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断裂的弦(1/2)
次日。
柳无依趴睡在筝琴一旁,动了动手臂,不知梦到了什么,忽的一下惊醒,他睁开睡眼打量着周围,恍惚间忆起昨夜之事。从头到尾,他只奏了一遍曲子,然后便再没听到她有何其他指示,他一直正经端坐,到后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目下一瞧,房中已无她的身影。
裹紧披风,他走出内阁,听到门外有人说话,是公子的声音,笑声中内涵几许璇漪。
“昨夜,睡得如何?”
他心中禀了禀,那女子唇口轻启,嗓音沉稳,给予了两个字的肯定评价。
“难听。”
末久,公子唇角微动,眼深眉浓,不可置信的咬了几个字:“……如此差劲?”
听得此言,他亦是惊讶,难道公子惊呼之意,是认定他的琴音远不止这样的评价么?
他轻手轻脚,又走过去些,房间外,光线微亮,那女子与公子并肩清清站立,清晨的昏暗将两人的背影拉的很长。
过了半刻,公子启口辩了几句:“他月前刚入醉风楼时,一曲惊人,我听过他的琴音,细润清和,不同寻常。”
公子声音昂扬,是对他的琴声极为认同,他的心中也随之飘然若迁。不禁想,进醉风楼的入选人那么多,个个都想挤进来,若不全力以赴,展现自己的特长本领,又凭何能留得下?
如若不是因为他的琴声特别,公子也许不会多管闲事出手相救,更不会心生一计把他献给她做男宠。他原以为她刚开始大发雷霆,是不喜公子擅作主张,可谁知到了半夜,她竟然把他请了进去,现在又说他弹的难听,真是看不透女人的心思。
但那女子对他的事似乎没多大兴趣,也没心思讨论谁的琴音好不好,难听两字就已表明她的态度,她心系其他事,只沉声道:“东西呢?”
公子双手交上一个锦盒:“龙姑娘另有他事,我会跟你一起去。”
什么东西?
他们要去何处?
他心底顿时燃起一个想法,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铿锵有力的声音,从房门口传入到两人耳中。
“我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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郸阳街道,唐问雁正在跟着一辆马车。
那马车行走颇慢,慢悠悠半个时辰,才到了一处寺庙处,这寺庙香火鼎盛,今日又是初一,是上香拜佛的日子,人流颇多。
马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少妇,和一个颇为闹腾的孩子,少妇微微弯腰,面带温柔小意,似是在很耐心的在哄孩子。
那少妇面色清丽,身上衣裳步摇也并不多华贵明亮,虽是官眷,却也没什么特立独行的规矩,同普通人一样。不多会儿,少妇携着小孩儿,只带着随身的麽麽婢女就着人流涌入寺庙。
快到日头正中,那少妇与孩子才出来,两人没有继续坐马车,少妇牵着孩子的手,去了一个叫太和馆的酒楼,点了一些点心,小孩子吃的很尽兴,还说:“娘亲,这个可好吃了,我们也给爹爹带些回去。”
少妇柔声道:“好,你慢点吃,你爹爹可不像你一样,这么爱贪吃。”嘴上说着小孩贪吃,少妇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缓缓慢慢的再切了一块糕点:“这是新出来的,这个好吃,尝点这个。”
孩子吃的满手都是,拿不了杯子,只好撒娇的叫到:“娘亲,我要喝水。”
少妇亲手喂水,又柔柔的问:“还要吃点什么?你爹爹近期不让出门,下回来可又要等好些日子了。”
小孩想了想:“娘亲,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和爹爹一起来吃?”
“下次。”
小孩瘪嘴:“每次都说下次。”
见孩子生气,少妇耐心道:“不可以这样子生气怪爹爹,爹爹那么忙,你要体谅爹爹才是,再说,带回去跟爹爹一起吃,不也是一样的么?”
随后,少妇转身,叫来麽麽,报了几样点心和菜名,包好带回家,麽麽也明白,这些全都是姑爷比较爱吃的,笑意盈盈,便下去叫人着手准备。
少妇理了理小孩衣服上的点心碎屑,温声道:“咱们吃完,等会儿再去挑几件新的衣裳,好不好?”
