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谈一谈心(2/2)
行至床榻上,他一掀衣摆,坐在她旁边,眸光却是递向她:“你经常做梦么?”
她点头:“只是偶尔。”
“噩梦还是好梦?”
她笑了一番:“开始总是很美好,然后越发不受控制,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情变得糟糕,今夜的梦,便是如此。自从在白水镇受伤后,噩梦好像多了些,有时我反复在想,我是谁?”
他记得在白水镇,她昏迷时,有过一瞬间的清醒,敢那样冷声叫他滚的只有冥解忧,她那时半夜醒来,他居然很庆幸,醒来的她是关玲珑。
回了神,心思微凝,他道:“你是关玲珑。”
“真的?”她撇向他,似乎很迫切的需要一个人来明确告诉她,哪怕是说假的也好,这样她也能少些胡思乱想,她已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一闭眼,便是很多血腥的片段,死的死,伤的伤,真是没一点好兆头。
“自是真的。”他认定。
她笑了一笑,提出一个建议道:“赵公子,如此夜色如此月,咱俩难得有这番闲情逸致,不如谈一谈心。”
他知她如此客气一唤,便是不把他当王,遂疑道:“谈心怎么个谈法?”
“畅所欲言,说出心底真话,只看你敢不敢。”她盘起腿来,拿了个枕头过来抱着,瞄着他:“我问你一个问题,如若我真的杀了人,杀了那个教我夏家剑法的人,你会如何?”
他眼底闪过一抹冰凉,一出口,便是一道致命难题。
在拢地大战月前,他与夏天凡私下见过面。他一直记得,那人跪在他面前,诚恳真切,说即便放弃所有的一切,半世功名,国家忠义,家族使命,兄弟情分,也要随那女子而去,还说,绝不后悔。
当时他不肯同意,想不明白那人为何因为一个女人,肯这样子连家国都不要,当年的信誓旦旦志气抱负,抵不过片刻的儿女柔情,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只剩下一俱残躯被送回来。
夏天凡身死,他只是很恨那女人这般无情的利用情意,利用完了便糟蹋丢弃,若那女人在他面前,他定会毫不犹豫砍了她,以偿夏天凡一条命。
而今,她就在他面前。
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像个无辜至极的人。
他又该如何下手?
等了半盏,只见他终于抬了话道:“如若你真的杀了他,不用我动手,自会有人找你算账。”
她微凝,这么说来,即便有人因此要砍她报仇,他也不会偏袒她半分,想起那日一面之缘的夏大少爷,夏家暗卫的最高掌权者,那冷冽的目光,不敢想象。
遂又平心道:“即便日后有人寻仇,我承担便是,我关玲珑敢作敢当,但你可有想过,一个人能逼得我亲自动手去杀,那这个人定是做了让我无法容忍的事,必须用命来做了结。”
南宫祤禀了几分神。
无法容忍的事?
是指夏天凡潜伏在晋国多年?还是偷盗拢地作战的计划,以及兵力部署图?亦或者,是指夏天凡在大战前夕劫她逃离。
就如夏天凡跪在雪地中,坚定的说,他不能与夏朝为敌,也不能叛她,这一场战,他会想办法带她远走,越远越好。
可那份作战计划,他不知夏天凡有没有监守自盗,直至夏天凡死前,他都不曾与其见过面。至于计划图纸,是当初冥栈容力求他保命,不惜奉上容家所有财力,还说出诸多有关枭鹰羽的秘密,顺带交给了他这张图纸。冥栈容说自己曾潜入过冥解忧房间,知道她要对夏朝出兵,早前便将那兵力部署图纸照抄了一份。
他起初对这兵力部署的图纸尤有存疑,对冥栈容不是太信任,后来,被弃瑕等人说的有几分动容,凭借这部署图纸,知晓晋军营地各处要害,加之夏天凡果然劫她远走,两人不知去处,晋军突然无首,才令晋军一败涂地。
至于夏天凡劫她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恐怕只这俩人清楚,可惜,一个身死,一个失忆。
不管原因为何,可她杀了人,是事实,不能因为她有苦衷,不能因为夏天凡非杀不可,不能因为她无法容忍,便一笔勾销做此罢休!
从回忆中抽离,他见她拿着身前长发搅着手指,即便是噩梦,但似乎她对杀人一事并不是在意,连寻仇都不怕。
知晓再问不出什么,南宫祤提了嗓音,转移话题道:“我倒也很想问你,在白水镇,你真的是无意去那赌坊么?”
他自是不信的,她一个外地人,不过短短几个时辰,无人领路,竟然便能找到那样一座地下大赌坊。
她绞长发的手指停了停。
这个问题,那景公子也问过。
他问的也很犀利,毕竟谈心,还是要说真话的。
她吸了口气:“我记忆中,似乎曾经去过,对那处的路线颇为熟悉,我拿了你钱袋,一时没处去,便进去赌了几回合。”
南宫祤不明意味,南宫颢的赌坊,为何她以前会去过?莫非她以前来过夏朝?像他以前隐秘身份去晋国一样。
她补了一句道:“我跟你那兄弟不认识,不知赌坊是他的产业,我去赌坊只是玩玩,你别多想。”她记忆中也搜索不到这号人物,没什么印象,许是他那兄弟不是很起眼。
“兄弟?”
