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紧急戒备的号角从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断过,从北境壶口到鼓楼再到萨卡利亚城门,每一个设置了哨岗和站点的地方——现在城内城边的哨岗被增设了两三倍——都回荡着晨钟暮鼓和整齐的军队士兵脚步的踢踏声,来自艾格辛尔斯和拉卡尔拉的守卫力量全被编入了萨卡利亚的卫兵队中,所有的“拯救之手”都被秘密集中在了以前的兵营里。
现在公众对于这支队伍的评论也已经不再像原先那样那么偏向激进了,多数煽风者也只是在安置所里私底下抱怨抱怨自己对这支队伍的不满以及念叨着不该把儿子交给这支畏首畏尾队伍的负责人。
那些过于偏执的言论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时候,毕竟除了王国护卫队和“拯救之手”没有另外能够重新带给他们希望的了,有这些闲谈的时间他们倒是更关心他们搁置已久的生意和农作什么时候能够恢复。
对于安置区里这样那样的微词赛林斯和奇奈加林也并不是没有耳闻,他们走在路上那些不善意者也会不时打来质疑和冷漠的目光,虽然他们已经卸下了象征“拯救之手”的白银护手并且穿着便装出现,但他们出众的军人风度还是很容易就被人认出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得不把这些流言蜚语当成耳旁风。
海尔加纳的皮靴嗒嗒有声地走过了城道里的鹅卵石道,那双被擦得锃亮的漆皮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一些黄土——应该是在穿越拉卡尔拉的雪山群小道的时候沾上的,他现在并没有时间处理这个不起眼的问题,又或是他没发觉,不过像他这个年纪的老者身上或多或少都应该有一些用来和年轻小伙子区别的标记——比如他靴子上的那小块污渍和他留了一截的白胡茬。
现在城道上和花岗岩路基上也都挤满了人——难民或者是斯图尔特派下来的安抚者,这些高管们披着教士们的蓝色纹印长袍,向慌张的逃难者一遍遍诵读着信仰书典的祷语和咒文以此满足逃难者渴望获得信仰之神庇佑的资格。
海尔加纳不想打扰他们,他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信仰者和信仰维护者,他清楚在特殊时期必须让信仰更加有威严,哪怕他的事再怎么着急他都不能扰乱这个对于受难者来说神圣的仪式。
他屈起左手虔诚地侧身从一组安抚者和受难者中间借了过去,那些满口念叨着祈福的受难者双手合十并闭着眼睛,没有看到海尔加纳;而他从中穿过引起的微风也会被当成是信仰之神回应祈求的一种小征兆。传教士微笑着看了海尔加纳一眼对他点点头,然后就继续忙活了。
海尔加纳继续前行,他已经看到德蒙多了,他正在前街十字路口的路基上向他的士兵们指挥着城内新增设的巡逻。后者也看到了他,就简短地重复叮嘱了那两支卫兵队一遍,随后就示意他们投入自己的工作了。
“德蒙多将军?”海尔加纳向德蒙多摆了一下脑袋示意他跟上自己移步说话。
德蒙多习惯性地摸着剑把跟了上去,每次他的城主有此举动的时候大多都是他手下哪个士兵不守礼节或是触犯了卫兵队的条规,他打心底里还有些害怕这次谈话,但当他意识到眼前的是那位令所有艾尔齐人——至少是所有士兵——都尊敬的海尔加纳的时候,他稍微放心了一点。
海尔加纳的步子并不大,似乎是延用了艾格辛尔斯卫兵队里的巡逻步伐,这使得德蒙多能够毫不费力地跟上他。
“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明令让那些曾经‘拯救之手’的队员重新归队而是派人暗自邀请吗?”海尔加纳警惕地向周围瞥了瞥,就好像他们在做什么黑暗交易一样见不得光。
“是的指挥官。艾格辛尔斯居民对于‘拯救之手’的情况我已经大致听说了。‘拯救之手’被迫被定为邪教,并且已经被国王陛下下令解散了。”德蒙多用同等小声的姿态回答。
“没错,我们从艾格辛尔斯和拉卡尔拉带回来的那部分混在人群里的‘拯救之手’也已经收编入队了,在回去之后我要你销毁那些白银护手——所有的!以后谁都不允许在公众面前提及那个名字!”
