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容易(1/2)
“娘娘,奴婢们怎敢与娘娘同席。”小喜半起半坐,不自在的应道。
春桃伸手将他牢牢钉回凳子上,“小姐说了让你们坐,你们就坐吧,有什么不自在的。你们看我跟容易有不自在吗?”
容易也在一旁笑道:“怕什么,娘娘既发了话,你们若不照做,才真的是不敬之罪。”说着看向我道,“娘娘,奴婢说的可在理?”
“是这个理。”我举杯道,“来,我今日高兴,你们也陪我喝上一盅。”
春桃与容易都举起酒杯,其余人等见她俩带了头,才迟疑着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隔着一段距离,恭敬的做出与我碰杯的动作。
几杯酒下肚,众人也不再拘谨,终于放开胆子开始在酒席上互相打趣、劝酒,承安宫内满是欢声笑语,不再像以前那般沉寂,有了勃勃生机。
宴席再好也终有散去的时候,美酒饮尽,众人得了我的允许,除了值夜之人,各自回下房歇息,先前还热闹非常的寝宫顿时重归宁静。
我轻啜最后一杯酒水,半眯着眼看容易收拾残局,“容易,我都说了等明日再收拾不迟,你忙什么?他们不胜酒力都歇下了,你也去罢。”
烛火摇曳,映照出容易如玉般光洁的侧面,“春桃喝醉了,所以奴婢替她值夜。”
见我没有说话,容易壮着胆子从我手里取走酒杯,“您也喝了不少,早些歇着吧。”
“我今天高兴。”我强调道。
容易看了看我,唇角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我问道:“有话直说,别跟我绕弯子。”
“才刚有人来报,说鳞德殿的酒席已经散了……”话在此刻顿住,一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的样子。
“说。”
“陛下不会来了,您不用等了。”
有这么明显吗?
“奴婢看您整晚都在瞧着宫门处。”容易像是有读心术,即刻答道。
近日朔钰来得频繁,我已经习惯看他迈着大步从容而入;今日里他不来,我总觉得这座宫房少了什么似的。
“他去了哪儿?”我低声问道。
容易踟蹰半晌,才缓声道:“陛下歇在鳞趾宫了。”
为何偏偏在今日去往鳞趾宫?白日里赢球带给我的兴奋还未散去,我满心等着他来与我分享,却只等来这样的结果。
心里略有些不自在,又有几分释怀。我不否认自己在等他,但是,他若真的来了,我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留下他?不,我仍然做不到。也罢,他直接去往鳞趾宫倒省去我的麻烦。
正准备起身,忽听容易道:“娘娘不觉得奇怪吗?”
我不明所以的回望容易,等她继续。
“就算是太后逼着陛下去鳞趾宫,依陛下的脾气怎么也会来承安宫坐一坐的,何况今日里,您又与陛下一起赢了球赛。”
是啊,往日里即使不在此留宿,朔钰也是要过来看看的,今日竟径直去了鳞趾宫,这的确不是他素来的做法。
“许是他醉了,被人直接送过去也未可知。”
我嘴上如此回答,耳边却响起二哥在球场上趁着众人欢呼雀跃时问我的那句,“你知道东山六郡闹贼寇的事吗?”
年初时便从东山传来奏报,说其治下的蔡阳郡,有个私盐贩子不服朝廷管辖聚众闹事,且很快得到四方流寇支持,迅速壮大。初时,朝廷不以为意,只命当地官府肃清贼寇,不过,近日却听闻这些流寇非但没有肃清反而声势浩大,引得沂州也出现一支与其响应的流寇。这次的贼患似乎比上次山南的流民暴动更加棘手。
而比这更为棘手的就是朔钰到底打算派谁出征!
爹爹与郭平安的明争暗斗,朔钰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站在哪边向着谁尤为重要。如果此时,朔钰倾向于郭平安,那么出征的人选不是凤翔节度使便是三叔。爹爹最担心的就是朔钰会趁机让三叔从爹爹手里分兵权,若真如此,那爹爹便岌岌可危了!
今晚,朔钰忽然一反常态径直去往鳞趾宫,莫非他心里已有了决定?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夜半时分忽听得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我辗转反侧,静听雨声潺潺,更是睡不着,索性披衣起身,打算到游廊下看看这雨中夜色。
被我惊醒的容易取来一盏琉璃风灯,欲陪着我出门,被我阻止,“你歇着吧。我就在外边站会儿,不碍事的。”看了看她递来的灯道,“也用不着这个,收了吧。”
容易素知我的脾气,也不敢深劝,只嘱咐我夜深雨凉,不可久站,便也由得我去了。
打开房门,冷风灌入,害我打了个激灵,裹紧身上的披风便步出门外。
夜色漆黑如墨,游廊下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的灯笼所能照亮的,只有眼前这一片由牛毛渐长成水帘的雨势,黑暗中只听得雨水匝地之声,在万籁俱寂的夜里听来分外刺耳。
飞溅的雨水声中隐隐传来宫门被大力敲打的声音,还伴着某个尖细的催促声,“快开门!”
