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宴会风云(2/2)
这一场闹剧已过,大家再无多言。
唐问雁打开话题,“唐家岭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匪寨,我父辈祖辈也不耻这勾当,但被逼无奈,做事只求寨子中的人有口饭吃,有衣服穿,尽管烧杀抢掠,但我们掠的是不义之财,杀的是贪官污吏不仁不义之人,自问心安理得,但是夏朝那帮子人才是真的肆意残忍,多年来占我河山,把控朝政,代渠王室几如傀儡,任人糟践,今日在此,希望二位摒过往嫌隙,齐心协力,助我驱逐外人,还代渠一个清明!”
“唐大当家但有吩咐,在下必在所不辞。”南宫颢先声夺人。
右下男子也道:“景兄家大业大,可供后勤衣食,我也能再联系不少旧部,唐家岭亦能聚集汉源群雄,眼下要紧之事,便是联手攻下九襄城,先打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继续招兵买马,扩大声势,让各路豪杰应声而起,光窝在唐家岭这个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迟早会被瓮中捉鳖,唐大当家需得早做决断。”
对面那人如此不顾有外人在,说出筹谋大事,这让南宫颢心里很是担忧。南宫颢时不时瞄着解忧,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女人不简单,只见她在听完这些后,脸上露出笑意。
右下男子亦是察觉:“姑娘,你笑什么?”
“觉得好笑便笑。”解忧应答。
“有什么好笑?”
“耿将军的计划,周密详尽,我很是佩服,”解忧拉长了声音,“但有一处不足。”
“什么不足?”右下男子下意识问,忽又一懵,失声惊道:“你知道我是谁?”
解忧没理会他的疑题,背后负手,一身凌然:“九襄城与唐家岭毗邻,既是汉源郡郡城,也是汉源各路物资的要道,唐家岭在汉源可只手遮天,区区攻下一个九襄城,并无什么难度。难的是,攻占之后,如何守住,如何继续招兵买马,又如何让豪杰愿意追随,毕竟,耿域将军上次叛乱,大业未成,就是因为起势后,各路豪杰冷眼旁观,这么大的教训,耿将军忘了?而你们此次起势,号令是驱逐外人,收复政权,在我看出来,师出无名啊。”
“可笑。”耿域嗤声:“收复代渠政权,堂堂正正的,怎么不是师出有名?”
“耿将军虽姓耿,但始终只是耿家宗室人,上次还用清君侧以逐外氏之名公然谋反,你是反贼这点毋庸置疑。”解忧漫不经心的笑颜一起:“如今,一个反贼,加一群土匪,说要收复王室政权,传出去,岂非更可笑。”
耿域恼羞成怒,拍案道:“反贼?反贼个屁,耿僵庸庸碌碌毫无担当,他身边那群老贼,全是夏朝的走狗,我以清君侧之名,顺应天命,起的是正义之师。”
“无论你们怎么冠冕堂皇,在正统耿氏眼中,你们就是一群乱贼,真要打起来,还不是你们自己人相互厮杀,夏王巴不得你们内讧,坐收渔利。”解忧沉声道:“耿氏称你们为逆贼,而你们,竟然还妄想替耿氏收复政权,可笑啊,真是可笑。”
南宫颢看着前面那谈辞如云能言善辩的女子,她对代渠时势,比他更看得透彻,忽然明白,自己的四弟为什么会宠她,还把她留在身边,若身边有一个如此善谋的智囊,怎能不是如虎添翼。
“一介女流,你又懂什么。”耿域不耐烦。
唐问雁抬了抬手,撇首瞧她,沉声道:“那依你之见,用什么才合适?”
“我的意见是,”解忧目光臻臻,“推翻耿氏,另立朝政!”
此言一出,在场鸦雀无声。
别人只想逐外氏,她这是要变天。
“耿氏风雨飘摇的根源,不是夏朝侵入,而是满朝文武喜阶权争斗,行骄奢淫逸,苦不思进取,代渠百姓有冤无门饥寒无温,其根基早已动摇,夏朝的介入,只不过是让它加速腐蚀罢了,你们若是不能把这个一团腐朽,愚昧无能的耿氏推翻,重立新政,那代渠永远都不可能驱逐外氏,只会沦为夏朝卑犬!”
