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村风波(1/2)
第一次见到殷红,是在很多年前一个初暖还寒的午后,她魅惑灵动的神态,娇媚绝色的容貌,缱绻柔情的身姿,瞬间击碎了一个乡村少年的懵懂,在我生命的年轮上,刻下了永远无法抹去的青春印记。
关于这个令人唏嘘而悲叹的故事,还得从我刚满十六岁那年说起。
苍白的太阳像一个圆圆的蛋黄,毫无热力地挂在寂寥的运河滩上,我一大早就带着两个妹妹,来到了村口的运河大堰顶翘首盼望,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还没看见爹从回家来的身影。
犀利的北风钻透了身上的衣服,像钝刀子剜肉一样地难受,两个妹妹冻得有点受不了,就支支吾吾地想要回家,让我气恼地在屁股上一人踹了一脚。小妹妹受了委屈,扯开嗓子想要哭,大妹妹瞅了一眼我黑着的脸,赶紧捂住了妹妹的嘴。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一股又一股寒流接踵而至,大堰下的运河上冰凌越结越厚,真应了老人口里的那句俗话:“三九”“四九”都在腊(月),河里冻死连毛鸭。
在我们站着的大堰下面,邻居二狗蛋正领着村里的孩子们,在一溜的防空洞里藏猫猫。这些在大堰土堆里挖得防空洞,是前几年生产队响应上级“深挖洞”的号召,为了防止美帝、苏修发动突然袭击,按照电影《地道战》里冉庄人民的创造,由会计四眼依葫芦画瓢设计的,全村劳力花了一个多月才施工完成。
这些上下分层,洞洞相通,设计繁复的防空洞,自打建成以后,就成了全村孩子们游戏玩耍的好去处。对这样一个好玩的地方,周围邻村的孩子们都很觊觎,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地,我和二狗蛋带领小伙伴,已经与他们经过了几轮鏖战。特别是小魏庄的那一伙,在我小学同桌三红她哥的带领下,仗着人多势众几次想要强攻,最后是被我用弹弓打烂了额头,才鬼哭狼嚎地逃走的。
“哎——你爹还没有回来?”二狗蛋从一个洞口钻出来,仰着脸朝望着大堰顶的我,有点同情地问道。
“关你屁事。”在大堰上冻了一上午,我擤着鼻涕,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
“你爹肯定在城了不想回来了,那里的女人多带劲,还会稀罕你娘一个蜡黄脸。”二狗蛋头脑不好使,但是裤裆却发育得早,整天像个刚开叫的小公鸡,满嘴满身地骚气。
“二狗蛋,你娘才真不要脸,脱了个大光腚,还让会计四眼使劲地弄她。”我恼怒地揭了二狗蛋的短。
二狗蛋他娘张寡妇,是村里一个极其风骚的女人,我曾和二狗蛋无意中撞见过她与大队会计四眼苟且,当时我们还小,不太了解这些人类最原始的诱人游戏,只是本能地感到无比地新奇和刺激。
“骡子,你娘才骚呢,每回你爹回家来,你娘一整晚都跟野猫似的叫春,还把俺家山墙踹得咚咚响。”二狗蛋被我揭了短,有点恼羞成怒,开始反嘴回家我。
“二狗蛋,你个狗东西,叫谁骡子呢?你爹让你娘给作死了,你爹才是个没有用的骡子!”我在说脏话方面,绝对不是二狗蛋的对手,只能脸涨得通红,挥着拳头冲了上去。
“大平,大平,你怎么说恼就恼,好了,好了,不跟你玩了。”二狗蛋见我真地冲他发了火,赶紧脖子一缩认了怂。
大概是出于遗传的原因,我的个子比村里同龄孩子高了一大截,所以动起拳头来,二狗蛋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我这个“骡子”的诨号,不知是那个家伙给起得,原因是在我们农村的牲口群里,骡子是最高的一个。娘知道我被人家叫了“骡子”后,曾经在村前村后声嘶力竭地骂了整整三天,她说骡子是断了生养的货色,叫我“骡子”,明摆着就是在咒我们家绝后。
“俺听小魏庄俺表弟说,三红她哥这几天正在准备,想在年后来俺下吴洼报仇,主要是对着你,谁让你上次用弹弓把人头打破了呢。”二狗蛋爬上了大堰,讨好地对我报告道。
二狗蛋反映的情况很重要,这不能不引起我的重视,在村里我是这群孩子的头:“这咱们得好好研究一下,绝不能让三红她哥赚了便宜,你先让你表弟在小魏庄盯好了,到时候咱们奖励他,准他到咱们村来躲猫猫。”
二狗蛋报告完了,一猫腰下来大堰,赶紧又钻进了洞里。在毫无遮拦的大堰上,我早被吹了个透心凉,此时也有点撑不住了。
“二平,咱们回去吃了晌午饭,就轮流来这等爹,今天下午是你,明天我带三平来。”我脑子一转,出了个主意。
“哥,俺听你的。”大妹妹小脸冻得通红,依旧顺从地应了下来。
大妹妹在我们家里三个孩子中,是最听话懂事的一位。当时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再加上农村重男轻女,所以她只上到小学三年级,爹娘就让她辍学回家了。因为爹在城里纺织厂上班,家里缺少劳动力,大妹妹一下学就开始帮娘干各种家务和农活。因为我是家中唯一男孩,长子长孙备受祖辈的器重,小妹妹又最小,受到了爹娘的宠爱。大妹妹在我们两人中间,所以地位上很尴尬,一旦我们兄妹三人调皮犯了事,被爹娘责骂的往往是她。因此,她小就学会了对大人低眉顺目,对兄妹恭谨忍让。
我带着妹妹们下了大堰,一路呵着热气朝村里走,快到自己家里时,忽然发现在粉白耀眼的院墙上,多了一条醒目的标语:“打倒王、张、江、姚‘*!”那故意写歪的“王张江姚”四个字上,还用红油漆打了四个红叉叉,血淋淋地在阳光下分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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