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感叹(1/2)
小皇后长长暗自感叹,他们沈家赫赫扬扬已近百年,莫不是人才辈出,怎么就出了大哥这样一个败类,若非他擅长针炙,会点歧黄之术,连觑他一眼都觉是辱没了家门。
“传话给国舅,就说是本宫说的,让他给母后运针之际务必仔细、仔细、再仔细。”一想到大哥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样子,小皇后常常怀疑,找他看病是催命。
可窦太后的病,太医看了这么些年束无手册,偏他大哥瞧了,就算断不了根,也能松脱许多……总算还使得上力,保窦太后无性命之攸。
小皇后便催促道:“快,起驾前往未央宫。”
未央宫是荣帝生母窦太后的寝宫,小皇后之所以心系窦太后的安危,正是窦太后的恩典,她才得以入宫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在此之前,荣冯太后曾几次三番要求荣帝册封淑妃为皇后。
淑妃还在荣帝尚未登基之前便嫁给他为正室夫人,立其为后原是势在必行。
可偏窦太后与她沾亲带故,是她嫡亲的姨母,因此,她嫁给荣帝那才真真是亲上作亲,冯淑妃姑侄二人都是外四路的。
“儿臣给母后娘娘请安,愿母后娘娘长乐未央。”
小皇后于近前向卧病在床的窦太后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彼时沈国舅将一截敷了药贴的寿字蓝布条蒙在窦太后的双眼上,听得是小皇后娇柔的声音,摸索着唤道:“皇后到哀家的身旁来。”
“是,”见荣帝微微侧身就要将近前的位置腾给她,小皇后连忙垂了头,她不敢迎面望向荣帝,却在两个人目光交汇的那刻,点头微笑,一如平常。
这便是她,就算心中有滔天的波浪,也能做到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荣帝见了,也平静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微微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小妻子,竟有些像他,相处得越久,才越知道彼此水深水浅……他不犹想起希希,她的喜怒哀乐总是摆在脸上,耳根子软,脸皮子浅,整日说嘴要强,其实心却柔软的像一江春水。
“皇上,皇后年轻不知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千万看在与皇后是两姨表亲的情份上,护得皇后周全。”
荣帝闻言不语,心道,母后还是那样,便是久病床前,仍是耳聪目明从不糊涂……但他心里纵使明白,又能如何?
寡母命苦,虽然早年嫁了他的父亲忠亲王,却一直等到了四十岁那年才诞下他。不久,忠王病逝,窦太后便一个人含辛如苦将他抚养长大,一生极其艰难。
那窦太后一行说,一行又伸手拉他与小皇后的衣袖,荣帝为了安慰母亲便挨着小皇后坐了下来,这窦太后才如放心了一般,将荣帝的手覆在小皇后的玉手上。
“既然皇上都应承下来了,哀家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再次得了荣帝的承诺,窦太后虽是觉着宽心,可还是有一件事,压在心底秘不可宣,放下心不下。
但是她都想好了。
“皇上,皇后,”窦太后明明是在唤帝后,却松开他二人,而是摁住跪在身后,一声不吭,极细悉心替她敷药的沈国舅,笑道:“天放这孩子,也该成个家了,哀家这回一准给挑个好媳妇儿。”
“姨母,我不缺女人,”敢将当今太后叫得如此亲热者,除了国舅沈天放再无旁的人,他心里十分委屈,若非是窦太后眼疾复发,打死都不要进宫。
每回入宫,都有惊涛骇浪的事要发生。
“将来登堂入室出入宫闱,难道哥哥抬了妾室充夫人娘子?”听窦太后的意思,竟是要指婚,小皇后心里正揣测不知是哪家女子指给沈天放,却见哥哥又犯浑推拒,连忙出言申斥。
“有那么一个人,不仅出身高贵,且温良娴雅最是端庄,堪配天放。”
整座内殿忽然静了下来,不论是荣帝还是沈天放都缄口不言,只有小皇后一个人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不知是何人,能得母后娘娘垂青?”
其实沈天放已隐隐约约猜出了窦太后的心思。
趁小皇后好奇缠着窦太后问长问短的空档,他偷眼望去,果见荣帝的目光一分一分变得深沉,想必不待太后开口,荣帝这心底早已妒火中烧。
“不知母后娘娘所言,是哪家闺秀,不论是三媒六聘,还是八抬大轿,朕都会亲力亲为,监督国舅了却母后娘娘的心愿。”
可他真的很佩服荣帝淡然姿态,在这一点上,他这位皇帝妹夫与他那位装腔作势,不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强忍着不落泪的“完美”妹妹真是相得意彰,怪不得作了夫妻。
窦太后:“皇上收了已故贞王之世子为养子,依哀家说这事办得极好。”
荣帝:“皇叔盛年早逝,小世子瞧着却也可怜。”
小皇后:“母后娘娘莫不是打算待贞王妃在丧期结束后,就上哥哥去提亲?”