小孩拒绝:“不要,不好玩。”
少妇颇有无奈:“那等会儿,你先跟奶麽麽回去,一定要把点心带回去送给爹爹。”
小孩用力的点头。
而另一桌,唐问雁一杯又一杯的接着喝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些,为什么要听这些,照她往日的脾性,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磨叽,直接出手杀了这少妇与小孩,不就是最好的报复么!
那少妇与小孩已经吃完东西,收拾片刻,正要路过她这一桌。
她看着自己桌上搁置的青罗长剑,心有所思,旋即,她手中酒杯被慢慢的放下,双眸一闪轻狠,纤长的手心,转而紧紧的抓住了剑身。
只要那两人再过来些,她长剑出鞘……
可是,少妇只走了几步,还未经过她旁边,忽的蹲下来嘱咐那孩子:“承意,回去路上,不可胡闹,不可乱跑,知道吗?”
承意……
唐问雁面目冷凝,足足怔了半刻。
少妇几句嘱咐完,起了身,正要往前再走几步,后面酒楼招待的人忙叫住少妇,急声道:“夫人,快过来看下,这是否是小公子落下的铜锁?”
少妇听言,便又折返往回走去。
“确实是,我儿玩闹,这么重要的东西,说丢就丢……”
后面如何,唐问雁没有再听了,她执起长剑,起身离了座。
那少妇在她后面,可是那小孩子却先行几步,刚好路过她桌边。小孩子爱东张西望,这时意外瞟到她手中执着的长剑,眼神中露出一股特别的意蕴,似乎很喜欢,然后小孩目色沉定,再抬起头去看她,却被唐问雁反目一瞪。
小孩心惊,往后退了退。
小孩子自是不知这个人为眼神什么这么凶,一点都不像娘亲那样温柔,但小孩虽被吓得退了一步,可仍是继续盯着唐问雁,撅着嘴,似乎是不服气想较劲。
唐问雁冷冷瞥了眼这小孩,心中不知生了什么因素,握紧长剑,最终她却没有做其他什么,很快转身下了楼。
太和馆楼下,弃瑕正与弃夫人缓步过来。
原本一直说说笑笑,直到弃夫人稳稳沉沉的说:“老太太最近贪念太和馆出来的新点心,正巧今日你也得空,不如你随我一道过去拜访,顺带弄些点心让老太太尝尝。”弃夫人以商量的口吻,踱着他脸色,继续道:“再过些日子,是老太太大寿,你看……”
弃瑕停下步子,面色极差,就说他老娘怎么会这么舍得请他来太和馆吃大餐,原来是有条件的,弃瑕当然百般不愿,坚定:“我不去。”
弃夫人一捻眉目,叹道:“再怎样,那也是你亲祖母。”
弃瑕哼出声:“她当年赶我们出来时,口口声声说除族谱,恩断义绝,她那么多孝子贤孙,不差我一个。”
“可她这些孝子贤孙中,只有你才是王上跟前的红人,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怨念。”弃夫人其实理解弃瑕心中的怨恨,也不想逼迫他去做什么。她虽身为弃家的媳妇,但丈夫一走,其实她基本与弃家是外人,可弃瑕不一样,无论如何,他也无法与弃家脱离关系,这些骨子里流淌着的亲情血缘,割不断理还乱,而这些乱糟糟的关系,她不得不替他在背后打理,维持表面的平和。
弃夫人又叹了口气,苦心劝导:“这么多年,你也没去看过她几回,她近些日子行动不便,身子也不是很好,这回大寿,权当是借来冲喜,她一直很后悔当年对你那般,盼望着你能去看看她。”
弃瑕冷冷嗤声:“娘,我说句你不爱听的,她那纯属是因果报应,而且,她若是真有悔过之意,早就应该离我远远的,何必月月请娘过去训斥说教,娘明明可以不去,非要白受这委屈。”
他更不懂,明明母亲是只虎,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可非要在老太太装成小白兔,搞得老太太以为她自己还是当年那个高高在上的弃家主母,能把母亲拿捏得顺顺服服。
弃夫人心知自己儿子一直替自己抱不平,没少给弃家其他人放狠话,见他软的不吃,攻势不见效果,弃夫人不得不来点硬的,豪然拍了拍他胸脯道:“儿子,你老娘我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说实话,我是懒得计较,老太太爱折腾就折腾。”
“你就当帮你老娘我一个忙,维持一下你老娘的面子,我都已经放话说你会去贺寿,你说你要是撂挑子不去,以后叫我怎么做人,怎么在这官眷场中混下去,这不是生生的给别人落下口闲,说我两面三刀,挑拨离间,教子无方……你老娘的名声,难道不重要吗?”
