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再无归期（2/2）

“去煮碗姜汤过来，再接些热水，让明在泡一下，暖暖身子。”长命扶着明在，转身对姜纸砚道，心内又不由懊恼，昨晚上就不该睡下！

蓁蓁也是一大早便赶了过来，三人合力将明在好好收拾了一番，只是明在如丢了魂儿似的，着实让他们提心又吊胆。

九憬是用完了早膳过来的，过来的时候长命正在给明在梳洗，他手里拿着个挺大的盒子，明在一直无神的眼睛见了突然颤了颤。

“将这个给五小姐换上。”他说。

姜纸砚却是眼皮狠狠一跳，那不是明在及笄的时候，师允熠送来的贺礼吗？！那盒子里装的，不是嫁衣吗？！

“四公子……”蓁蓁颇有些为难地开口，长命也停下了动作，忧心地看着明在，然这丫头却没有一丁点反应了。

“公子！你被鬼附身了！”姜纸砚冲过去拍掉“阮清渊”手上的盒子，一件嫁衣从里面跌出来，艳丽的大红色极为刺目。

他还想再说什么，“阮清渊”却立刻运出一股内力，将姜纸砚直接丢了出去。

重重的一声响。

“我是城主还是你是城主？！”他词严厉色，周身都散着比北风还寒的凉气，众人吃了一惊，实在没想到“阮清渊”会对姜纸砚出手。

明在却突然站了起来。

“我嫁！我嫁便是了……你何必对别人发那么大的脾气？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只是盼着你以后……你以后别后悔就是……”

她忍着泪，跑去将嫁衣捡起来，还有盒子里的钗冠，一并递给长命，哽咽道：“帮我换上。”

长命这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阮清渊”的恶劣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平时的四公子哪里是这般模样？

“换好了，就去府门口，轿子已经准备好了。”九憬在心底叹了声气，冷了声音，便在一边看着明在，经由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阮明在对阮清渊的那颗心，恐怕就会死了吧。

——死了才好，三杀蛊和灼情蛊相克很厉害，这两个人绑在一起只会越来越痛苦。

一时间，偏苑人声全无，徒留那些簪钗碰撞之音，明在自说完那句话后便木木地坐着，蓁蓁在一边，只觉这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压抑，而姜纸砚，只是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阮清渊”。

明在，在想……

如果几天前，她执意要跟阮清渊去阮城，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种莫名其妙被人丢弃莫名其妙失去什么的感觉实在是痛苦至极。

这嫁娘的模样，她原本想象了无数次，却在真的套上嫁衣的时候，一颗心如万剑贯穿。

她最爱的男人，在对她说过喜欢说过爱说过一辈子说过太多美好的词语以后，冷脸将她嫁给了另一个人。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过往的种种，温情，爱恋，相守，共渡，就像被狗吃了的骨头，渣都没剩。

明在心内起了一股酸涩，长命已经为她戴好了所有的簪子钗子，铜镜里那张脸很憔悴，她默默地从一边的小盒子里拿出胭脂和唇脂，将那张脸添了些颜色。

——阮明在本就长着一张绝美的脸蛋，如今穿上嫁衣，更是美得惊心动魄，尤其是她那似笑非笑，似悲不悲的神情，更是触到了人的心尖上。

她对着镜子看了会儿，遂站起来，微微提起裙摆，不顾另外三人的脸色，径直走到九憬跟前，笑问：“四哥，我美吗？”

她的笑容里，掺杂着显而易见的忧伤，九憬抿了抿唇，“美”这个字硬是没说出口。

“呵——那……四哥会后悔吗？”她不甘心，不甘心地又问。

“走吧。”九憬没有回答她，他想如果这个问题是真的阮清渊回答的话，绝对不会是“不会”。

不——真的阮清渊，连明在问这句话的机会都不会给。

明在是在阮府一排人的怪异目光下，跟着九憬离开的，姜纸砚跟着，一再想将明在扯回来，都被“阮清渊”截住，到最后，“阮清渊”直接下令，阮府的人不得出府门一步，违者就地斩杀。

明在前行的步子一顿，嘴角勾起嘲讽。

她竟觉得，自己从未读懂四哥。

姜纸砚后面还跟着长命和蓁蓁，明在同他们摇了摇头，警告他们别再跟上来了，现在的四哥不似以前的四哥，她不能让这三人冒险。

更何况，“阮清渊”已经将她嫁了人，她再被强留在这里也不具备任何的意义了。

只是这里，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是她一直觉得温暖又幸福的家啊……

出了府门，明在才发现这嫁人的声势有多浩大，阮府门口一条长街望不见尽头都是人，中间一顶十六人金顶轿子，前后男男女女不知排了多少行，这仿佛是在昭告天下，阮府的五小姐要嫁去大泽了。

明在再也没有力气笑了，她面无表情上了轿子，将帷幔拉下，便犹如隔绝了所有笙箫，独享一处孤寂。

“五姐！四哥！你们这是闹什么别扭？！”

轿子起了，明在听见身后又是一声炸响，一听便知是阮清好那丫头的，今日这丫头倒是起得很早，只是以后也没这么个人同她拌嘴了。

此次远去，再无归期，物是人非，处处伤情。

明在觉得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她费力地眨了眨眼，透过金色纱幔还能看见前面马上那高大的身影，她痴痴地看着，半晌不曾眨眼，她的神情变得平静，平静中带着几分虔诚，九憬时不时会回头看她一眼，明在便会勾起一个浅淡的笑。

尽管知道帷幔外的人看不见。

尽管知道帷幔外的人并不是她的郎君。

尽管知道帷幔外的人已经不似当初，伤她鲜血淋漓。

她还是想将此当做他们的婚礼，十里红妆，潇洒儿郎，结为夫妻，一世不移。

浩浩荡荡的一批人出了阮城，往大泽过去，九憬加快了些脚程，约莫刚刚进了大泽不久，一直没动静的明在突然掀了帷幔。

“停一下。”

她声音有些沙哑，然而在这条窄窄的小道上听着很是明显。

九憬顿了顿，停下马转身过去，便见阮明在已经提着裙子从轿子里面走了出来。

九憬皱了皱眉头，不知明在这时候停下是要做什么，他起了警戒，刚刚准备出声询问，便见不远处的女孩儿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红衣飘动之间，已经将其中跟着的一名侍卫踹下了马，自己骑了上去！

九憬脸色一变，立即朝明在这边驾马过来，而明在却不再有所动作，只是平静地看着九憬。

一时之间，九憬也驾马到明在跟前，不过看着明在没有动作，他也没有贸然出手。

“四哥……相识至今，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我爱你，无论发生什么，身处何地，我爱你，便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纵使你如今这般狠情，阮明在心里也不想怨你，不想恨你，至于以后，还望四哥百般珍重，一路无悔。”

九憬心头一跳，却见明在悠悠架着马跟他又近了些，神色悲戚，双眸含水，她低低道：“当初喜欢上你，是明娃年少不知事，给你添麻烦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语毕，身侧的马突然狂奔向前，九憬一惊，便见阮明在已经骑着马往后方狂奔去了。

那里，正是一处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