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暴雨（1/2）

幻春下意识的挺身挡在了阿柔前面，颤抖着声音道：“你是哪里来的花子？怎么跑到我们府里来了？”

那老者转动仅有的一只混沌的眸子冷冷道：“你才是花子。爷爷是马家军。三军阵前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咱关耀的大名？这里是将军府，看你们是些女娘，爷爷不和你们一般见识。快走就是。”

采香道：“原来是个疯子。这府邸早就成了咱们宣平王府了，难为他还在这里做白日梦。”

“什么宣平王府？”老者将目光转向采香。

采香不耐烦道：“咱们王爷封号宣平，咱们得府邸自然就是宣平王府。不光这府邸，就是这城池，这方圆八百里，现在都是咱们王爷的封地。老头儿，该走的是你。”

老者根本不信：“刚刚大将军还在这里和我说话，大将军？人呢？”他仓惶的抬头四顾：“将军，将军……”声音渐渐凄厉起来，忽然仿佛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大将军，关耀有罪，关耀无颜再见您了啊……”一边哭着，一边用独腿跪趴在地上，冲着不知名的方向，疯狂磕头。只记下，额头就被磕破，鲜血淋漓。

采香惊叫一声，躲在了阿柔身后：“那老头儿，你可不要装疯卖傻。快走吧，快走吧。”

那老者置若罔闻，索性滚到在地上，紧紧抱着怀中的棍子，嘶声恸哭。

幻春见状，紧张的推着身后的阿柔：“娘娘，咱们还是先走吧。”

阿柔将她也拉到自己身后：“不忙。看看再说。”

幻春试图逞英雄，重新走出去挡在阿柔面前，但是她实在是怕极了，浑身颤抖着，两条腿根本就不听使唤。

那老者哭够了，仰卧在乱草丛中，独眼对天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阿柔试探着唤了一声：“老人家。”

那老者依旧不动。

阿柔再唤：“关将军……”

老者那浑浊的独目缓缓转动了一下，远远望着阿柔：“你是谁家女娃子？怎么认识我？”

阿柔道：“我是马良辰的妹子。”

“良辰？”那老者仿佛僵枯的树杆，忽然焕发了生机，一骨碌从草丛中坐了起来，依旧紧紧抱着那个布包，上下审视着阿柔，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记得良辰才三岁，他没有妹子……”

阿柔点头：“您说的没错。他是没有妹子的。”

“那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骗我……哦……我明白了，你是良辰的媳妇儿。我上次偷偷看他，他都长成大人了。那背影和老将军一模一样。也是到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可惜……”老者忽然又哭了起来：“我没脸去见老将军啊……”

“为什么？”

老者哭道：“老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保护好太子，我……我……”他垂下头去，用力捶了一下那半边短腿：“我有负老将军嘱托啊。”说着又嚎哭起来。哭了两声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道：“快，快去告诉老将军，谢崇叛国。是他串通西邦人，冒充北国兵马，在我们前往玉匣关的路上设下埋伏。

我原本是可以护着太子离开，是谢崇背后施暗箭，害了太子性命。快去禀报老将军，快去……”

阿柔心头一凌，下意识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空口无凭，我怎么信你？”

老者飞快的将怀中棍子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破布撕扯下来。一道金光射出，照耀的阿柔眼睛都睁不开。她略偏了偏头，只见老者从破布堆里扒出一个玄色剑鞘，剑鞘上镶着金色的四爪飞龙，但是和寻常的龙不同，这飞龙背上有翼。

“这是……”阿柔真没见过这样的龙。

老者道：“这应龙是西邦皇廷御用图腾。你将这剑鞘拿给良辰，他看了自会明白。”

阿柔看向那老者：“您怎么不自己去？”

老者的神色顿时一片灰败，独眼望着前方，忽然迸发出晶亮的光彩，单手向前伸出。唤道：“将军……”话音未落，一口黑血喷出，身体缓缓向前倒去，最终扑通一声趴伏在地上不动了。

“啊……”采香尖叫一声：“娘娘，咱们快走吧。”

阿柔示意她稍安勿躁，走到那老者身边，将那老者的身体翻过来，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门，轻轻摇了摇头：“唉……”

“怎么办？怎么办？”采香手脚并用巴在旁边的幻春身上。幻春也是脸色惨白，比她好不了多少。这些富贵门第中长大的女孩子们，还没有机会去领略人世间的残酷。

而阿柔此刻，浑身皮肤发紧，心仿佛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她对于危机的感应一向准确。刚刚这位自称关耀的老者说的话，她虽然尚且摸不清头脑，但本能的察觉，这事非同一般。

但是，人已经死了，没有就这样暴露在青天白日下的道理。她站起身，将外袍脱了，将那老者的脸连同上半身盖住。这才拿起那剑鞘，细细的看去。

这玄色的剑鞘外皮也不知用什么动物的皮子制成。摸上去比牛皮细腻，但是比蛇皮显得粗糙。上面镶刻着的飞龙，做工精致。金色的纹路映着阳光灿灿生辉。整个剑鞘干净的简直无法和地上那个刚刚去世的老者联系在一起。

“娘娘，咱们还是快走吧。”采香在一旁颤声催促着她。

阿柔点头，正在寻思着怎么把这剑鞘藏起来带回去。这剑鞘实在太打眼了，忽然她猛然想起另一件兵器来。

在南都的时候，那个叫做韩戍城的西邦人，他的妹子曾经用过一把短匕，后来被阿柔扔河里了。那把短匕的刀鞘虽然小，上面也没有龙纹，但是做工和用料和这个剑鞘差不多。

“怎么了？”幻春望着阿柔，她虽然没有像采香一样催促阿柔离开，但她的神色早已将她出卖。她其实也很害怕，也希望阿柔快点儿走。

“没事。”阿柔解开身上短衣的衣襟，将那剑鞘抱进怀里，再把衣襟掩好，勉强遮住那剑鞘上金光闪闪的花纹，这才说道：“走吧。”

俩侍女仿佛濒死关头得到了皇天赦令，高兴的涕泪齐流，转身跟在阿柔身后，一溜小跑往回跑。

路过小校场上的粮食堆，那么多粮食都无法令她们狂跳的心稍稍安定。

阿柔则不然，越往回走，心越沉。仿佛又快千斤巨石，在拉着她的心脏往下坠。看见了那堆粮食，惶惶无依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吩咐身后二人道：“让人照着苫布预备着。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