“关玲珑,我见你是个女子,才屡次不与你计较,你若再敢口出逆言,可就别怪我不给唐大当家面子。”
耿域觉得她的话大逆不道,已是薄怒。
南宫颢却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不觉对这女子又刮目相看。
只有无关利益的旁人,才能指明正确的路。但可惜,在场所坐的人,没有谁会认同,也没有谁可以去做。
他来唐家岭本就是见风使舵走一步算一步,谁与夏朝为敌,他就帮谁,而耿域野心可昭,顶多只想谋反取代政权,若真要推翻这一切,利益被剥夺,耿域自是第一个不会答应,那唐问雁自始至终,一介江湖草莽,自傲自负,只凭一身武功以号令武林豪杰驱逐外氏,又怎会懂得这政权中的弯弯绕绕。
让这帮人推翻耿氏,如春秋大梦!
“耿姓王室,已是苟延残喘,何必再愚忠,另立新朝,才是顺天应命。”解忧言之凿凿。
耿域冷厉道:“景兄说得有道理,你这女子确实是诡计多端,出了这等馊主意,这样的出师名头,只怕是想让我们死的更快,各路群雄谁敢响应,唐大当家,这女人说不定是夏朝故意派来卧底,你可不能听信这些胡言乱语,乱了我们那些兄弟的心。”
唐问雁低敛沉眸,一直不说话。
“你们在此起义,理应为黎民百姓,如今耿氏一片乌烟瘴气无所作为,高层官官相护吃饱喝足,底层惶恐度日哭诉无门,百姓早苦于耿氏久矣,若揭竿而起,必一呼百应,这万民齐心之力,才是真正反抗的力量。”解忧道:“一句复朝政,只会把这股力量推之门外。”
“关姑娘,你的想法确实与众不同,但我等起师之名,从来都是复朝政,逐外氏。”
唐问雁最终还是反对了她。
解忧微息自嘲。
劝降不听,另起锅灶不愿。
拥护如此懦弱耿氏,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耿域立马挺胸正视:“唐大当家英明,这妖女妖言惑众,留着必成祸害,唐大当家,我说句不该说的,起义大计不容闪失,咱们商讨要事,外人不必在场了吧。”
妖女?
她到哪儿都是妖女,可笑。
唐问雁道:“关姑娘,你先下去吧。”
解忧没好气道:“我句句肺腑之言,各位好言不听,祸必临身。”
说完,愤慨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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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
两个小孩在兴奋的加柴添火,一边控制着火候,一边扇风闻着四散的香味,只觉得这香味入了天堂,过来许久,直到灭了活,把烤好的东西刨出来,泥浆包裹的土鸡砸开,露出焦焦的荷叶,再拨开,肉香飘满树林。
盯着烤鸡,小孩正要跃跃欲试,烤肉的另一边,却蹲下一个人,浮现出一张脸,正蛮有趣味的看着他俩。
俩小孩吓住,起身跳开。
“坏女人!”唐小六叫她。
唐小七支支吾吾,没敢说话。
“这烤鸡好香啊。”
解忧露出干净友好的笑容。
她的笑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不怀好意,旁边跟着来的柳无依只这么觉得。
“你看什么,我们不会给你的。”
唐小六把烤鸡护在怀里,唐小七也一起护着。
这俩小孩,打架是认真的打,和好也是认真的,一致对外更认真。
“好吧。”解忧无奈的起了身,“那我就去告诉大家,你们不仅偷鸡,还敢躲在这里偷吃。”
“喂……坏女人。”唐小六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解忧做出一个超级委屈的表情,“我饿了。”
不一会儿,四个人,排排坐,吃烤鸡。
柳无依看着她递过来的烤鸡腿,有点恍惚。
跟小孩抢东西吃,至于吗?
但,还挺好吃。
“阿婶……”
唐小七似乎要问点什么。
解忧终于忍不住,撵了下眼皮,“我考考你们,唐问雁是你们师父,而我与你们师父称姐道妹,你们应该叫我什么?”
“师婶!”唐小六抢答。
“错。”她轻啧摇头,不满意。
“师姑!”