弃瑕翻了个白眼。
这一眼翻过去,弃瑕却忽然瞧见唐问雁竟然手持长剑从太和馆里出来,他心下顿时一激灵,连忙从后面偷偷跟了过去,想瞧瞧这个恶女人明目张胆要做什么。
这边,弃夫人还未说完,瞅见自家儿子溜得快,还一脸慌张的尾随一位姑娘,实是一大奇事。
难道,他心中又有别的姑娘了?
弃夫人自是心下一喜,以为自家儿子终于开窍,不假思索跟过去好准备瞧瞧准儿媳,跟到了一巷口,却见弃瑕东张西望,没见其他人。
弃夫人再次深叹,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追人家姑娘,怎能这么明目张胆,别把人家姑娘吓跑啦。”
弃瑕:“……”
望着那青衣女子消失的地方,弃瑕心中有些不安,他应该没有看错,那确实是唐问雁,她这样肆无忌惮的现身街头,真当没人能奈何她么?
弃夫人见他有点闷闷不乐,想来是因为没有追上那姑娘,难得他也有为女子失魂落魄的时候,她便安慰道:“儿子,没多大事,追女儿家就是得循序渐进,讲究方法,娘这有几套路子,保准任何女儿家都受用。”
弃瑕望天:“……”
弃夫人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正事,一把又把弃瑕拖回了太和馆门口,却正好看见酒馆门前,有一辆熟悉的马车,车前一位清秀的少妇正在嘱咐着什么。
弃夫人见了,自然省不得打声招呼,连忙拉着弃瑕过去问了声好:“断夫人,这么巧啊?”
少妇回首,有些惊然,忙温然和礼:“弃老夫人,弃将军。”少妇说完,车帘掀开,小孩子探出脑袋来,见到两人,自然也是熟络,叫了声:“弃奶奶,弃叔叔。”
“唉,小承意真乖。”听到有人叫自己奶奶,弃夫人面上乐开了花,应的很甜,时不时瞟了眼自己儿子,心中叹息,不知道何时才能抱上亲孙子。
弃瑕见到断一鸿的夫人和小孩都在太和馆这里,已是眉目暗沉,深感意外,这才明白刚刚为何会看见唐问雁现身此处,可他们母子安然无恙,酒楼也无打斗痕迹。
难道,唐问雁没下手?
显然不太可能,前夜唐问雁闯断府,来势汹汹,她对断一鸿既怨念颇深,手段又狠辣,如今对断夫人母子,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
看着自家亲娘逗着小孩子,又同断夫人拉扯一些照顾孩子的家常,弃瑕想来想去,还是有点不太安心,于是打断问道:“断夫人方才可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断夫人只觉弃瑕问的奇怪,皱了皱眉头,截然道:“没有。”
弃瑕看了眼周围,不放心道:“断一鸿不是说,让断夫人近期不要出门么?断夫人今日怎么出来了,身边也没让人跟着。”
被弃瑕一问,断夫人思绪虽有微乱,面色却是清宁,嗓音温声:“这郸阳城太平无事,我一直想问,为何不让出门,弃将军可知道一二?”
