嘛。”
哀章道:“若只是这点事,也不会来麻烦来绣衣了。就在昨夜,又有大事发生,十余名卫士全部在家中遇害,简直惨绝人寰。你看,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此话当真?”来歙也有些动容了。
哀章叹道:“那可是十余条活生生的人命啊,若是传了出去,整个京城都会骚动。朝廷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急需贤能之士相助,而来绣衣,正是众望所归。”
听了这个消息之后,来歙还真有些坐不住了,但他又极不愿与朝廷打交道,当下只觉进退两难,有些犹豫起来。
严尤忽道:“如今国家多难,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但凡有点血性的七尺儿郎,无不争先为国,拼死效命,来公子乃名门之后,更不该置身事外啊。”
来歙依然没有说话,似乎正在发呆。
哀章是个十分滑头的角色,他见来歙沉默半晌,当下站起身来,朝王邑道:“恭喜大司空,来绣衣已经默许了。”
“诶,我可没有……”来歙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王邑与哀章搭档惯了,二人经常一唱一和,哀章起了个头,他便即会意,当下打断来歙的话,顺口便道:“没有官印和官服,这不要紧,回头就叫人给你送到府上。”
哀章偷偷朝王邑竖了竖拇指,一脸贼笑。
来歙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些朝中的大人物,竟耍起无赖行径来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实在不好推辞,再说了,人家苦苦相劝,好话说尽,他毕竟也狠不下心来翻脸,唯有叹道:“答应你们也行,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王邑大喜,哂道:“来绣衣请讲,只要合情合理,我都满足你。”
来歙道:“首先,我这个人清闲惯了,害怕入朝议政。”
王邑略一沉吟,道:“这个……依你。”
“我同样也害怕做官,等此事一了,请大司空还我自由。”
王邑不悦道:“你这个人,真是懒散得很,我为你感到惋惜……”
“非常的惋惜……”哀章连忙帮腔,又是撇嘴又是鼓眼。
“你不答应?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阿林,送客。”
厅后的侧门内奔出一名矫健的年轻人,目光望着四人,朝大门口摊手道:“请。”
王邑连忙干笑一声:“我没说不答应啊,区区小事而已。”
来歙道:“谢大司空。最后还有一事,既然让我出来断案,与此案有关的事情,便由我全权负责,任何人不得干预我的行动,否则我立马甩手不干。”
王邑朝王涉瞧去,笑问道:“卫将军,你这边没问题罢?”
王涉道:“没问题,我正好落个清闲。”
王邑便朝来歙道:“这也依你。”
哀章见大事已定,终于将这热手薯芋抛了出去,当真喜出望外,他生怕来歙反悔,当下举盏在手,起身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咱们以茶代酒,干。”
“好,请。”来歙一口将茶水吃了个干净。
王邑登时脸上绿了,满脸愤怒地往哀章瞧去,后者尴尬一笑,当真肠子都悔青了,忙以身示范,举袖遮面,将茶水洒入袖中。
王邑见状,这才面容舒展,有样学样的将茶水洒了。
严尤将二人的举动瞧在眼中,心中都笑开了花。
王邑放下茶盏,问道:“来绣衣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王涉笑道:“好,来绣衣果然仗义。那我们先从哪里开始查起?”
“当然先从大牢里的嫌犯开始。”
王涉道:“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我会在那里等你。”
“待我准备一下,稍后便到,诸位慢走。”来歙也不挽留,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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