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忧苦难解 有心远纷争(1/2)
博格达峰以奇为着,以险为绝,顶峰岩石壁立。但是这岩石之间,在这生命的禁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生长着许多奇异的雪山花卉,如雪莲、野罂粟、翠雀、金莲、百里香、梅花草等十几种,在这严酷的气候下,它们依然用一生的热情催放出艳丽的花朵,来装点寂寞的雪域。让人不得不赞叹生命的奇迹和顽强。
孑影登上顶峰的时候,巴木长老已经等候多时,只见他胡须头发皆白,在这顶峰之上卓卓然如仙人降临,他的手里拿着一只箭羽,身边站着的人竟是执!
孑影如见鬼魅,后退一步,喃喃念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明明。”
执却不看他一眼,道:“我明明已经被你推下深坑,按理说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才对是吧?你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的是,洞坑里有一条通道,我顺着走,竟在你之前到达山顶。这便叫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
孑影知道大势已去,所做一切不过白费心机,唾手可得的神邪之位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这份不甘先不说,自己勾结外人,残杀族人,必定没有活路,但他仍狡辩道:“你今天不仅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还学会了血口喷人,就算你得到了神邪之位,那又怎样?就凭一支箭,能说明什么?”
“你还想抵赖吗?我和锦书姐姐亲眼看到你在后山与一个蒙面女人密谋,你让她帮你夺得神邪之位,你让他们帮你杀了所有阻碍你的族人,他们在你眼里只是你通往神邪之位的绊脚石吗?”这时候阿依也从洞口走了上来。
面对执和阿依的指证,孑影慌了神,说道:“你口说无凭,你一心想帮你哥当上神邪,当然会出言诬赖我。”
巴木长老厉声道:“诬不诬赖,我回去告知其余长老自会查明真相!”
孑影想起来蒙面女人对他说要的人是阿依带来沙陀的何锦书,方才又见她弯弓搭箭多次破坏自己的好事,哪里像是表面上所说的不懂一点武功?当下说道:“那个何锦书你们又知道多少?据我的人查探,她可是梁国缉拿的杀人犯,说不定袭击二叔的人就是冲着她去的。”
阿依怒道:“锦书是被人陷害入狱的,她根本没有杀人,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你伙同他人将达吾提和库尔班用箭射杀,又在下面伏击大哥,把大哥打落深坑,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下去当场查验便会真相大白。”
孑影知道只要查验了那些箭羽的走向巴木长老一眼就能看出端倪,假装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说道:“你们在我前面先上山,怎知不是你们事先布置好的呢?康执,我知道你一直对我鄙夷不屑,怕我阻碍你的宏图大业,没想到你才拿到神邪之位就急着除掉我?”
巴木长老上前一步道:“执和你都是老夫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品行大家有目共睹,咱们沙陀人哪一个不伸出大拇指称赞?你们俩是同宗血脉,是手足兄弟,本可像你们的父亲一样相互扶持,但是你不知好歹,没有一丝怜悯之心,毫无悔意,你难道忘了流云是怎么死的了吗?”
“不许你提他的名字!”孑影突然发疯一样大吼,这瞬间的勃然变色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神情躁愤。
阿依不知他为何会在突然间这么愤怒,正要向执问问关于这个流云是怎么回事?执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巴木长老叹了口气,说道:“孑影,你身为族长之子,不仅不以身作则,反而暴戾成性,残杀族人,你还不从实招来?”他正要过去拿下孑影,一只金雕飞来,落于他的肩头,他怔了一下,不知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从沙陀传来的消息?他取下绑在金雕脚上的信函,越看越惊。
锦书走在洞穴里,竟是越走越通透明亮,头顶上的冰层逐渐变薄,光线便从上面透射下来,前方就是出口了,她已经能从冰层的缝隙中看到巴木长老,阿依和执,甚至他们说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锦书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她正要奔上去与他们相认,却听巴木长老一声长啸,跪倒在地,对着苍天悲呼道:“族长啊!你怎么能就这样驾鹤归去,撒手人寰?”
