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消化（1/2）

王颀讲完了课，怀璇在自己消化，他便一时有些走神。

“师傅，你在想什么？”怀璇把内容默记了一下，看王颀在发呆，就凑近问。

“在想那个宫女。”王颀下意识回答。

“原来师傅在想女人。”怀璇贼忒嘻嘻的笑。

王颀有赧然，站起来，“臣是在想那个受罚提铃的宫女缘何看起来很面熟。”

怀璇还不知道什么是提铃，万泉便解释给他听。

“哼！朕的天下是叫个受罚的小宫女这么喊着就太平的么？万泉，是什么人啊，你帮师傅查查是不是他认得的人。”

万泉心道，那个筱柔怎么可能王公子会认得。

“皇上，就是筱柔，她带了本闲书去内书堂，所以受罚了。”

“什么？是阿柔。”怀璇惊讶的说。

王颀想了下，他不认得叫筱柔的，不过没想到是皇上认得的人。

现在已经过二更了，到了王颀该出宫的时辰，万泉安排他出去。怀璇站起相送，“师傅，一路小心。”

“皇上放心。”

送走了王颀，怀璇通常要自己再看一阵子书，然后喝杯助眠的茶再躺下等到四更好去上朝。

万泉把茶水端了过来，“万岁爷，歇了吧，小心身子。”

怀璇推开茶盏，“嗯，朕脑子里老是想着师傅方才讲的，有些睡不着。沈远达，你陪朕出去走走。”

万泉冷眼旁观，睡不着出去走走，干嘛要穿小扣子的衣服。今儿这一出本是他交代先生要严加对待筱柔，要看她的抗压力到底如何。皇帝虽然说算了，他还是没有死了让筱柔来乾元殿当贴身宫女的心。这不，小皇帝其实心底挺看重这个宫女的，不然也不会打算亲自过去看看情况了。把她弄到身边来，一些他说了不听的话，也许叫她说，能收到奇效。

筱柔走得已经脚底发痛，嗓子也喊得快要冒烟了。这个惩罚太狠了，就算是不怕鬼，不怕到处乌漆抹黑的，这一直走着、一直喊着也受不了啊。

谁这么整她，到底谁把她的《女诫》换成了闲书。她还以为自己对《女诫》的不以为然掩饰得很好呢。结果却被先生一语道破。

“阿柔”

筱柔一个激灵，难道真有好兄弟在叫自己。

“是我，小扣子。”

筱柔看清楚，站在树下的真是小扣子，“差叫你吓死，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被罚提铃，所以偷偷过来看看你。你还好么？”

筱柔四处看看，周围现在没人，虽然没人一直监督着，但时不时就有巡夜的人路过这里，瞅她两眼。

“好不了，脚板痛死了，口也干得厉害。下次我可知道要穿双厚底子鞋外加厚袜子，还要偷着带水。”

怀璇扶筱柔在石凳子上坐下，“你歇一会儿，我叫人帮你看着，有人来了叫你起来。”

“嗯。”筱柔坐下去就不想起来了，“小扣子，你帮我找一口水吧。”

“嗯，你等着啊。”

小扣子跑开了，筱柔看看到处还是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说的看着的人在哪里。

小扣子一会儿又跑回来，不知从哪弄来了一杯水喂给筱柔喝。

筱柔砸吧砸吧嘴，“嗯，太幸福了。”

怀璇看得好笑，平时做出一副小大人样来，把他当小屁孩教训，现在还不是这样。

“我怎么看着你像是在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你到底看什么闲书被罚啊？”

“《东厢记》，不过不是我在看，是有人陷害我。这里又不是我家，又没有疼爱我的爹娘护着，一个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才不会那么放肆呢。”

“《东厢记》，什么书啊？看你好像知道的样子。”

筱柔看他一眼，“跟你说你也不懂。我得继续走了，巡夜的一刻钟过来一次。”筱柔走了这么几个时辰，也『摸』出规律了。也会偷一会儿小懒，不然更加受不了。

“你别走了，我找人替你求情。”怀璇想着自己饿肚子的时候，筱柔帮过自己。现在她有难了，自己也该帮她。

筱柔舒口气，“那，多谢你了。”下午她其实去落霞亭那边转过，可是没遇上小扣子，找老太监带话也没得到回音。（是万泉要考验她，话就没传到怀璇耳朵里）

“可是，我担心先生会因此不高兴，我就做不到女官了。要是这条路走不通，我又该走哪条路呢。”

怀璇看筱柔一双秀气的柳叶眉紧锁着，忍不住问：“在宫里不好么，你也说宫里不愁吃喝的。”

“在宫里活得提心吊胆的，有那么多的规矩要守。再说了，一辈子就关在这里，抬头向上，都只看到这一片天空。”

怀璇挠头，“听你这么一说，当皇帝其实就是井底之蛙啊。”

