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谁唤我（2/2）

从最北边的一条纹路开始，慢慢的亮起来，从上至下，亮的很缓慢，却不容置疑。

那些遥远的飘渺的吟唱声，从四壁的血阵上传来，力量更强了几分。

“砰！”

林流终于支撑不住，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他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坚定淡然。

“娘。”

忽然遥远传来一声叹息，王的脊背一僵。

有多少年了，有多少年她从来没听到过这个呼唤了。

从她生下他开始，奶是别人喂的，抱也是别人抱着，各种起居照顾，都不是经过她手，都是由奶娘操劳。

因为她是南国的王，她必须没有弱点。

她看着稚嫩可爱的儿子，脸上冷漠如冰。

在孩子无忧无虑的年纪，她教他辨认毒草，识得医理，亲手让他品尝毒药。

他在地上翻滚痛哭，甚至连话都不会说，却已经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什么。

后来她听懂了，他在喊娘。

她只是站着，低头俯视他痛苦的模样，脸上没有表情。

后来他大了，人却更乖巧。那一天天的学习过程中一直喊着娘，虽然她也从来不会回应一声。但即便如此，他也毫不在意，软软糯糯地叫着她，围着她转。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为什么他能做到如此。

是因为，血脉吗？

呵，多可笑，南国王室的宿命就是手足相残，父子相伤。

她必须冷漠，这样他才能无所顾忌，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就难过悲伤，让人钻了空子。

在她每晚去训练三子的日子里，他都会悄悄地跟过来，好奇地看着泡着漆黑腥臭药澡的三子。

她知道，只是她不关心也不在意。

后来他就一直跟三子秘密往来。

她知道自己该阻止，只是她没有。

已经失去母子情了，还要让他失去手足情吗？

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分的贪念，最终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

王茫茫然站着，但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顿。

“娘……”

苗守仁叹息着，从门口现出身形。

“何必呢，收手吧。”

你懂什么！王很想大声怒斥，但是她的身体因为仪式已经流逝了太多力量，如今竟然只能发出细如蚊蚋的声响。

“你闭嘴……你什么都不懂。”

她虚弱地说完，坚定地不再看他，给了堕一个眼神。

堕随即领命，准备将两人的手指割开。

“住手。”

苗守仁道：“伏天王，何在？”

无道那衰弱的身躯，渐渐从密室门口显现。

他嘶哑着嗓子，似乎想疯狂大笑，但又极力压抑。

“怀安王……呵，没想到我还在吧？”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毒。

王看着落日的汁一点点滴下，她用一种近乎嘲讽的口气说道：“你还没死啊？”

“承你吉言，还没有。”

无道干枯瘦弱的身躯显示着他这几年的痛苦。

“以为你的王宫万无一失么？”他缓缓笑了起来，“以为你的那些部下真的能抵挡住我？”

王沉默了一会儿，道：“没想到，你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你当然没有想到！”无道仰天大笑，声音嘶哑又悲凉，“你当初把我推下去，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苗守仁抵挡住堕的兵刃。他羞涩腼腆地笑了：“堕大人，别动。”

明明声音柔若春风，但那深藏的冰冷和狠厉令堕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堕毫不迟疑，另一只手突然窜出，一把匕首狠狠刺向无道的后心。

“我说过了，别动。”

苗守仁微微笑着，将他的手一握，顿时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手也化作了森森白骨。

“想动我吗？”

无道突然转过身，毫不客气地大笑着：“我等了这一天，这么久都算到了，真把我当无能的鬼看吗？”

堕沉默着，毫不犹豫地斩掉自己的右臂。

“大人真是聪明。”苗守仁微笑着，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堕没有看他，抬头看向王。

王的神情很复杂，有凄凉，有痛苦，有怀念，有悲伤，却唯独没有后悔。

“你再怎么猖狂，也已经孤身寡人一个。”

她轻轻说着。

无道反而笑得更大声：“是啊，我的妻，我的女儿……都是你！你这个畜生，为什么我当初没掐死你！”

他的脸骤然变得扭曲，森冷的眼眸里毫不掩饰疯狂和毁灭。

“看看你的下场吧！你的儿，有哪个是认你的？”

他的笑声回荡在密室里。

王没有抬头看向她的儿子们。她低头专注地融合汁和草液，充耳不闻。

无道笑够了。他停下来，转头看向苗守仁，道：“你不忍心吗？”

苗守仁刚要回答，却见血阵纹路已经全部亮起，那从千百万年前传来的苍凉声音幽幽响起。

他说的话不是现在的任何一种语种，却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谁，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