“那画像中人,难道不是你兄弟?”长的有那么几分相似,不是同一个爹生的,她都不信。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他眯了眯眸子,对她又多了几分打量,不再避讳,对她道:“他是我三哥。”
她点头,难得他肯亲自说出来。
到底,她也是做过功课的,在天一阁,为了了解王宫,了解夏朝历史,她曾经翻遍了夏朝每代君王,以及夏晟王在位时的所有典籍,虽然那些典籍记载虚虚假假,但总会有那么一两条用得上的信息。
玲珑抱了抱枕头。
比如,南宫祤的父王,字号夏晟王,后宫佳人众多,据记载有临幸过的女子三四十个,皇后妃子美人良人一堆,当然,夏晟王在子嗣方面颇有建造,少说也有十来个吧,包括不曾出生的,年幼幺亡的,谋反流放路上被杀的,出生带疾病死的……最后好好活着的只剩下两个。
一位太子,一位端王。
关于这两人的朝堂纷争从未间断,若细说起来,三天三夜也难说的完,两人从小敌对,政见也不合,矛盾积了一大堆,更不论太子还娶了端王喜欢的女子,总归,说来复杂。
直至夏晟王退位,南宫祤这位太子继位后,端王怕南宫祤对自己心存报复,一直称病闭门不出。但结果,依旧很不幸,在南宫祤继任王位半载后,不知为何,王府里走水,那兄弟不小心给烧死了,至今尸骨无存。
纵观他那些兄弟,下场一个比一个心酸,一个比一个惨,唯独他,非嫡非长,在七岁时还能被立为太子,朝臣无一反对,直至他称王,地位都不曾动摇,真是无比幸运。
她心内啧啧称叹了一番,想来夏晟王对他这位儿子,是真的宠爱。
“听说,你前几日找了王后。”有关他那三哥,他并不继续多说,撇着她,忽的转移话语。
她承认:“是。”
他撵了眼皮:“你对王后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只因她曾罚你抄了佛经?”
明明这两人交集不深,为何总觉得有一股生仇大怨。
“臣妾对王后很满意。”
她没有多说什么,多说无益。
与他三哥私会,劫纪思尔,春红楼刺杀,布偶巫咒,随便拿一件出来都够她不满意,但没办法,南宫祤一心护着王后她看得出来。
即便她说出这些,有证据吗?
谁能证明王后与他三哥私会,凭她的一面之词?谁能证明春红楼黑衣女子是王后,凭她当日的感觉?谁又能证明布偶巫咒是王后所为,凭她去佛殿与王后对峙猜出来的?
王后不会承认,南宫祤不会信。
所以啊,与其夹在这对夫妻之间自讨没趣,还不如安安静静。
“我一向很讨厌宫中女人的尔虞我诈,关玲珑,我希望你不是这样的人。”他再道出这么一句:“你可以不喜欢王后,也可以选择不招惹她,我也不奢求你们能友好相处,但你,别太过分放肆。”
她听得莫名其妙。
怎么?是王后跟他说什么了?还是哪位婢子宫人嚼舌根了?恃宠生娇不把王后放眼里出口张狂?他是兴师问罪?
她明白,他父王妃子众多,对他说不定有什么阴影,以至于他多年来只娶了一个,到底王后于他也有些别的特殊,感情是要她别太放肆,怎么说那也是他嫡妻,是他的面子,是要放尊重些的。
可她又没做什么,顶多烧了佛经,没跪王后,哦,还当面放了几句狠话。难道不觉得相比王后对她的谋划算计,她已经很仁慈了吗?他的意思,被追杀招招致命,被欺负到这份上,是要她再柔善一些么?
若不是因他以前说过,不能动王后,依照她脾性,不把王后的华清宫闹个底朝天是不甘罢休的。
她嘴上是和美的道了声:“臣妾谨记,以后定与王上的女人互称姐妹,和平共处,争取早日为王上诞下子嗣。”
心里却暗切,去他娘的柔善,再敢招惹她,可就不是警告,王后又如何?即便是皇帝老子她也敢陪着玩到死,看谁比谁狠。
他微微皱眉:“子嗣?”
“太后她老人家似乎不喜享清福,闲不住。”她打了哈欠:“每日一碗汤药,风雨不断。”
想起这事,他道:“随她折腾,你不喝就是。”
她好笑一声,说的是轻松,他从不与她同房,她却被逼着要喝药,要是被太后知道少不得又是一番闹腾,他倒事不关己,像个看戏的人。
得宠的幌子,活的最艰难。
总觉,最近她一直很倒霉,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确实需要过一过年,扫扫晦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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