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扶起巴木问道:“巴木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巴木徐徐站起:“石长老传书来报,族长三日前在密室被贼人杀害,巫道也不知所踪。有人称看见何锦书那个丫头半夜进了族长的房间!”
锦书听到巴木长老所说,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心道:“我该怎么向他们解释?他们会相信我吗?”一瞬间在长史府所经历的一切全部涌上心头,遭人陷害,彷徨无依,她抬头看着阿依,说道:“她会相信我的,她不是紫芸。”
阿依摇头道:“不会的,她本来是要与我一起来天山的,我趁她不注意将她打晕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执也皱眉道:“这怎么可能,锦书不会武功,怎么能杀得了大伯?是不是有误会?”
巴木长老一脸杀气:“知人知面不知心,那丫头本就来历不明,形迹可疑,自从你们遇到她便出现了蒙面人以致你爹惨死,现在族长遇害,巫道更是不知去向,这所有的一切都与这女子有关,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阿依不敢相信和自己结为姐妹的锦书会杀害大伯,可是她也不知如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她脸上的神情复杂难明,说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身上的那些伤若不是遇到我们她根本活不下来,这不可能是假装的。”
执问道:“巴木长老,锦书还在沙陀吗?信上怎么说?”
“她拿到了巫道还可能等着让人抓吗?她不是凶手何必逃之夭夭?说不定她和杀害你爹的黑衣人就是一伙儿的,其目的就是博得你们的信任和同情,然后再出手夺书!说不定他也是孑影的同谋!”他望向孑影,却哪里还有人,早已经不见影踪。
阿依想到从救起锦书开始就祸事不断,彷佛一个巨大的网,将她困在中间,挣扎不得,呼吸不得。孑影似乎对锦书的事比自己知道的还多,她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如果锦书真的如巴木长老所言,这一切从头到尾就是个骗局,自己就是害死阿爹、大伯和那么多族人的罪魁祸首,是一个任由锦书摆布的棋子,她越发不敢往下想。她看着执,眼中泪水不断,说道:“如果真的是她,那也是我将她救起,将她带进家门,是我害死了阿爹和大伯,是我害死了大家!”
执拉住她说道:“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不能妄下断论,无论如何,这都是不你的错,你不能责怪你自己。”
阿依越想越伤心,哭道:“怎么不是我的错?是我轻率相信他人,我对她又知道多少?了解多少?阿爹和大伯死了!他们才是我最亲的人,是我招来了祸端,本不该这样的,要不是我,他们不会死的!”
执知道她把这些事都怪在自己身上,劝解道:“阿依,你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们是冲着巫道来的,我们当务之急是先回沙陀,把事情弄清楚,只有这样才能给阿爹和大伯报仇!”
巴木长老敛容严肃道:“无论是谁,胆敢对我们沙陀行此等恶事,都将血债血偿!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一挥袖朝山下走去。
执也扶着阿依跟在巴木长老身后一同下山。
“阿依,执哥哥!”锦书在心中呐喊,她想追上去,可是双脚像是被冰雪冻住,全身颤抖,说不出的难过与绝望,她本以为遇到阿依是上天对她的补偿,却不想命运的车轮毫不留情就将她的温暖碾碎。
锦书看着执和阿依渐渐消失的身影,心道:“我该做点什么?我若是把石室中发生的事全部告诉她,她会相信我吗?”她不确定,她害怕再次蒙上不白之冤,可是自己的命都是阿依救的,已经没有什么好舍弃的了,她想回沙陀,她喜欢那里,茫茫天地间,她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去处。
想到这里她再也顾不上许多,快步跑到冰层出口,用力爬上去,她的衣衫上已经浸出血迹,她捂着胸口凭着最后的力气追出去,可是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中,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大雪,仿佛要将天地全部掩埋。
“阿依!你们在哪儿?你们等等我!大伯不是我杀的,你们等等我!”她呼喊着,奔跑着,满眼焦急,她感觉自己快要失去所有了。
锦书在雪地中不知奔跑了多久,除了白色,她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跌跌撞撞往下走,她的脑中全是阿依哭泣的模样,雪粒被她吸入肺中,剧烈地咳嗽,每一声咳嗽都牵引着伤口,破裂的痛楚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也唯有这些痛苦提醒着她,她还活着,生命还在延续。
她已然筋疲力竭,摔倒在地,顺着山坡往下滚,一直滚到一块稍微平坦的雪地上才停下来,她抬起头,恍惚间看到阿依和执的背影,她伸出手想叫住他们,可是喉咙里的声音沙哑到连自己都听不见,她的眼泪滴到雪地里,终于意识到:“她恨我,她也不再相信我,就像紫芸一样,我从来都不曾再有过家人。”锦书这般想着,闭上眼睛晕倒过去,过往的一切如灰烬般散去,磕头结拜,策马扬鞭,相互依偎,闻鸡起舞,都和沙陀一起埋进那座孤岛。
她昏沉之中,仿佛又回到了仙垟老屋。
她坐在火炉旁,窗外洋洋洒洒下着大雪,染白了天地,阿婆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条,锦书口水直流,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阿婆看着锦书狼吞虎咽的样子,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道:“慢点慢点,当心噎着。”
锦书边吃边道:“阿婆,吃完了面条我可以出去玩吗?”