“是!”中将条件反射地行了个军礼同时大声地回答,在他马上意识到之后又小声地回答了一遍。
“还有,在晚上之前帮我点一支卫兵队,让他们前往萨卡利亚和拉卡尔拉接壤的雪山群……”
“我知道。我已经派了三支卫队去毁掉拉卡尔拉通往萨卡利亚的那段崎岖小道了,古迈不可能从那里进攻的。另外那边的融雪可以为我们提供充足的水源供应,我也已经派了护卫队去轮值转运,在处理之后分派给居民们。”
“是吗……你比诺加斯干脆利落多了。”海尔加纳眯着眼睛说出这句话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评论别人了。
“诺加斯城主当然也有更好的打算……当我们还是艾格辛尔斯的守城新兵的时候我就明白这点了,我只能是一个守城兵而他是卫队长……城主呢?”
“死了——应该……”海尔加纳皱着眉头呼出一口气说道,“在护卫我们从雪山小道逃离之后他擅自带着一部分小队回去了……”
“那可真是……遗憾!”德蒙多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个词语来回答。
“北境壶口的情况怎么样了?”海尔加纳突然问道。
中将被海尔加纳的提问懵了一会儿,他理应先询问城里守卫的布置情况的。
“已经……趋于稳定了。”德蒙多搜索出脑子里前几天斯图尔特的贴身侍卫传过来的消息向海尔加纳汇报,“侏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犯疆了……不过从那边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
“很好!那城里呢?”
“萨卡利亚已经调动了两个兵营里所有兵力参与城防,甚至于一些已经退伍的老兵也都……”
“我要听到的不是这些!”
“是……士兵们都有决心向王子……古迈的军队拼死一搏,现在即便是在数量上我们也应该不输于古迈的那些……丧尸军队。他们攻不破萨卡利亚的。”中将略作担忧地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来让海尔加纳安心一点。
“愿神保佑,希望如此。”
希望这还不算太晚。
海尔加纳皱着眉头走进了洛林在鼓楼的休息区——他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时刻提醒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
从拉卡尔拉出逃以来,一路上的颠簸流离和一次小型雪崩几乎已经把洛林从一个刚刚迈过五十岁的中年拽到了鬓发斑白的老年,心力交瘁的他如今已经无心继续料理城里的事情了。
海尔加纳疲倦的心突然又悸动了起来,他想起了中午那会儿洛林对他说的一些话,这位国王似乎觉得自己会比海尔加纳——他的老师——更加早地加入先祖的行列中去,他们两个快要相差十岁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洛林那副样子已经是古稀之年了。
“海尔加纳……我的老师,我想没准我会比你早一步前往信仰的国度……”洛林伸出他那双颤抖着的粗糙双手就像交代遗言一样向他的前老师说道,他勉强睁开的眼睛现在已经非常迷离了,“我好像现在才意识到我的过错……从小我就对他太严苛了,我让他遵守先祖留下来的古板礼仪……一直觉得他还是一个孩子……我不知道他竟会以这种方式来试图博取我的认可。”
海尔加纳强忍住了在眼眶周围打转的眼泪紧紧握住了洛林的手吞咽地说道:“不……我的陛下,以前那些都只是他儿时的叛逆罢了……我们在他毫无责任意识的时候就把振兴艾尔齐的重担强加给他,却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是我错了吗……信仰之神和先祖会原谅我吗?艾尔齐的人民会原谅我吗?”洛林恍惚无神的眼睛望向了房间顶上棱角分明的锥形封顶,从天窗上洒下来的金色阳光就像是当天方尖石塔内他看着神坛上的儿子被“拯救之手”接纳时候的光辉。而讽刺的是映证这项举措的却是艾尔齐即将面临沦陷的悲惨。
