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以冬南，葬我于夏西_1998年 8月（三）回家（1/2）

奶奶如此反问，让安梦瞬间哑口无言。

“他们有问题，难道他们的父母就没有问题吗？我情愿为他们担一生的责任，也不想他们的父母突然出现把他们从我身边拿走。他们是我的孩子，我的！”奶奶大声宣告主权，沙哑的声音里都是深爱与伤心。

“可是你们……”奶奶不忍说下去，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浸湿枕头。

安夏见了，连忙拿着纸巾递上去，安慰，“奶奶你还病着呢，这样不好！”

沧桑湿润的眼角看过来，安夏知道那里面有一个爱意满满的苍老灵魂。

“安夏。”奶奶唤他。

“怎么了？”安夏轻轻答。

“把我的手机拿给我。”

安夏听话的履行命令，把桌上父亲新买的诺基亚手机递给奶奶，“你要打电话吗？”

“现在不是时候。”将手机攥在手中，她再次抬眼细看安夏，“你是个好孩子安夏，和南南一样的好孩子。”

“可是你从来不把他当你亲孙子看。”安梦在一旁冷冷嘲讽。安夏正要否定，却被奶奶接过话头，“对，奶奶没那么疼你。”

这么多年了，安夏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事实。可是他懂事乖巧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是看到奶奶疼别人时心里会酸酸的，不过也仅此而已。一路委屈过来，安夏已经习惯了。

可是今天从奶奶嘴里得到证实，安夏却意外被酸涩的委屈填满，热泪盈满眼眶。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这会儿不说可能一辈子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难道他还不够乖还不够懂事？他可是她唯一的孙子啊！

偏头看向安梦，奶奶冷漠的声音坚决的发出，“因为你！”

安梦大为震惊，安夏更是无从理解。“我？”她诧异的声音意外尖锐，“你老糊涂吧，你疼不疼你孙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从来不稀罕我的孩子，那我没必要疼惜你的孩子。”这样的理由听起来那么的牵强，却是一个老人坚持几十年的信仰——全世界都不能让她的孩子受委屈。

原来这么多年故意冷漠的背后，是如此残忍又温情的真相。安夏不知道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安慰多一点——不过至少曾经塞给自己的“奶奶讨厌他”的借口不再成立。

然而对安梦来说，只有愤怒，“我算是知道你那几个孩子为什么如此不懂事了，因为你——因为你一个老到黄土已经埋到一半的人居然还如此孩子气，这种道理你也敢说出口？”

“为什么不敢？你敢把孩子丢下不管不顾六年，我为什么不敢如此对待你的孩子！”奶奶用尽全身力气和安梦对抗。安夏甚至能看到她布满老年斑的脖子血管凸起，即将爆裂。

“你简直无法理喻！你要报

复冲我来！安夏有什么错，他是你亲孙子你这么对待他？”

“那安媛就有错了？事事针对事事较真，就因为她是你当初不要的孩子？还有顾冬和季西，他们与你无亲无故，你这样诋毁他们，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你如此做的唯一原因无非就是看不惯我这个老太太，和你说的一样，什么事冲我来，动我孩子又算什么顶天立地的大人！”

奶奶和妈妈一直是宿敌，安夏从懂事就知道。但今晚这两个女人似乎要把憋了半生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对，我是看不惯你，如果不是你，安媛会是我最不能割舍的宝贝。”歇斯底里的怒骂后，是无法揭去的悲伤，安梦流下悔意的泪水。

但奶奶却摇头说，“这辈子，就算没有我，你最不能割舍的宝贝只有你的骄傲，连季清都是你骄傲的象征。”

安梦荒唐的发笑，“呵！这么说来你当初就不应该让我进你家的门。”

“我真不应该！”奶奶对天高喊，声音大到一旁的安夏都不敢呼吸。偏头她又看向安梦，“是你拿我儿子的命逼我的。”

这样的陈年往事，安夏从未听过，和奶奶一同看向母亲，他发现高傲惯的母亲也会脆弱到全身颤抖。

许季清就在这时走进来，“怎么了？”马上察觉满室的不和谐，快步走到床边询问奶奶，“妈，你没事吧？”

奶奶翻身不去理会，另一边安梦也擦着眼泪走出房间。许季清最后的目光落在安夏身上，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是说，“你留在这里。”说完，跟随母亲背影离开。

整个病房，只剩安夏和奶奶。

“安夏，”好久奶奶睁开眼睛看他，“你会恨奶奶吗？”

一个晚上见证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事，即使到了这会他依然很懵。面对奶奶的提问，安夏只是乖巧的摇摇头。

奶奶疲惫的笑，“那帮奶奶做一件事好吗？”

安夏又点点头。

“带他们回来。”老人的乞求，卑微的像雨后打掉枯叶，是有多渴望留在树上，又有多无奈被风吹落卷进雨的漩涡。

是奶奶多渴望见到他们，又多无奈只能求助于安夏。

第二天一早，奶奶再次昏迷过去。不过从她的手机里却得到顾冬和安媛的新线索，因为安夏熟悉那号码——那是住在山顶上的孤寡老人鬼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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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火车在几天后的清晨到达，因为一夜雨水，些早的空气

中灌满水汽，泛起薄雾。不过，还算清凉。

安夏从太阳还升起时就开始等，等到天边渐白，雾气笼罩月台，衬衫背后湿透一片，终于等来他们。

居然是三个人，出乎意料的惊喜。

一个人走过去，三个人走过来，四个人的相聚，个个面无表情，因为不知道应该庆祝还是该埋怨，应该开心还是该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