“当然可以,但是你只能在院子里玩知道吗?不能跑到山上去,山上有好多猛兽,专吃小孩的!”阿婆作出害怕的样子。
锦书不知道猛兽长什么样,不过连阿婆都这般害怕,肯定很可怖,她点点头说道:“书儿不去山上。”
她将面碗抱在怀中,只觉身体暖洋洋的。
天山雪地中,一只雪貂走向锦书,它朝锦书嗅了一下,再舔舔她的脸,并没有吃她,反而卧在她的身边,试图帮她取暖。锦书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雪貂,并没有害怕,反而生出一种亲切感。她已经全身麻木,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心想:“这便是上天派来接我的使者吗?”复而又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迷糊中她只觉眼前黑压压的站着人,看不清他们的脸,身体也无法控制。
“大夫,她到底伤得怎么样?多久能醒过来?”
“大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女娃看起来怪可怜的,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不是我不想救,只是她伤得太重了,我没那能耐啊!”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在讨论着谁的生死,她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听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她越用力眼前就越模糊,直到四周黑的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在空荡的黑暗中摸索,身边空无一物,伸出手碰不到任何东西,她心中恐慌,寂静声中一声响亮的惊堂木骤然响起,周遭亮堂起来,她看到刘尚书坐在高堂之上,正怒目看着她。
锦书骇然,不知道怎么又被抓了回来,她往后跑,一个衙役拦在她的面前,往左跑,又一个衙役拦住她,眨眼间到处都是官差,纷纷瞪着眼睛指责她,怒骂她。
她捂着耳朵不知道该往哪里躲,只听刘尚书大声发话道:“将何锦书拿下,罚十鞭!”立即有两个官差按住她,她听到背后的衣衫被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软鞭挥舞的破空声,锦书惊惧至极,大声喊着:“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她猛然睁开眼睛满头是汗,胸口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呼吸困难。她转动眼睛看着头顶白色的纱帐和棕灰色的木墙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户农家,松了一口气,心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身上绑了绷带,她想爬起来,痛感却清晰地传来,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还没有死!
“别起来,快躺下。”一个年过四旬的妇人走到锦书床前将她扶住。
锦书望着这位老妇,脸上已经有了许多皱纹,却面目慈祥,她一下子想到了阿婆,问道:“大娘,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老妇道:“前几日我和老伴儿上山去采药草,没想到看你晕倒在雪地里,就把你救回来了。请来了大夫帮你看病,大夫说你伤势很重,摔折了一条肋骨,索性没有断,已经帮你接回来了。他当时说你伤得很重,脾脏都伤到了,说你活不过两日。真是上苍保佑,你要好生休养,暂时不能下地了。”她说完走到炉子边倒了一碗药给锦书:“姑娘,你快把药喝了吧,你已经昏迷五天了,我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锦书接过药碗,问道:“大夫说我活不过两日,可是到现在已经五天了,大娘,难道你们会法术能起死回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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