“这……”弃瑕明知原因,却有点说不出口,一时又找不到借口,语塞了起来。
“今日初一,断夫人应该是出来上香拜佛,给小承意和断将军求平安吧。”弃夫人面色和蔼,拉着断夫人的手:“近日来,城中确有些不太平,上边严查,也不知在查什么,你看我今日出来想吃个点心,弃瑕这臭小子都不放心,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还说怕我出事,唉。”
断夫人目光流转:“原来如此。”
弃瑕瞄着自己母亲,通过断夫人身后的婢女手中有庙香,又见断承意身上带了一道平安符,这一言两语,就打消了断夫人的疑虑,便是说谎也说的如此面不改色,不得不服气。
弃夫人又拉拉扯扯了一些家常话,听到断夫人要去看料子,说正好有空,陪着一道去看看,好参谋参谋,然后还安排弃瑕把断承意安全送回家,路上不要出什么岔子,整件事下来做的滴水不漏,很贴合弃瑕想法。
弃府,晚膳时分。
弃夫人是抱着一堆衣料回府的,弃瑕很惊叹,明明她是陪着断夫人去看看,反倒最后是她自己买了一堆,对此,弃瑕却也没什么办法,谁叫家里钱财都是自己老娘亲手掌管。
饭桌上有几碟太和馆的点心,弃夫人旋即放下料子,交与旁侧的婢子,回头不忘瞥了眼弃瑕,嗔道:“我要你给你祖母买些点心,以表孝心,你倒好,尽买些我爱吃的。”
嘴上虽如此嗔怪一说,弃夫人却是坐下来,自顾自的拿起一块啃了啃,别说,这太和馆的点心是越做越好了,百吃不腻。
弃瑕坐了下来,见自家母亲吃的开心,自然心情不错,漫然道:“我只给娘尽孝,其他人,我又不熟。”
弃夫人对此无可奈何。
无论她如何调解,弃瑕对老太太的怨念都不会变,这个家的人情世故,都是她一手操持斡旋,弃瑕简直就跟他那爹一个样,直来直去的,也不怕得罪人。她叹道:“这今日没去成,只怕老太太不高兴。”
弃瑕执起筷著正要用膳,听及此言,不悦道:“娘,你能不能说点别的。”
弃夫人咬着点心,心不在焉:“这古来婆媳难处,所以,我就一直在想,若我有儿媳,我该如何与她相处,如何做到上慈下孝,才能把一个家打理好。”
弃瑕心念一动,不知怎的,心中总是浮出一个人的影子,可那个人,行事风格手段,想然是不符合母亲心中的儿媳。弃瑕踱了眼自己母亲,声音有些诺诺的问:“那你想好了?”
“老娘早就想好了,就差个儿媳了!”弃夫人豪声一呵,似乎还带着点急,直勾勾的盯着弃瑕,那眼神是恨不得把他身边的女人都扒出来过一遍。
可弃夫人回想半天,就只记得弃瑕只对一个女子好过,他日日去天牢给那女子送酒送饭不说,还整日不着家夜不归宿的,他对那女子比她这老娘还上心。而且,那女子即是由他主审,可他连严刑拷打都舍不得,她平常也没见他对哪个女犯人这般温柔体贴。
可那女子毕竟是天牢重犯,还越狱逃之夭夭,她琢磨着,那女子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若是那女子再出现郸阳,只怕不只是牢狱之灾,而是性命堪忧。
弃夫人原想从他反应中看出些什么,可一见他不言不语,只顾低首吃饭,顿时无趣。弃夫人又吃了两口,忽的想起什么,便放下点心,忧心忡忡道:“你说,断家,是不是要出事?”
“能出什么事。”弃瑕扒了口饭。
“老娘也是历经风霜的人,有什么事能看不出来么,你为什么担心断夫人的安危,又为何追那姑娘?”
弃瑕打着含糊:“什么姑娘?没有的事。”
弃夫人拍了一下桌子,吓得他筷子抖了两抖,弃夫人道:“既然没事,我就要说说正事了,你看看人家断将军,与你年岁相当,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说说你呢?”