沈天放当即跳了起,嚷嚷道:“我娶贞王妃?姨母,我们不同辈,传了出去笑不是,这可千万使不得。”
窦太后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不是提亲,是指婚,就请皇上下旨,将贞王妃希氏指给天放。”
“我虽不材,再怎么着也不能娶个长辈进门!”戳着某人的心头肉,沈天放极其聪明的大吵大闹,当然要配合他搅黄这门乱点的鸳鸯谱。
小皇后蛾眉一扫,瞪了沈天放一眼,心道,一个声名狼藉的公子哥娶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寡妇,委屈的不是自家哥哥,倒是真有些委屈贞王妃希希……从皇亲沦为外戚。
因而又是恨铁不成钢道:“好了,哥哥,太后娘娘定下来的亲事,你不赶着谢恩,还在这里无理取闹,真真是太不懂事了。”
“皇上您给评评理,”也许他真应该按着太后的意思迎娶希希,看着像是为了亲妹妹一生的幸福,彻底断了荣帝的念头……但他并未这样做,而是将主动权交给了荣帝。
沈天放并不是因为素来与妹妹不睦,而触心积虑的唱反调,这一世,他只有小皇后一个妹妹,彼此之间再看不惯对方的作派,这心里也是极疼爱的。
但他是有苦衷的。
况且纵使希希改嫁,并不能保小皇后高枕无忧,贞王不就是前车之鉴吗?窦太后的所作所为,其实根本就行不通,他勉强跟着撑完场面,也合该到了退场的那一刻。
果不其然,荣帝以一句满朝文武本就疑心皇叔死得突然,倘若皇婶一定要守,依母后之见,朕这个当皇侄的是要苦苦相劝还是威逼利诱,便牢牢堵住了窦太后的嘴。
一行人出了未央宫,已是傍晚,暮色四合的天空,千羽宫鸦捎着翅膀铺天盖地的飞过,露出如血残阳,孤伶伶地遥挂在天上,渐沉的残败美景,令沈天放不由望向建章宫。
那个红衣女子,还会如当年倚着十二道曲栏,垂着明玉一般的纤手,在风中晃动,一心一意盼着他早日归来。
“天放――”风的声音,夹杂着花落的声音,萧萧而过是如烟往事。
荣帝坐上步辇,和气地向小皇后说道:“皇后,朕原想着与国舅经久不见,应在你的昭阳宫中设宴款待,不过此刻,还得到冯母后请晚安,不如就请国舅一道前往,顺道在建章宫用晚膳……”
“冯母后对臣妾一直有些误会,还请皇上免去臣妾的问安礼,”想起冯太后摔过来的那一巴掌,小皇后恨不能生啖其肉,可是眼下,她不得不哀求的望着荣帝。
荣帝见小皇后俏丽的脸憋得紫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又沉吟了好一会儿,方点头:“好罢!就依皇后所言。”
眼见妹妹神色凄惶,几近是夺路而逃,沈天放只觉心中一阵绞痛,真是顾此便要失彼,他痛心地向荣帝说道:“皇上使这招移花接木,教皇后疑心冯太后,而从不疑心贞王妃,一步一步落入皇上精心布的棋局浑然不觉,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姨母,瞒不过我。”
“不错,这一招还是朕跟国舅学的,国舅当年为了某人,不惜出卖朕,朕如今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年在母亲窦太后与希希之间必须要作出选择的痛苦记忆,荣帝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妹妹,让沈天放在冯太后与小皇后之间,不断作出选择,一定很是煎熬。
“但是显然,今天你还是为了某人又跟朕合作,又一次瞒过了皇后,眼眼瞧着亲妹妹坐在井里,天天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对付你的心上人。”
望着荣帝脸上愉快地笑容,沈天放只觉完全被牵着鼻子走,那种束手无策之感,疯狂地折磨着他……其实,很久以前,还在他们年少的时候,曾一起度过许多快乐的日子。
也是这样初夏的夜晚,渡桥旁的画舫内,他坐在船头吹箫,冯太后吃了酒拉着贞王妃在月下起舞,荣帝摇着折扇迎在风里浅笑……从来就没想到,会走到如今。
“那些年就像是一辈子。”
沈天放明明是自言自语,传入荣帝耳中,却极其伤感,他原带着报复的念头,想引沈天放入建章宫,搅和一般,看着烈性如爆炭的冯太后与昔日的恋人争锋相对。
总种仇恨与怨怼,一定不比他与希希要逊色……
许是被沈天放这份不经意的情怀所感染,他犹豫了片刻,终是一语不发地退了出来,还命宫人紧闭了建章宫的大门,留一方小小的天地给他二人。
沈天放与冯太后,还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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