这么晚了,又这么大的雨,谁会来?
今晚在宫门处上夜的正是小喜。
黑暗中我看得并不真切,只听到宫门打开的吱嘎声,随后便是一列明晃晃的风灯鱼贯而入,若不是风灯照亮了执灯者的灰褐衣衫,这鬼火似的场景看着还真是?人。
看这排场,除了朔钰还能有谁。
似是得了朔钰的旨意,那一列风灯在宫门处停伫,只有小喜手中的纸灯笼在前头引着朔钰在廊下穿行,朝着我走来。
“娘娘!”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小喜才发现我,忙不迭俯首。
朔钰笑望着我,挥手命小喜退下,“怎么还没睡?不会是跟我心有灵犀,知道我要来,特地等着我吧。”
对于他的突然到来,我心底涌动着困惑,“怎么这会儿来了?”
朔钰看了看房门道:“进去再说,外头凉。”
说着便上前拉着我入内。
朔钰的到来自然惊醒了宫中众人。一阵忙乱之后,朔钰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只余我与他对坐。
看着他悠哉游哉的细细品茶,我忍不住道,“不是在鳞趾宫歇了吗,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他瞟了我一眼,放下茶盅,慢条斯理道:“我担心你吃味所以来看看。”
我给了他一记白眼,“说实话。”
朔钰安静下来,目光看着手里不停转动的茶盅,良久才道:“东山六郡的事相信你已经知道了,你就没话跟我说?”
这可是在暗示,我可以明目张胆的向他请求派我爹爹出征?
可我实在拿不准他的用意,不敢贸然开口,只能呆望着他,等他继续。
“呵,”朔钰忽然笑起来,“筱柔姐,我说过,这宫里头我最不愿意去玩心机的就是你。你心思多,相信今日我留宿鳞趾宫的意图你也猜到了。我本来也不打算瞒你,所以特地过来跟你说一声,我打算同意郭平安的提议,任命凤翔节度使为诸道行营招讨草贼使,全权负责剿灭流贼。”
这拗口至极的招讨使,说得简单点就相当于兵马大元帅,如果朔钰再进一步授权他可以辖制天下兵马,那我爹手里的兵权很有可能就此被逼着交出。
“这么说,你是站在郭平安那边?”
“我不站在任何人那边。”朔钰平平道,“我这么做有我的考虑。筱柔,我希望你明白,我是天华的皇帝,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不为……”
“包括剪除袁家对皇权的威胁。”我补充道,“难道你以为郭平安对你就没有威胁?”
“你怎知我这么做不是在保护你们袁家?”朔钰反问道。
保护?我冷笑道,“我从来没有听过,有被除去兵权之人还能活下去的。”
兵权解除后伴随的往往是杀戮。
难道之前对我做出的情深不寿全都是为了安抚住袁家,为了这一天做准备?那他现在坐在我跟前对我和盘托出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帝王之术无外乎平衡与制约。郭平安私下勾结凤翔,想要除掉你父兄,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又岂会不知,若袁家真的倒了,郭平安就再无阻拦,我也就彻底沦为他个人的傀儡。所以,我怎么会真的如他所愿。”
“那你这样安排……”
“筱柔,你无非是担心我进一步授权与他,使他能辖制天下兵马。可是我会那么傻吗,若真的将兵马大权全权交付于他,他要是起了不臣之心,我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的意思,是要让凤翔出兵作战,这样一来,无论输赢,消耗的都是凤翔的实力。”
若派我爹爹出征,消耗的便是我爹爹的实力,所以他才会说这样做是在保护袁家?
跟我说得如此清楚明白,是为了取信于我,还是向我表白,他并非爹爹所以为的庸碌之才?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朔钰抬头看着我,满脸严肃,“筱柔,我说过我不会骗你。所以,我希望能跟你说个清楚,免得明日你从别人嘴里听来这些事,对我有所误会,以为我之前装出深情的样子来蒙蔽你。”见我没有搭话,朔钰上前握住我的手道,“筱柔,你信我。”
我可以信吗?他连这样机密的筹谋都对我和盘托出。可是,我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诫我,他用这样的方法打击郭平安一伙,说明他对把持朝政的权宦有剪除之心;而我怎能相信,我的父兄不会进入他要剪除的名单?若有朝一日,他真的如此待我的父兄,我又该怎么办?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