筱柔抿着嘴笑，“这可是你说的，我没说过。”压低声音，“不过啊，要不是井底之蛙，怎么会有说出‘何不食肉糜’的皇帝。”

怀璇虎着脸，闷闷的说：“又不是每个皇帝都这样，晋惠帝是傻子嘛。”这话要是别人说他直接就叫拖下去打了。可是阿柔是难得的敢跟他说实话的人。

“倒不是因为他是傻子，是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民间疾苦。就是你说的，井底之蛙嘛。如果皇帝不了解民情，只是偏听大臣歌功颂德，那其实，跟晋惠帝是一样的。”

怀璇陷入沉思。

隐在暗处的沈远达头，看来万总管没说错，有些话叫这个小宫女说挺合适的，比他们一次两次的念管用。

筱柔站起来，感觉脚更痛了，把手放在小扣子肩上撑着，“既然你说帮我求情，那我就回去睡了啊。你也赶紧回去吧。”筱柔以为小扣子是值夜，这个时候听说了她的事偷偷溜出来。至于听谁说的，或许是那个老太监，或许别的什么人吧。因为她走了这么久，看到她的人着实不少。

筱柔一心以为这样就没事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先生说她不遵教诲，直接就免了她在内书堂继续上课的资格。

这一下子，她做女官出宫这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怀璇被老太监带话叫到落霞亭就看到筱柔急急的跑出来，“小扣子，你不是找人帮我求情么？为什么先生要免去我上课的资格啊？”

怀璇气冲冲的问万泉，“朕说的话不管用？”自己的人都不听话了，那他还做什么皇帝。

“那是因为万岁爷您口是心非啊。”万泉小声说，“你自己分明挺喜欢筱柔来乾元殿的。”

“这――”怀璇一时没话说了，“可是，她自己不愿意啊。”在他心底，阿柔的意愿也很重要。

“她会愿意的。”万泉心头好笑，万岁爷，难道你还有几分怕那个宫女不成。那敢情好，就是要找个你有怯的人，不然，真是劝都没人敢多劝一句。

怀璇的确有些怕筱柔知道他是皇帝的事，他在筱柔面前装乖小孩装惯了。筱柔也一直当他是乖小孩，关心他、爱护他，时常很爱怜的看着他。那样疼惜的目光让他想到，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在，恐怕就是用这种目光看自己了。他有留恋这种被纯然关心的感觉。

怀璇横一眼万泉，“所以，你就把朕的主给做了？”年纪虽然不大，但眉眼俱都冷了下来，唬得万泉赶紧跪下，“老奴知错！老奴都是为了皇上好啊。”

怀璇冷冷看他一眼，“太后跟国舅也说一切都是为了朕好。”说完就走开了。

万泉跪在那里就楞没敢起来。直到两个时辰后，小扣子从内室出来说皇上叫他起来。不过，事情却没起什么变化，筱柔被赶出内书堂的命运依旧如故。因为怀璇心底的确是希望筱柔来乾元殿的。

怀璇之前给筱柔的答复是他会尽力，筱柔虽然失望失去了读书的资格，但还是宽慰他，“我其实并不喜欢在内书堂读书，只是为了有条路可以出宫而已。你不要太过为难了。”小扣子虽然是乾元殿的人，但他毕竟是小孩子，就算是皇帝的跟班又怎么样，听说皇帝根本不管事，所以小扣子现在的能量也很小。要不然，先生也不会赶自己出内书堂了。

聂姑姑压根没想到聪明伶俐的筱柔竟然会被先生赶出了内书堂，一时竟是瞪大了眼直把她看着。看得筱柔抬不起头来，半晌呐呐的说：“姑姑，是我投机取巧，我错了。”她说的是受罚的时候，半路跑回来睡觉的事。看小扣子那么有把握的样子，她又实在撑不下去了，所以才

“你现在知道错了，是不是晚了一？”

看聂姑姑走开，筱柔抱着装书的包袱坐在小佛堂的台阶上，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无所依靠的时候，她把自己弄得很邋遢，跟着一群乞丐乞讨也可以，可是现在好像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就放任自己软弱了。真是不应该！

可是事已至此，悔也无用。也不能怪小扣子，毕竟他其实是好意。

筱柔站起来，回去继续干活。

小佛堂这些日子没什么变化，她上课的时候有另一名小宫女在添灯油，现在就两个人轮换。

弄明白了的聂姑姑观察着筱柔，看她很快恢复了原先的状态，心里暗道万总管倒真是没选错人。这宫里起起落落的事多的是，如果一时失意就消沉，那可不行。这个小妮子，看来真不是池中物啊，一旦遇到机遇就能跃居人上的。

穆太后亲切的问怀璇，“是不是万泉惹恼了皇儿，那干脆赶他去别处得了。”

正在吃心的怀璇抬头，“母后，儿臣罚他归罚他，还是用着他顺手。只是要叫他知道，朕才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