弃瑕咽下饭:“我不急。”
“你不急?老娘我急啊。”
弃瑕碎碎念叨:“我爹在我这个年纪时,不也还没有我……”
弃夫人自然能听到,忍不住辩解道:“那是你爹常年在外,一年半载难得回来一次,我一个人,也生不出你这臭小子来。”
弃瑕继续扒饭:“……”
弃夫人心不甘,气不岔的,一脸无奈心酸,指着屋子:“你看这家,冷冷清清的,你离家办事,一走数日数月的,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但若是有个儿媳,有个一子半女,就不一样了,古来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话一天三念,弃瑕苦不堪言,于是打断自己母亲,豪言壮语道:“如今代渠匪患,南庭旧乱,晋国高骊更是虎视眈眈,二哥有逐鹿天下的雄心壮志,我自然要助他,大业未成,何以为家!”
半夜。
弃瑕一向睡得很浅,迷糊间,隐隐约约觉得有股冷风吹得头凉。察觉出什么,他一下睁开眼睛,利落的起床,走了几步,行到有利于自己的方位,环视着自己房间四周。
没有人,也没有其他动静。
是他想多了么?
他目光轻轻一挪,看着那扇微开的窗口,也许是夜里风大吹开了吧,他转过身,看向房中的挂剑台架,眼神顿时疑惑起来。
嗯?
……那把烈火剑呢?
天下江湖皆知,他隐匿身份潜入晋国,在这寒冰烈火两把开国宝剑的纷争中,意外夺得烈火剑,收为自己的佩剑。
在晋国,因为这把剑找他麻烦的人很多,可在夏朝,大部分人碍于他的身份名号,颇有顾忌,基本不会主动来惹他。敢明目张胆来弃府偷剑,还能不易被他发现的人,天下能有几个?
弃瑕心中一荡,快速追了出去。
夜半寥寥,弃瑕追了半刻,可除了几声虫鸣,四处都不见有人的影子,他又在屋顶上飞驰,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四下无人,他心底闪过一丝的落寞,只得不甘的回了府中房间。
那把剑,丢了便丢了吧,明日再跟二哥报备一下就是了,他正好甩下一个包袱,免得总有些三教九流之辈觊觎。
只是,那个偷剑的人……
回到屋中,他舍弃自己的胡思乱想,正要决定好好躺下睡个觉,往床榻行了几步,他眼睛却无意间撇到挂剑台,心中登时一激,定在了原地。
那剑架子上,那把烈火剑完完整整的放在那里,好像不曾被人动过一样!
弃瑕再度打量着房间周围,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也不是梦游,这把剑,被人动过,并且最后又完好的还了回来。
这一来一回,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
他心中不定,行步过去,看着长剑裂纹,也说不出什么奇怪,遂轻轻执起了剑身。
剑柄握处,似还有一丝余温。
“是你吗?”他眉目沉沉,喃喃了一声:“既然能拿走,又为何不拿?”
—————————
柳无依并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他提出也想要去时,那女子眉目冷然,表态清晰明白:“我不想带个废人。”
公子反倒笑着说:“我技不如龙姑娘,也无法百分百保证你的安全,他虽一无是处,可关键时刻,倒可以给你当个肉盾。”
几人快马加鞭,在日落之前,终于赶到一座庄院前,不及他下马,有两名黑衣人翻身上墙,悄无声息入院,然后从里头恭敬的把门打开。
看来,他们是要硬闯别人宅院。
柳无依瞄了眼这女子和公子,两人皆是黑衣黑帽长纱遮颜,似乎这一路行事,并不想让别人认出身份,连带他也有一些改装,带了一层面纱。
庄院门一开,那女子已肃然踏入。
跟随她而来的四名黑衣人,两名悄然无声立在屋顶,另外两人,则是站身墙头,算是将那庄院中的屋子给包围,公子紧随在她身侧,这一刻,众人都极为警觉。
柳无依打量着周围,这庄院格局并不大,只有一个前院,前院之后便是居住的房屋,他从外看那屋子里,漆黑一片,也不知是否有人住。
等了半久,没什么动静,正当他以为里头没人,他们这群人要扑了一个空时,他突然听得一声重响。
里头人按耐不住,破窗欲逃。
但院子四周早已被四名黑衣人守住,屋中人即便是破窗,也无处可逃,更何况,在屋中人破窗的瞬间,那四名黑衣人几乎是同时出手,连三个回合都没过,屋中人便被四柄长剑牢牢架住,再无还手的可能。
他心底惊然未定,她随带的四人,竟有如此厉害……难怪,她说不想带个废人。
除了弹琴,他什么都不会,既不会武功,也无法帮她什么,甚至连骑个马,都觉得是遭罪,而她身边能人众多,他是比不上的。
他再仔细瞧去,屋中人是一个黑衣青年,被长剑缠身,动弹不得,只能扭了扭脖子,看着这群人,又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你是何人?”黑衣青年的嗓音苍然若白,仿佛与容貌年岁相比,老了很多岁似的,总之,不像一个青年的声音。
“程先生这么快,便不识得我了么?”
