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理由（1/2）

他不告诉他关于玄基的事情，必有他的理由。于是阿志迈开大步走了出去，救人要紧。

他在客栈的马厩里选了一匹好马，头也不回地往裕铭城方向奔去。

于是她闭上眼睛，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心情居然开始平静起来。前面有刺客，后面有悬崖，横也是死，竖也是死，她只希望自己还能保持一种高贵的姿态。

那样才不负母妃给予她的身份。

“啪”的一声，连接马车与马匹的缰绳被扯断了。阻着马车下滑的石头正轰隆隆地滚下山崖。

车厢内又颠了一颠，正不停地向后滑去。

她就要死了吧？深吸了一口气，她想再一次睁眼看看这个世界，除了端木轩、怀璇还有阿志，这个世界基本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了。

端木轩……

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去爱他。自幼就被称为祸水的她，最后竟真的无法得到想要的幸福。这一辈子太艰难，只望下一辈子还能再相遇。

“柔儿！”突然间马车被卡在了半空，车厢外响起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端木轩焦急的呼叫响在耳边。

“我是在做梦么？”她不禁自问。

“柔儿！是我！我来晚了，对不起！”只见端木轩双手用力地缠住断掉的缰绳，力求保持车厢的平衡，不再往山崖下掉去。

可是那么豪华的马车，又岂是他一人之力能挽救得了的呢？

车轮下不断有沙石滚落，山下深不见底，却能清晰听到滚落崖底的沙石声，听得人寒毛直竖起。

端木轩的双手已经被勒得满是血痕，他痛得咬紧牙关，再痛也不要放手，因为那一放手，他们就要天人永别。

他不要，不要才找到了她却要分离。她不能陪伴在他身边，哪怕只是想一想，都让他的心抽痛得似乎要被生生剥离他的躯体。

他不要，即便是废了这一双手，他也不放手。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殷柔透过窗棂看到那么狼狈的端木轩，整颗心像被凌迟着一般生生作痛，“轩，你放手！快放手啊！”

她看见有血液一滴一滴地浸染着缰绳，一点一滴地顺着缰绳流下。他死死地捉住那根缰绳，牙关咬紧，手臂上青筋顿起。她越看越难过。

“不放！”他从牙关里挤出两个字。

身后黑衣人正与几个人在缠斗着，无暇顾及这边，所以端木轩也就不担心有人背后偷袭。这样一直拉着缰绳总不是办法，他不是神，无法一直维持着体力。必须想办法把殷柔从车厢里拉出来。

而殷柔则紧张地坐在车厢里，一动不敢动，怕一动就会增加扯着他的力。她多想冲出去，那样，他就不必受这样的苦楚，她的心也不必那么痛。

“轩，我有钥匙！”她忽而想起，刚刚拿到的钥匙还在手上。

可是怎么递给他，他又如何放手去开门，倒成了问题。

端木轩好想给她一个笑容，可是他痛得根本笑不出来，“没用的，我根本腾不出手来。”

身后的打斗声减息，有一玄衣男子匆匆赶来助了端木轩一把，马车稍稍往上移了一点，可是仍旧半卡在空中。

“没有办法了，主上，我在这里撑着，你先想办法打开车门把人救出来。”玄衣男子接过他手中的缰绳，那上面的血迹无可避免地打滑了他的手心，马车又一阵颠簸，但是他最终仍极力稳住了马车，示意端木轩赶紧救人。

端木轩给了他一个致谢的眼神，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言语，也顾不得手上的伤，他一把抽出配在玄衣男子身侧的长剑，“砰”的一声把那把铜锁劈成了两半。

手上一阵又一阵刺痛传来，他咬了咬牙，伸出手去正要拉殷柔出来，谁料玄衣男子发出一阵痛苦的叫声，双手猛地一缩，缰绳马上离了他的手挥了出去。

“啊！”殷柔原本已伸出的手此时只捉住了一把空气，身子不住往后面跌去。马车这时早已掉了一半在悬崖外。

她以为她就要死了，紧张得连吞口水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坠落的速度却没有她想象的快。

马车在悬崖上又停了下来。端木轩死命地捉着那一根缰绳，再顾不得身后被人偷袭的玄衣人，他容不得殷柔在他面前消失。

“柔儿！”他拼尽全力叫了她一声。

血一滴一滴地滚落到她的身边，端木轩的手此时伤得愈发严重了。她看得触目惊心，比血流在自己身上更让她觉得痛。

“放手吧，轩！放手！”她无力地对他说。

此情此景，已再无法逆转，此生此世，得君青睐，她已觉得无憾了。

“不要！”端木轩再无力气说出更多的话，可是心底里一直有一把声音在呼叫着他，不能放弃！决不能放弃！

殷柔的喉咙满满的苦涩，眼睛酸酸的，再说不出话来，他的手上璇璇不断地滴着血，力气也正渐渐衰弱下去，她已明显感觉到马车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再这样下去，他根本撑不到有人来救他们。

