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吃完饭,老秦收拾碗筷,史胡子问忠恕今天学新东西没,忠恕就把山居掌演示了一遍,史胡子看完,连连摇头,老阿骂道:“死胡子,又想喷什么妖言?”史胡子道:“这种软绵绵的功夫,阵前第一通鼓都撑不过去。孩子,等你有空,我教你一些真功夫。”老阿嘲笑道:“你的功夫都在嘴上,他一辈子也学不会。”史胡子不服:“别小看我,年轻时我可是商队的统领,功夫了得,只一招就能让你趴下。”老阿放下手中活计,冷笑道:“那得看你的嘴咧多大,吹多大的风。”忠恕习武之后说话很少话,可能是觉得无聊,史胡子与老阿之间斗嘴多了起来,老秦也懒得劝解,任他们两个斗去。忠恕自回静室打坐,第二天早早就去松雪阁练功。
天风在传授掌法的第五天下午又来了,见忠恕已经练得纯熟,很是高兴,提醒他注重几个小技法,然后满意地离开了。忠恕又把掌法琢磨了几遍,就回去吃饭。一进房门,老秦去热饭,老阿打洗脸水,史胡子还是在旁抱着膀子看他,但只说了几句话就不言语了。吃饭时,老秦话多起来,不住向忠恕问东问西,老阿偶尔也插几句嘴,倒是史胡子没话了,忠恕觉得奇怪,见史胡子心神不定的,就问:“二伯,您今天累了?”史胡子笑道:“是啊,今天跑路多了,腿有点酸。”老阿挖苦道:“你说话是用嘴,又不是用腿,跑路多与闭嘴有什么关系?”史胡子回骂道:“贼突,枉你在天下最大的道院呆二十年,人身一体,精气神合一都不懂。跑路多不仅腿酸,眼睛累、心累、手也累,懒得理你这笨蛋!”老阿有点狡黠地笑起来:“只怕不是累,是看到族人,想你嫂子了吧?”史胡子骂道:“放你妈的臭屁!”忠恕一怔,望着史胡子,史胡子眼睛不看他,老秦道:“今天上山的香客里有两个胡人,嫌我们的饭不好吃,没荤腥,吵着来厨房找肉,与胡子拌了几句嘴。他们说话我和你三伯都听不懂,帮不上嘴。”老阿道:“那个年轻人打扮得妖里妖气,穿着红袍,尖着嗓子,还没胡须,一看就是人妖,胡子,难道你原来的相好也是人妖?”史胡子白他一眼,道:“放屁!你才人妖!”老阿道:“那你和他们讲了什么?人家一走你就拉着脸,像失了魂似的。”老阿平时斗不过史胡子,回嘴都使三字经,今天趁着史胡子没精神,咄咄逼人羞辱他。老秦阻拦道:“老阿,你就少说几句,胡子不像你我,他是有家室的,过去享福惯了,现在想起来,哪能不伤心!”史胡子终于脸上有了笑容,拍了拍老秦的肩膀,道:“老秦,平时老阿总说你笨,我今天才明白,你比谁都明白,以后老阿欺负你,我一定帮你。”忠恕笑了起来,平素最爱欺负老秦的就是史胡子,他现在滥充好人,挑拨老秦,引得老阿怒目相向。
山居掌法看似简单,变化也不复杂,七个招式几个时辰就能记下,但忠恕每天沉浸其中,越练越觉得玄妙,每练一遍都有新的感悟。天风只传授他招式,不像陆变化那样和他对招,忠恕只能自己捉摸掌意,感悟着玄妙。这天吉文操来了,一进门就要和他对练掌法。吉文操个子不高,身法灵活,忠恕觉得他出掌很慢,每一招都很清晰,但就是无法躲闪,三个照面,就被他一掌虚按在膻中穴上。忠恕沉思片刻,二人重新来过,还是三招,吉文操一掌虚拍在他的左耳旁,忠恕对招式的领悟又精进不少。吉文操也不说话,任由忠恕自悟,忠恕思索一会,提掌再战,不到三招又被击中。但这次吉文操出掌明显加快了,显然无法再好整以暇地应对他。一个时辰过后,吉文操要想在三招之内击败他,非得连换数种手法施多种变化才可。吉文操离开的时候,忠恕只觉得身子像散了开来,与陆变化对练神仙指,支撑二十余招也没这样疲累,陆变化只是让他记住指法变化,而吉文操则是要命地格斗,毫不留情。忠恕浑身酸痛,吃饭时直想睡着,放下碗和老秦三人闲扯了几句,回到静室,打坐一会方才感觉好一些。
第二天再与吉文操过招,依然没有撑过三招,但吉文操身法已经快到不可思议,同样的招式,出掌已经变化繁复。如果他一上手就抢攻,忠恕只能勉力支撑,连一招半式都发不出去,如果吉文操有意攻后手,忠恕掌到中途就得改变,因为吉文操后发先至,已经不得不防他后招。两个时辰下来,吉文操额头微有汗珠,忠恕已经浑身湿透,像承载千斤一样,腿都有点挪不开了,硬挪到厨房,眼睛都不想睁,老秦见他这个样子,一边流眼泪,一边给他擦汗,史胡子也没心再逗嘴,陪着他默默吃过晚饭,老阿把忠恕送回静室,三人都心里沉闷,一声不响各自睡下。