柳无依听到身边女子嗓音凌然,似乎与所擒之人是相识。
“是你?”
那黑衣青年看她的眼神,一瞬间刹变,声色间更是一颤。
解忧所言的程先生,自然正是南宫颢身边的护卫高手,说来,她与南宫颢程不识两人渊源颇深,也算是旧相识了。
程不识惊色未缓,他虽然认识她,但这种认识仅仅只算是有过交流,何况还是不太愉快的,他记得,这女子几次现身,皆是以帽纱遮容,唯一能辨别的只有那若隐若现的声音。
他一直不知这女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常常来无影去无踪,身边又有一众高手护卫,还与醉风楼牵扯万千。南宫颢曾经动用一切关系,甚至不惜冒险让人向夏家告密,说醉风楼藏有暗谍,后果可想而知,醉风楼纹丝不动,反倒是南宫颢损兵折将,被这女人狠狠收拾了一番。
虽然南宫颢与她不对付,但两人也曾达成过共识,毕竟,对他们来说,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见她如今再次现身,程不识难免会多想,这间庄院是他几日前所置,按理说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可对方对他的行踪,简直了如指掌,这一回,竟然直接切入他老巢抓他。
感受到脖子下剑尖的锋利,程不识虽眉目暗隐,却仍镇定不乱道:“姑娘如此招呼我,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见南宫颢。”
解忧目的明确。
程不识心念转动,南宫颢对付夏王几次行动败露,为躲避风声,不得不先藏身一段时日,南宫颢的行踪,自然是越隐蔽越好,这女人这个时候却要见南宫颢,只怕不是好事。念及此,程不识唇皮微动:“我不知公子在何处。”
她往前行了几步,懒得与他多言废话,手中多了个把玩的锦盒,面目凝神:“告诉我他在何处,这只寒蝶幼虫,我无偿送你。”
程不识对于她有寒蝶幼虫颇为意外,更意外的是,她知道,他需要这种东西,想了片刻,程不识仍是道:“我岂会为了这等小利,陷公子于不义。”
柳无依只觉这人有点骨气,无论如何也不会叛主,看来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解忧轻嗤然一声,程不识不见得是个忠义之人,他如此一提,显然是自己开的筹码不够大,她便道:“一只寒蝶幼虫,我之前只要你一百万白银的价,从今往后,我折半卖给程先生。”
听言,程不识面目一憎,易容之下的脸色已是煞白。
难道一直将寒蝶幼虫卖给自己从不露面的那位大东家,竟然就是她!?
不,怎么可能……
程不识紧紧握住双手,这个女人真是将他耍的团团转,自己苦苦寻求的东西,在她眼中如同白菜价一样,说折价便折价,这算什么?
像她这样的人,又怎会知道一百万和五十万的差别有多大。南宫颢各处敛财,做的都是些非法且利润丰厚的勾当,他虽事于南宫颢,但这么多银子也不是轻易就可得到,他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筹得足够的数目,可她一开口便是要他百万两。
这个女人……身后到底有多大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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