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岁朝前夕(1/2)
正月初一为岁朝。
只要不逢乱世流年,这等大好日子,多半是要普天同庆,比如,在岁朝前夕,宫中摆大宴,君王与群臣在宴殿共饮怡乐,大部分排名靠前的臣子都会出列,给君王送上一叠礼品,再念几句贺词,如夏朝昌盛,王上与王后琴瑟和鸣云云……
献礼一过,夜宴正式开始,夏王一番长词,与众人共饮一杯后,宴殿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玲珑盘坐在长案边,那边乐声丝竹起,中央十多位舞娘早已翩然长舞,她看了半会儿,又觉甚是乏味,目光四处划过,朝中官员她也不认识几个,更不论他们的夫人子女。
“像这种大日子,能与王上同坐同饮,接受朝臣拜谒的,只有王后一人,你再得宠又如何,还不是坐在这角落,只有羡慕的份。”
她旁座的惠妃不免酸她一句。
“的确,是挺羡慕的。”执着酒杯,玲珑笑了笑,这夜宴座次,王后划分得很不错,为男女避嫌,朝中大臣与女子都分开,重臣安排在前头,好与王上说话,而她们这两后妃都离王上挺远,旁边都是一些命妇。
忽的抬头,她望着远处上面那对相互敬酒的君王夫妻,在众朝臣眼中,真是伉俪情深,一派和乐。
她提了提杯子,朝章惠道:“如此良辰如此美景,与其羡慕人家,不如我俩这对被抛弃的孤人,对饮一杯?”
“你脑袋糊涂了吧。”惠妃冷眼瞧着她,嫌弃道:“你一个乡下丫头,本宫才不与你共饮。”
没办法,微微正坐,玲珑自个小酌了一杯,又吃了些菜。
实在无趣,玲珑只好瞄着章惠,看着看着,不觉入了神,惠妃慌张的避开她:“你……你看本宫做什么,本宫又没招你惹你。”
的确,自从她身边有那条狼狗,章惠已经乖觉的不再来惹她,也不再与她为难,见她都是避让三分的。
“我觉得你好看,绾的发式好看,像画中美人。”玲珑眨了眨眼。
章惠只觉她口中能说出这番夸赞,很是毛骨悚然,可心底的少女心又使得自己碰了碰耳边发髻。
今日如此重大的日子,婢子本该给她梳一个尊贵的发容,她却拒绝了,想起自己入宫半载,见王上的次数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除了不甘,更多的是寂寞无奈,每日每夜一个人,醒来也是一个人,没有父亲娘亲,也没有兄长,这半载时光快把她磨的只剩躯壳,明明才半载,为何像过了很长世纪。
她甚至想,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年,是不是都会如此过。
今日她索性也任性一回,自己梳了一个平常发髻,方被自己母亲说不识大体,堂堂宫妃梳这种发式是丢人,不成想,反倒是她最讨厌的这个人,瞧出了不同,还说她……
章惠喃喃:“我真的好看?”
玲珑点评道:“你今日不抹红妆,比平常好看百倍,这妆容小家碧玉,很适合你。”
以前章惠都是盛容盛装出面,也不知她今日转了什么性子,收起了平日的张扬气场,竟绾起了平常的女子发式,一颦一容,这样子,才真正像个十七岁的小美人。
十七岁……
玲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这个如似水的年纪真好,可奈何,却被困在这深宫之中。
“那为什么,王上不曾多看我一眼。”章惠再一声,透出一股哀怨,眸光轻划,那座位上的男人,夏朝的掌权者,却从来看不上。
玲珑微叹,在这宫中,讨好王上,才能过好日子,人人都恨不得使出平生绝招邀宠。夏晟王那么多妃子,谁又知他到底宠爱爱谁,只知他宠完这个宠那个,那些妃子靠着家世容貌靠着恩宠,在深宫中云诡波谲,百般算计,搅的朝堂、后宫、王嗣之间纷争不断,赔送了一生却落无果。
玲珑心知,南宫祤那人从小耳濡目染,又是太子之位,肯定是那些女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多年来都是小心翼翼在那堆女人中求生存,以至于他极其厌倦谄媚邀宠的女人,在自己继位后,便是削弱世族门阀,削减后宫,不纳妃,一度断了世族想以女人巩固地位的念头。
偏偏,章惠便是被太后强塞给他,送来巩固章家地位的,他又如何能看得上。
章惠看着上头那对人,她觉得甚是煞眼,难怪王后从不与明妃为难,有什么必要呢,有地位有尊荣也就够了,想起自己处境,既没地位又没宠,闷了闷,朝玲珑没好气道:“你还喝不喝酒,本宫暂且屈尊降贵,陪你喝一杯。”
玲珑笑道:“艳舞一曲酒一杯,美人的酒,怎能不喝。”
“算了。”章惠放下杯子,噎了噎:“你如此轻浮,真不知王上怎会瞧得上你。难道,王上喜欢你这样子轻佻风浪的女人?”
风浪?
玲珑忽的回想起那夜故意挑逗调戏,差点与夏王翻滚,不知算不算风浪,明显赤身诱惑,两人情欲满载,相互撩的对方浑身热火,最终却什么都没做成。
事后,谁也没提起。
夏王……喜欢风浪的女人?
也未必吧,她觉得自己还算收敛。
见章惠不肯喝,玲珑也不勉强,撇章惠多眼,见她发妆有一抹忽然松了,想来她这盘发技巧还得加强,不忍心看她这小美人等会儿被众嘲,遂轻声提醒道:“你发髻好像乱了。”
“什么?”