“我又不是尼姑。”
“师姨?”这回,唐小六犹豫。
“不好,不好。”她一本正经。
唐小七忽然说:“师叔。”
“这个不错,不错。”解忧点头,连连赞赏。手里的烤鸡,细嚼慢咽,觉得这烤的不错,手艺堪比那个小魔头。
“师叔,你是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唐小七仰头问。
“我家在很远的地方,但是我家里有个小娃娃丢了,我是来抓他回去的,但这个小娃娃狡猾得很,我怎么找也找不到。”解忧没注意什么形象,一边啃,一边说得认真。
唐小六啃完,油腻的手随意擦了擦,惹得一旁的柳无依眉头紧皱,太不爱干净了,尤其唐小六还用手拍拍胸脯,“师叔,我们可以帮你找。”
见她吃的差不多,双手无处安放,柳无依眼神一尖,忙递了块手帕过去。
“没用的,若是他自己不肯回去,你们找到又有什么用。”擦干净双手,解忧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锁,叹了口气,“只是苦了他家里人,听闻他不知所踪,他父亲一时动气,旧疾复发,他母亲郁结寡欢,卧病在床,所有人都在找他,等她回去,临走前,他母亲把这个铜锁给我,让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也希望他别再贪玩淘气,能顾念家人,跟我回去。”
唐小六听了气鼓鼓的,“那这个小娃娃也太坏了,有这么多亲人关心,都不知道好好珍惜,要是我也有这么多亲人就好了。”说着,垂头丧气的低下头,有些伤心的模样。
“你怎么没有亲人呢,你有师父,有师伯,还有我这个师弟,现在又多了一个师叔,我们都很关心你。”唐小七安慰道。
几人吃完烤鸡,又去了溪边。
见两个小孩在水中嬉闹追逐,还说要抓鱼给她看,解忧笑了笑,心底却有些宁静松然,也不忍打扰这份难得的美好,只是站在溪边眺望着他们。
这时,却有一道不适宜的声音响起。
“关姑娘,好闲情逸致啊。”
柳无依神色一紧,护在她前头。
这一举动,让南宫颢对柳无依又多瞄了几眼,这个小子中了霜花泪能安然无恙,最后关头还不惜出掌伤他,到底什么原因,竟让这小子这么护着她?
但又想到她是自己四弟的后妃,不仅和一个少年不清不白的,还被唐问雁说成是嫂子,若是自己那四弟知晓,必是脸色红绿,他心里又舒畅了些,暗自道,四弟啊四弟,没想到你也有今日,自己的女人一个都管不住!
程不识见柳无依护她,蠢蠢欲动。
柳无依见南宫颢,怒目圆睁。
南宫颢上前挡了挡,没让程不识有所动作,“关姑娘,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之前我们发生了一些不如意的事,惹得双方不快,今日借此时机,我想与姑娘化干戈为玉帛,不如,可否借一步说说话?”
南宫颢换脸的功夫,解忧一直相当佩服。
这边,独留下柳无依和程不识两人,相互警惕,相互没什么恶好脸色,尤其是程不识,一直盯着柳无依看,似乎是想看出点什么。
柳无依知道这人功夫不错,上次姑娘为了抓他,还动用了四位高手,自己武功平平,不是他的对手,他不敢用霜花泪,说不定还有别的毒想用他试试?
被人这般盯着,总让柳无依心里不踏实。
怎么,自己脸上贴了金子?
另一边,解忧与南宫颢站在溪边大石处。
解忧瞧着这位俊貌秀逸的端王,啧了一声,“景公子也被赶出来了,他们的反夏大计,确实轮不到外人。”
“他们有眼不识珠,是他们的损失。”南宫颢凝视她道,“不过,他们是一路人,我们,也可以是一路人。”
她有点笑意,“我知晓你那么多秘密,怎么,你不打算杀我灭口了么?如若唐问雁和耿域知道,所谓的富商景家,只是你造假的空壳,而景公子你是夏朝端王,不知,他们还肯不肯与你同盟?”
“你不会说的。”南宫颢肯定。
“哦,何以见得?”
“因为你,也是假的。”
解忧紧住眉目,看向南宫颢的神色骤变,难道是她哪里漏出了破绽?竟让南宫颢瞧了出来?那他知道她是谁了?
“就算我是假的,又怎么跟你是一路人?”
