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虚弱(1/2)
窗棂外的景致宛若一幅写意的山水,高树楼宇,霞色绯红,馥郁的玫瑰苑外,早已站满了来迎人的侍从。
阿丝抚着上了妆的面颊,只是口中喃喃,“本是要嫁给钟哥的,怎的……就跟了王爷。”
颜筱柔心头发酸,语下哽咽,“王爷……是极好的人,阿丝姐往后定是要享福的。”
可阿丝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自言自语,“我明白王爷的意思,只不过觉得是他小看了我……”
颜筱柔从袖中拿出金喜堂取回的蝶钗,掐丝蝶翼嵌着釉彩珐琅,斑斓缤纷,斜插在阿丝的鬓发中,宛若振翅欲飞,“吉时已到,娘娘,我们走吧。”
镂空青砖上满是散落的花瓣,迤逦的小径尽头,只见众人簇着阿丝愈走愈远,王嬷嬷与颜筱柔并肩站着,语中多有惋惜,“原以为王爷要纳你为妃,没成想竟是阿丝,这也怪我没搞明白,让你难堪了。”
颜筱柔收起黯淡的眸色,“嬷嬷莫要多心,还是去忙吧。”
王嬷嬷拍了拍她的肩头,“一会儿去讨杯喜酒喝,王爷给的赏银也一并领了。”
天色渐暗,她就欹在玫瑰苑的门扉旁,直到月上枝头,心里空牢牢的无法填满。这样大喜的日子,她强忍着不流泪。王爷娶的是跟了他十几年的阿丝姐,她颜筱柔……比不得半分。
园子里冷清的很,可她又不愿去凑热闹,只在那柳下湖边环膝而坐。湖面银光粼粼,游走的纱灯泛起丝丝涟漪,三三两两火烛曳曳,她拾起一盏,鼻间的气息袭着烛光,她复又放入水中,轻推一把,便向那湖中划去。
环儿面色潮红,有侍女扶着在湖边闲走,她踉踉跄跄站不稳,手上还提着酒壶。却见孑然独坐的颜筱柔,那一丝戏谑便上了心头,她一把推开侍女,跌跌撞撞的向筱柔去了,“柔姐姐……怎就一人?莫不是在此……暗自神伤?”
颜筱柔抬眸,才见已喝的大醉的环儿,黛眉轻蹙不愿与她纠缠,便起身离去,这下可惹恼了环儿,她语下不饶人,“不过是个奴才,何必端着主子的架。”
颜筱柔一怔,却也加快了步子提裙而去,轻盈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环儿心中的怒火无法平息,她掷出酒壶,噗通一声坠入湖中,水花四溅。衣衫早已凌乱,却也顾不得整理,她竟坐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王爷为何只喜欢低贱的奴才,一个做了宛妃,另一个得了王爷的玉佩,她这个千金却连份位都得不到……
颜筱柔走远了,才长舒一口气,走在回玫瑰苑的路上,远远的那一片如雪银树,隐约散着令人沉静的香味,听说阿丝姐住在温宛居,听说温宛居的墙壁都是香的,居前种满了梨树,每年五月梨花盛开,花白如雪。那是另辟蹊径般的居所,与玫瑰苑只隔着一片葱翠之林。
她踮着脚尖张望,还可见簇新的窗花,喜烛映上窗扉,一片旖旎。窗扉上晃过人影,心宛若瞬间坠入悬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竟以为她会是那温宛居的主人……
更漏声声,滴滴清脆入耳。穿着喜服的阿丝静静的坐在床上,包金的喜烛安静的燃着,并蒂红莲的锦缎置在榻上,她上手婆娑着,眼中有些许闪烁,“其实……奴婢一个人可以面对,不必王爷如此费心。”
赵羽成依旧是那银紫的衣衫,背手立于窗前不去看她,“若是本王不娶,阿丝一辈子都不准嫁。”阿丝一怔,却见他那般恍惚,俊逸的侧脸,菱角勾着一丝落寞,“那句话……只是随口说说的……竟然应验了。”
“王爷……”
“说好不离不弃的三人……竟先走了一个,无论如何……本王都不能再失去你,阿丝,你懂么?”
赵羽成回转身,狭长的双眸竟有点点闪烁,阿丝一直忍着不掉泪,却见他如此再也无法抑制,赵羽成紧紧的搂过阿丝,悄无声息的抽泣渐渐变成了失声痛哭……
颜筱柔一月有余未出玫瑰苑,空荡荡的房内,阿丝的东西早已搬走,只留下一些笔墨。那是她平日里都不会碰的,只因字写得丑,不愿让旁人笑话。
她研了墨,铺了宣纸,压着玉羊纸镇,挑了只毛笔,做足了阵势却不知要写什么。桌上的字帖翻开,照着样子画在纸上,歪歪扭扭竟不成样子。她长叹一声,若是父亲还健在,定是要打她的手掌。
窗棂上的“?”字尚在,她不由的提笔写着,怎奈笔画太多,竟也是无法入眼。
“这字还是没长进。”
她腕上一抖,心却梗在喉处,是王爷……
赵羽成已站在她身后许久,可她竟没有察觉半分。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字她羞红了脸,把笔端在架上,胡乱的卷起宣纸。
见她如此,赵羽成哼笑着,“怎的不写了?”
“奴婢……不想写了……”她把团在手中的纸藏在了身后。
赵羽成拿起桌上的金蟾砚滴把玩着,“这么多时日都不曾见你的身影,你还是本王的贴身女侍么?”