章惠不明,想抬手去摸,玲珑眼疾手快,心道她这般一摸,后边那一块铁定得全散开,忽的抓住了她的手:“别碰,我帮你弄。”
遂过去了些,将那缕掉下来的发重新盘上,用发钗固定好。
南宫祤一眼撇来,便是见到这一幕,那两女子在一堆命妇前排,自顾谈笑风情,那蓝衫女子还亲自给人绾发,粉衫女子则是一脸低红。
互称姐妹,和平共处。
拿着酒杯,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不敢肯定,父王那些女人之间的争权夺利他从小便见多了,而他的后宫竟如此一派和谐?之前的哭诉之前的推人下水是被忘了么?
他看了眼章惠,之前她总归张扬跋扈,一眼看去便是不太招人喜欢,而此刻瞧去,竟不知她还有这少女般低红羞赧的一面,这样子,倒还是有几分趣味。
今夜章惠淡妆相宜小家碧玉,玲珑却是红妆艳抹,一个眼神彪过去,便知是王上宠妃,更是个凌厉的主,众命妇轻叹,瞧着惠妃被明妃抓发都不敢出声,可怜了倍受欺凌又不得宠的惠妃。
玲珑回归座位,章惠还在半愣着。
玲珑对自己的盘发技术甚是满意,对章惠这张憋红犹如醉酒的脸蛋更是满意,沉吟道:“有一佳人兮,倾国倾城,有一美人兮,醉颜酡些。”
“你又乱说话。”章惠摸了摸滚烫的脸,明明没有喝多少酒,下意识又去撇那高位上的人,忽既抿唇颤畏道:“王上……方才好像看了眼这边。”
玲珑偏首去望,只见夏王正与众臣谈笑,哪有空余时间看这边,倒是她这一瞧,在众臣堆坐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位熟悉的哥们。
那人见她看过来,微微一撇,轻低颔首,算是对她的礼貌问候。
玲珑难得见到知己,忙拾起杯子,激动的朝那人一举,笑着饮了杯酒,那人犹豫了会儿,踌躇着,只觉对她那灿烂的笑容实在消受不起,这一杯,绝不敢喝。
坐了半久,起身,玲珑提了提这盛装裙裾,章惠闪烁着眼神,疑惑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喝多了,出去透透风。”
说完,她带着芷澜随身离开。
章惠自是不信,从头到尾,自己看的一清二楚,她才不过喝了三杯,只是,总觉得,王上似乎又往这边看了眼。是错觉?
而朝臣席边,那人抬头一望,不见了玲珑踪影,再过会儿,自己身边突然来了一位宫婢,耳语一番,宫婢离去。
他皱了眉,想了会儿,遂跟同僚寻了个借口,他也出了宴殿。
宫道旁。
玲珑走了一段,提着裙裾上了宫墙之上,这盛装繁琐,南宫祤这人就是喜欢折腾她,既然如此,为了配这套贵重的服装,她也不能丢他面子,遂化了一个红妆。
上了宫墙,芷澜陪着她,立在矮牒处,她望着这座郸阳城,万家灯火通明,大街纵横,不远处更是有人放烟火,确实一片盛景。
“娘娘,那烟真好看,好像还有字呢。”芷澜指着不远处,欣喜道。
“是挺好看的。”玲珑也道,可惜,只能在这冷冷的宫墙上赏景,若是再靠那烟近一些,应当会更好看。
芷澜笑道:“若是王上能和娘娘一起看,那才好呢,娘娘……”
“臣见过明妃娘娘。”
一抹忽然传过来的声音,阻了芷澜的话。
回头,只见有一人微礼低伏,正是娘娘方才让她传话的那人。
芷澜不明白也不理解,娘娘为何要她去传话给一个外臣男子,如此美景,娘娘偏的要与别人一起赏,若是这让王上知道……
尽管如此,芷澜还是乖觉退了好几步远,让出了旁边大块空间。
“江大人客气了,免礼。”玲珑抬了抹笑容。
“谢娘娘。”人影微起,捋了捋紫红官服,上前了一步,临着矮牒,与她隔了两臂之距。
她心知这是王宫,她是宫妃,他是在外臣,该有的度还是得有,总不能让人瞧见说闲话,她轻了音道:“江大人在宫中见到我,好似不意外?”
“娘娘从未瞒过臣,臣自然不意外。”
“如何说?”
他缓道:“这诺大的王都,不论是达贵醉风楼,还是寒士天下说,乃至街头小巷三岁小孩,无人不知,当今王上纳了一民间女子为妃,盛宠至极。第一次见面,娘娘便早已告知臣,娘娘闺名唤关玲珑。”
听及这些,玲珑笑了笑:“我真的如此出名?”
她总觉得自己就是一普通人。
“有不少文人雅士都开始为娘娘作诗词,还有些戏曲子,有一说法,说是王上远游,见娘娘浣纱于溪边,觉得这女子轻美可人,遂大选民间女子,只为找到那浣纱女子。还有一说法,说是娘娘美如天仙,王上一见画像,为之动情。”
玲珑嘴角微抽,不敢信:“这戏本编的,我都快信了。”
他饶有兴致道:“茶余饭后随手编的戏本子,不值一提。其实,他们最感兴趣的,也让人最神秘的,是娘娘年余二十四,竟然还能以如此高龄入主王宫,承蒙王恩盛宠,文人骚客纷纷猜测,娘娘先前是否嫁过人。”
高龄……
徒然听到这个词,玲珑愣了半怔,旋即又压了压青筋,敢在她面前提这个,他绝对是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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