“陛下?”海尔加纳轻轻地喊道。
病榻上躺着的洛林此时此刻就像是没有了生气活力的雕像一般,他静静地躺在金色斜光的笼罩中等待着谁来搬走像雕像一样的他。
洛林稍微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把眼珠滑到眼角瞥了海尔加纳一眼,确保他自己还在这个令人悲伤的国度里,然后艰难地抬起一只手的两根指头示意海尔加纳他醒着。
海尔加纳移步上前行礼,然后吩咐伺候的侍从沏了一杯茶送到洛林面前:“陛下,拉卡尔拉通往萨卡利亚的雪山小道已经被德蒙多封锁了,古迈最快也得两天之后才能从守望断崖那边绕过来进入萨卡利亚地界……我们会有足够的时间布置萨卡利亚的防御。”海尔加纳希望洛林没有发觉自己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庆幸的是,洛林想当然地把这个理解为海尔加纳没有掩饰的激动,或是一个老年人长久以来的习惯。
他如释重负地转过脑袋然后闭上了眼睛继续他的沉思——或是忏悔:“但愿我能弥补一些事情……在信仰之神面前,希望我能为艾尔齐子民所带来的罪孽做一些救赎……”
“不必为此自责,我的陛下……这并不是您所能决定的事。”海尔加纳诚恳地抚胸鞠了一躬。
“引荐他加入‘拯救之手’确实是个错误……即便是信仰都无法改化一个从小积压了父辈厚重期望的孩子。”
“这是身为艾尔齐王子理所应当的。在他出生的那天就注定了他必须接受这种命运。”
“但我们从没有让他自己选择过,不是吗?”
侍从把刚沏的一杯茶端了上来,海尔加纳把洛林扶起来靠在床头上,后者摆了摆手示意侍从带着茶退下。
“我希望你能代我处理萨卡利亚的事务……从现在开始,到某一天……”洛林渐渐睁开了眼睛,身心俱疲的他需要很好的休息,越久越好,“艾尔齐不是只属于达尔里斯种姓的,你会找到一个对信仰足够坚定的人来传承艾尔齐的基业——我不在乎那个人是谁,我从来都没有质疑过你的选择,老师。”
海尔加纳合上了眼睑却还是止不住潸然泪下,在他为洛林服侍了将近四十年之后,他不会想到是以这种结局结束他的使命。
在被任命为“拯救之手”的队长的时候他曾宣誓终其一生为艾尔齐和达尔里斯服务,他将不会以任何形式与达尔里斯姓氏的人为敌——但现在他却必须这么做,他将带着所有曾经和他一样宣誓过的士兵们联手对抗艾尔齐王子,一起违背他们的誓言。
“这将是场苦战,指挥官。”德蒙多苦笑着向海尔加纳说道——先前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萨卡利亚固若金汤的防御和卫兵队高涨的士气。
“帮我召集萨卡利亚的民众,我要向他们说一些事——就在下午两点钟,每家每户至少要一个人。”海尔加纳没有理会中将的话,自顾自低着头把国王印章盖在了一封卷纸信的蜜蜡封口然后交给德蒙多,“另外,帮我把这封信送到巴兰达万大主教手里……他现在应该随着拉卡尔拉的逃难者一起住在安置所里——或是在古迈的尸体堆里。”
中将迟疑了一会儿接过卷纸信扣在了晚间,他也已经听说了在“拯救之手”被勒令遣散之后,身为入伍礼督行者的大主教也被撤职了。
“或者你可以派一个士兵过去。”海尔加纳看了一眼木立在跟前的中将说道,“我只是想确保这件事万无一失而已——这个可能关系到艾尔齐的存亡。”
“当然……您已经被任命为了摄政王,您的命令具有第一优先权。我会亲自去拜访巴兰达万大主教……为了艾尔齐。”中将向海尔加纳点头致意,然后就小跑着下去了。
海尔加纳开始着手于接下来的事,今天下午对民众要说的一些话。
他们都知道“拯救之手”是艾尔齐人唯一有希望能够改变局势的依靠——也是最后一个,仅凭王国护卫队——他清楚那些被称之为训练有素的军队终究只能管管地痞们的打架斗殴——是不可能对古迈的丧尸军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的,唯一的作用就是给他们增添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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