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以冬南，葬我于夏西_1998年 7月（一）你后悔了吗？（1/2）

安夏和叶南打起来的时候，顾冬正端着两桶泡面，踮脚挤进拥挤的走道。有一堆人坐在车厢连接处，听着收音机播放前几天才结束的法国世界杯。

终于不是关于“暴雨、洪水、通知”的声音，顾冬不由地放慢脚步竖起耳朵聆听。七月开始他就没有关注，他也想知道最后是哪个队伍夺冠了。

所以到最后，顾冬加入那堆人，怀着两桶泡面蹲在那里听的认真。

“1998年6月30日，在这天下午开战的八分之一的决赛中，阿根廷对战英格兰……欧文在反击中接贝克汉姆的直传，从中场附近一路冲向阿根廷的禁区，中途超越了阿根廷的整条防线，最后”——

“靠！”一桶泡面的热汤被撞到洒出来，顾冬努力忍住才没有扔出泡面，转头大骂：“你瞎了吗？没看见我蹲——在这吗。”最后三个字急转直下，只因为看见肇事者是个孩子。

“对……对不起，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看样子不到十岁的孩子，黑乎乎的脸蛋有些愧疚的低下，他的身后是几个正在偷笑的小伙伴。

顾冬注意到那几个孩子，没有马上教育眼前这个，反倒把目光瞄准他们，“笑什么笑，都散了！”果真不敢笑了，几个孩子逆着人流离开。

再看回眼前的孩子，因为没有伙伴的陪伴，这会儿他居然害怕到颤抖起来。顾冬并没有想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吓吓这孩子也挺好玩的。

“小子！”有人叫他，顾冬回头，是那个离收音机最近的大叔，“你比他大不了多少，何必难为人家呢？”

顾冬讨厌别人多管闲事，上前就杠，“你懂个屁啊！”

“小子，留点口德，不然到我这年龄会掉光牙齿。”说完，凑在广播前的几个人一片哄笑。

大叔像奶奶一样说一些不似道理的道理，让顾冬懒得计较。等他回头才发现，小男孩已经跑走。迅速转头，这一次，他一定要计较，“有你这样吗？”

“看得出来你不想教训他，那么我叫那孩子回去做错了吗？”大叔还有理有据。

顾冬却不服，腾地一下站起来，正要长篇大论，被大叔打住，“小子，面要糊了，别让另一个人等着急了。”

想到安媛，顾冬这才意识到他只是出来泡个面，不是出来闹事的。

既然已经站起来，那就离开吧！顾冬这么想，转身的时候，还是决定留下一句话，“别听了，这场比赛，阿根廷队赢了。”走的时候，他还在心里抱怨：贝克汉姆这个臭脚。

安媛见顾冬回来，马上朝座位里面挤了挤，给他让出座位，“为什么去那么久？”

坐在最外面的是个戴草帽的大爷，伸着腿正睡的香，顾冬将两桶泡面递过去，小心翼翼的跨过来，

这才坐下，“打开水的人都排队呢！”

他撒谎，因为想到刚刚蹲在那里听的广播是他看过的，所以——他这是干嘛啊？

“你回来也排队吗？”安媛揭开纸盖，里面是已经浸涨成一坨的泡面。

顾冬伸过头确认，事实无法改变，他只是尴尬大笑，“哈！这节打水不是排队吗？我就去前前、前一节了，路途遥远才导致如此。”真是天衣无缝的借口，顾冬佩服自己。

安媛却没认真听，推开泡面，刚才还饥肠辘辘，此刻瞬间没有胃口。

见安媛如此，顾冬有些担心，“怎么，不吃？”

靠在椅背上，安媛目光呆滞，不肯说话。

“别以为我是你哥，事事都伺候好你，不吃你就等着饿肚子。”说着，顾冬打开自己的泡面，拿着叉子叉进去拉起来，香味四溢，“哇！真是香啊。”

像海绵浸涨的香味，不过还是香的。本来就饿的安媛，此时转身将脸朝向墙缝，努力克制自己。

顾冬觉得有戏，兴趣高昂，“我开动了哦，我可能会全部吃完，不留给你哦！”咬下第一口，牙齿还没动，顾冬就吐了——的确难吃，像是在吃被泡软的饼干，还是咸味的。

“我吃我吃！”然而安媛却在这时妥协，转身拿起叉子叉进纸桶、拉起、咬下——吐，这回，她是真没有胃口，一脸的苦相，她说：“我这辈子都不吃泡面了。”

在火车上的第一餐，完败！

没有成功填饱肚子的两个人，全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空洞，只是焦点还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泡面——可观不可吃。

这会儿，两个人都有点饿到出神。

安媛觉得盯着泡面看会更饿，决定转转眼球看看其他事物。目光出游的时候，安媛看到了奇怪的现象，“你手那里红了。”

顾冬抬手看，虎口处的确有一块粉红。然后，安媛一只手指就戳过来，“啊！”他禁不住叫出声——居然还很疼？

“开水烫的？”安媛又问。

顾冬开始后悔放走那调皮的孩子。“你别管。”

“我还不想管呢！”正想好好一番关心，还没开始就被泼冷水，安媛自讨无趣，转头看向窗外——一片雾蒙蒙，除了雨还是雨，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安媛偏偏不肯回头。

顾冬也意识到自己态度冷漠，可是他不是安夏可以任何时候为任何事情向安媛低头。他只是他，和安媛一般倔强的他。

顾冬也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窗户，似乎此时看雨都是最明智的选择。

时间流逝，从身旁大爷的呼声中，从对面婴儿的哭闹中，从邻座夫妻的争吵中，从走廊跑来小孩的欢笑中，从窗外的雨中。

那个时候，整个世界都在喧闹，唯独他们偏安一

隅沉默如金。

那个时候，顾冬第一次感到和安媛在一起，时间居然如此难熬。他开始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在泡面回来的中途，去听那段自己已经看完的球赛。原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回来。

而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