那时，只能两个人一起掉下这万丈悬崖。

她不能让他死。那是她唯一的愿望了。

咬紧了唇，她要赌一把。十四年来，她一直都在任人宰割，现在，她要跟天赌，赌她的命，还有他的！

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用最轻柔的动作缓缓站起身。

“哒哒哒哒……”又一阵沙石滑落，马车再往下滑了一点。

她慢慢地越过车框，扶着门壁往上爬。他的手就在一丈外的地方，只要她努力，她就能够得着他。

端木轩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她没有想到，她往上爬只会加快马车下滑的速度。他想，他知道她要怎样了。

和天赌，那就赌吧。

他往身边看了看，旁边刚好有棵在石缝中长出来的枝丫，他默默把距离算好了，然后对殷柔说：“柔儿，把手攀到那棵树枝上。”

殷柔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她离那棵枝丫的距离，跟他离那里的距离相差无几，他是想让她摆脱了马车这样好救她，是么？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可是她知道，她心里很没底，不知道马车坠落之后，她还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捉住那根树枝。

“你可以的！”端木轩吃力地说，他不能让她有丝毫的犹豫。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

“我数一二三，你往上跳，捉住树枝，我会捉住你的手的。”他的身子又往前移了移。

“嗯。”殷柔点头，她暗暗深吸了口气，定睛看着那棵距离她不远的树枝。

“一、二、三――”

轰隆隆一声巨响，他松了缰绳，马车便坠下了山崖，发出一阵又一阵与崖壁碰撞的声音。

原来命运竟是这样……

她最终还是赌输了，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运气很好的赌徒……

三声过后，她确实借着马车往上跳了跳，可是，她的手心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根本捉不稳那根树枝。加上马车下坠时，刚好带了力，她也承受不住自己的重力，重重地滑了出去。

山顶上的刀剑碰撞声渐渐模糊，她不敢往下看，那深不见底的崖底――她的葬身之地。

闭着眼睛双手护在胸前，她终于是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她的生命。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怨恨过，上天除了给过她尊贵的身份，便什么都没给，连最后的运气，都吝啬予她。她自问从无过多奢求，可是为何苍天要如此对她？

才稍稍尝到了爱情的甜头，便要失去它……好不甘心啊！

“柔儿！”端木轩的吼声尤响在耳边，她咬着唇不敢去看他。

对不起，对不起……她终是没能像他想的那样。她太没用了，他怕是要对她失望了吧？生死关头，她都如此无力。

顺着崖壁掉下去，一定要被长在崖壁上的枝丫磕碰，或者碰上突出的石头，等掉到崖底的时候，估计她的样子已经不堪入目了吧？可是风声从她身边呼啸着吹过，崖壁上伸出来的枝丫似乎都躲着她，唯有那心脏急速跳跃，似乎要跳到喉咙的感觉那么真切。

艰难地睁开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那张如此熟悉的脸，她以为她是在做梦，连梦境都如此真实。直到端木轩吃力地靠近，用力地搂着她，把她护在怀里，那从他身上传来的丝丝温热，才让她醒觉：这不是一个梦！

他们一起掉下了悬崖！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气若游丝。他的身体剧烈震荡着，把她与悬崖隔开了一段距离，让她少受了很多伤害。

她的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呼啸的山谷风猛烈地刮过她的脸，让她生生作痛。

可是，她的心却好温暖。

愿他们还能有下一辈子――下一辈子，她只愿做一个平凡的人，成为他平凡的妻子。

伸开双手，她回抱着他。端木轩的背上早已经湿漉漉的一片，黏黏稠稠的，她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汗。

而他只是紧抿着唇，一声不吭地为她挡开一切。

“你好傻。”她在他怀里嗫嚅着，风声不断，她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见。

两颗仍旧在跳动的心，从未有像现在这样亲近过。就因为如此稀罕，所以珍贵吧。她要撑下去，一直到最后一刻，只为了记住这一瞬间的美。

她要把这一世唯一的温暖带到下一世，下一世只求不要忘了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最后的意识消逝以前，只听见“噗通”一声，漫天的水汽从脚跟蔓延到鼻端，然后盖过头顶。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她想伸手去捉住端木轩的手，奈何水力太重，她的力气太轻，意识渐渐模糊。

她举起的手在水中沉浮，他的身影渐渐看不清……

“轩……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