颜筱柔垂首立在一旁,小声的辩解,“王爷自己说的,要一个人静静,奴婢不敢打扰。”
“臭丫头,做些玫瑰糕来。”
天际忽然一片暗沉,只携来一阵风便起了雨,瞬间在亭檐挂起了雨帘,雨水全数倾泻在娇弱的花瓣上,不一会儿便被击打的七零八落。
满地的花瓣,如坠在地上的鲜血触目惊心,颜筱柔着了急,要尽快铺上草席,否则雨过天晴这花也怏了大半。她要冲出亭子却被赵羽成拦住,只见他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黯淡,“罢了,这里……还是不适合它。”
耳边如泄洪般的雨声凶猛而来,冲淡了玫瑰的香气,几十亩的花田上空蒙着淡淡的青烟,时不时的便会花枝分离,殷红碎了一地,她看着如此景象口中不禁轻语,“比起玫瑰,奴婢更喜欢桂花,不用这般呵护,却也令人沉醉。”
玫瑰苑的大门开了,两三个侍从披着蓑笠跑来,“王爷,清平王据此只有一里地了。”
终于来了,赵羽成侧目,眯起狭长的双眸对颜筱柔说道,“那是陌都才有的景致,本王也想回去看看。”
冒着瓢泼大雨,颜筱柔陪着赵羽成登上了城门,伞下依然挡不住斜风细雨,早已湿了绣鞋罗裙。那一辆马车终是落入眼底。身后是一线人马。她不由的攥紧了有些湿滑的伞柄。清平王,不过是个十二三岁,那又是怎样的少年郎。
扶着被风雨侵蚀的青砖下了城楼,站在吊桥之上,粼粼车声淹没在暴雨中,走近了才听得分明,华丽的马车帘帐撩起,探出一张白皙稚嫩的面庞,少年摇着胖乎乎的手掌,“二哥!”
“五弟!”赵羽成弯着棱角走上前,颜筱柔执伞紧紧的跟着,可他的肩头还是淋湿了。
“二哥快上车。”他撩起衣襟一本箭步便跨上了马车。
颜筱柔打着伞坐在车外,眺望着天际乌云连连,心中不免有些郁结,这雨不知要下多久,一场清雨一阵凉,再下几场,四邑的初冬就要到了。
到了南寰府,雨也渐渐停息。清平王赵羽枫抻着衣襟站在一旁熏香,还时不时的打量着,“父皇听到二哥遇刺身亡的消息后,停朝三日。”
痛意如刺芒扎在心尖,停朝三日……他忽的弯起长眸,轻声应着,“竟让父皇操心了。”
“二哥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临行前,我母妃哭的一塌糊涂,我休整几日便回陌都去。”
赵羽成听闻,对他说道,“好好玩几日再走也不迟。”
赵羽枫摆摆手,“本以为父皇会把水乡赏给我,哪成想竟是四邑,还未进城便从头浇到脚,母妃要是知道我受了这么多罪,又要哭的昏过去了,我当然要快马加鞭的赶回去。”
他不禁虚眸哼笑,想当年,这个年岁他已上了沙场,可五弟还是个孩子。
晚间雨终是停了,赵羽成设了宴席款待赵羽枫,并不十分隆重,却都是些新鲜的吃食,赵羽枫大快朵颐,还不时称赞,“实在太佩服二哥了,竟能在此一直镇守,若是我早就偷偷的溜回去了。”
赵羽成只是看着他吃的高兴,弯唇笑看着不曾言语。赵羽枫瞥见陪侍的阿丝,环儿和静晨,还不忘寒暄,“二哥好福气,竟有如此美眷,怎的没有正妃?”
颜筱柔心上一紧,生生把酒洒在了樽外,倾在了赵羽成的手腕上。清冽的酒散出沉醉的香气,赵羽成见她有些恍惚,便说道,“下去吧。”
她羞红了耳根,提着衣裙便急急跑开了。
赵羽枫还在说着,“太子哥哥都要娶太子妃了,二哥可要加把劲儿才行。”
赵羽成为自己斟满一杯,“是哪家的小姐。”
“尚书右仆射家的千金。”赵羽枫喝了一口酒,却被辣的咳个不停,一时憋红了脸。
竟是沈妍儿……太子的祖父是大梁太子太师,现又与尚书右仆射结了姻缘,这天下大势尽收手中,可却要把他往死路上推。他仰头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斟满,“五弟,后日二哥带你去围猎,这时节四邑可是有豹子的。”
赵羽枫吃的油光满面,听他这么一说,愈加的拍手叫好,“好哇!以前父皇围猎,母妃总不让我去,生怕被畜生惊着,母妃不在,我也要猎只豹子!”
颜筱柔抚着胸口跑出很远,在一方青石上坐定,酸楚却笼上心头,她强忍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努力的仰起头,想把眼泪憋回去,府上的人都以为她要嫁给王爷,若是被人瞧见在此哭,定会遭人嗤笑。
雨后满是泥土的芳香,她揩掉眼角的泪水,深深的吸上几口,竟轻松了不少。青石旁植着长青松,密集的针叶缀满晶莹的雨露,颗颗透着银月的光华。
轻风而过如玉珠般滚落,落上她的青丝,落上她的肩头,便绽成衣里成了水花,她用手捧着,豆大的雨露在手心翻滚,还能照见她失落的眼眸。
她平静些了,站起身子。却见远远的廊庭里步履匆忙的侍从,她赶过去拉着一个小太监问,“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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