“凭你方才为他们出谋划策。”看似她是在出馊主意,可是,那才是代渠真正的出路,而不是守着一个昏庸无能的耿氏,可惜无人听从。
“那又如何?他们根本就不听。”解忧背手负后,“景公子慧眼识佳,可是,你除了财,一无所有。”
“如若他们真能听你的,你的计谋,便也成功了一半。”南宫颢悠然说道,“如今天下三足鼎立,却只有一个皇帝,谁又不想做皇帝呢,晋国有妖女祸政,迟早会完,高骊隐忍蛰伏,左右逢源,如今夏朝内乱频起,正是出击打压的好时候,代渠若是以汉源郡为界割裂,相当于把夏朝与代渠之间的连线撕开了一道口子,隔着汉源郡,夏朝再难以控制代渠,而南庭也很难会再附庸夏朝,夏朝失势,这三足鼎立就会变成二分天下,这就是髙骊王想要看到的。”
解忧皱了下眉,“我不明白景公子你在说什么。”
“你不用装了,你,关玲珑是髙骊来的暗探。”南宫颢开始分析,“夏朝与髙骊和亲,明面上是结盟,可实际只不过是南宫祤在髙骊王身边安个人监测,髙骊王是个精明的人,自然也会派人入夏朝监视南宫祤,我早该料到你不简单,之前我以为你舍身为南宫祤,还处处阻我,是因为爱慕他,没想到,那些只是你获取他信任的手段,论起这心计城府,我很服关姑娘。”
她挑了挑眉峰,对眼前人的兴趣又提了提,“景公子真是太看得起燕王了,燕王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思,都被你琢磨透彻,”她明白,南宫颢到底是朝政中人,眼光到底与耿域唐问雁不一样,既然他并没有认出她,还觉得这些都是髙骊王想要的,她不妨将错就错,把髙骊也拉入水,接着道,“可燕王做这些对夏朝无利,你是夏朝端王,又如何成为一路人?”
“夏朝端王,这个身份于我已经过时了,我只能用景家之名苟且偷生,只要我现身,南宫祤必杀我不可,关姑娘点醒了我,既然不能关明正大的夺权,那不如推翻一切。”南宫颢目光悠长,“我想,髙骊王定不会愿意看到夏朝日渐强盛,代渠此时大乱,是瓦解夏朝代渠的好时机,我可以助髙骊王一臂之力,让夏朝乱上加乱,只希望日后髙骊王亦能为我雪中送炭,我的意思,关姑娘应该能明白,也望关姑娘如实传话。”
“当然明白,我们都希望,代渠能赢。”解忧看着远处山水,“只凭耿域和唐问雁,难成大事,若是有景公子全力相助,我髙骊岂能不接纳,景公子的话,我会带到,不过我髙骊暗探的身份,景公子最好烂在心里,我若有个万一,你和你的心上人都逃不过。”
“在下定当为姑娘守密。”谈及心上人,南宫颢面色还是变了变,“我一直想不通,你三番几次撞见那些,却从不威胁她,也不向南宫祤揭发,比起不见天日的髙骊暗探,难道做夏朝王后都诱惑不了姑娘么?”
“夏朝王后,我不稀罕,你们的私情,又与我何干。”解忧道,“我若揭发,只怕夏王为了保全颜面,连我也要杀了,但我也劝你们,好自为之。”
“看来关姑娘心中另有大志。”
解忧看向程不识,心里冒了想法,“如今弃瑕带兵围剿,唐家岭危机四伏,不知能否渡过这一难关。”
“弃瑕出兵了?”南宫颢并未听到什么风声,所以不知晓。
“我也是偷听唐问雁提起,弃瑕已经带兵秘密入境,想来,唐问雁今日宴邀耿域,是要借他的手去对付弃瑕,”解忧皱眉道,“我有些担心,耿域先前能败在弃瑕手下一次,难免会有第二次。”
南宫颢也知弃瑕能力卓绝,有他在一日,想必自己很难翻身,此人若能除去,最好不过,南宫颢又道:“既然关姑娘对我如此坦诚,我也不妨告诉姑娘一件事,唐问雁与代渠朝廷有联络,至于她与谁在筹谋,我未能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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