吉文操几乎每天下午都过来和忠恕对练,下手从不留情,忠恕上午思索变化,思想应对的套路,下午再与吉文操对打,十天下来,已经支撑五招。吉文操话很少,一见面就出手,这天七八招之后忠恕还没落败,吉文操一掌击来,忠恕觉得掌风凌厉,扑面生痛,忙双手合推力挡,吉文操此掌已经使了七八分内力,忠恕双掌拦住,只觉得胸口像被击了一拳,身形一滞,吉文操右掌已经抵在他心口。忠恕修习清宁生已近十年,进展迅速,贾明德说他功力已达第五重,比伊天官还要高一分,但内力运用并不老练,与吉文操硬碰硬对了一掌,被震得双臂发麻,真气涣散,闭上眼睛调息良久才平复内力。再与吉文操对掌,吉文操掌力已经提到八成,这已经不像是师父授招,更像是以命相搏了,忠恕勉力接掌,习惯的应对已不管用,三四招即落败。
看到忠恕满脸疲惫地回来,老秦又是心痛得不得了,老想说以后别练了,但想到他身负血仇,马上要去投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史胡子的情绪比几天前好了许多,饭间还开了几句玩笑,忠恕吃完饭,想要回去时,史胡子叫住他,道:“孩子,明天占用你一上午,咱们到山谷里,二伯有个看家护身的本领要教给你。”忠恕惊愕,史胡子曾说要传他本领,比天风教的还实用,原以为是他的惯常玩笑,现在他郑重地说了出来,原来是真的。老秦道:“胡子,孩子天天忙成这样,喘气的功夫都得挤,你就别添乱了。”史胡子道:“老秦,你看我像是耽误他的人吗?”老秦还真想不起史胡子有什么本领比法言等道长们还高,史胡子看着忠恕道:“二伯的本领虽大,学起来容易,两个时辰,保你受用不尽。”忠恕猜不出来是何本领,只能道:“谢谢二伯!”老阿走到炕边,把史胡子的木头柜子拉开,拿出一张弓来:“是这个家什吧?”忠恕一看,是用紫檀木制成的弓,形制与送给庭芳的那把一样,只是稍大一点。老秦问:“胡子,你忙里偷闲,什么时间又做了一把?”史胡子接过来,道:“去年在后山追一只兔子,跑得远了点,无意中发现一株三千年的檀香树,是做弓的最佳材质,比上次用料更有弹力。”他拉了拉弦:“弦还是用老豹子的筋做的,上次用了一根,还能再做两根。我敢说,就这张弓,放在大唐和突厥,也难找出几把相当的来。”老阿不屑地道:“你故作神秘,我还以为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本领,拉弓射箭,突厥人生下来就会,还用得着你教。”史胡子不理他,对忠恕道:“别看轻了这小小本领,可是保命的真本事。你的弓拉得大,射得就远,战阵上敌人够不着你;你射得准发得紧,一个人对付十个八个也不是难题;遇到没吃没喝的绝境了,只要有这张弓在手,就困不住你。老阿,你说是不是?”老阿虽然是突厥的奴隶,对于弓箭的用途还是知晓的,史胡子讲得确有道理。史胡子见老阿不说话了,对着他笑道:“这个本事道长们是不教的,不是他们不会,是想不到;你的弓箭当然比我强,你也没想到,所以,我就占先了。”老阿道:“算你脑子快,可只有弓没有箭,你让他用什么射?”史胡子嘿嘿笑了两声:“这又是我比你高明的地方。忠恕,明天带着周姑娘送的小刀,咱们一早就去山谷。”
第二天天刚亮,史胡子就来叫忠恕,他把弓套在身上,腰间挂了一把切菜刀,忠恕拿出庭芳赠送给他的生人短剑插在腰间,自从庭芳下山后,他怕自己睹物思人,一直把短剑压在床头下。这会正是早课时间,道人们都往经堂去,见史胡子如此打扮,都好奇地多看一眼,但并没人问一句。来到山谷里,史胡子挥刀斩了几丛灌木,选了七八根直的,砍成三尺长短,然后用刀把较细的一头从中间劈开两寸,忠恕明白这是做箭的选材,但箭头如何制作呢?史胡子在山谷里转了一趟,捡了十来块鸡蛋大的黑石头。朝阳宫周围山上,多是青色的山石,偶尔能看到白色的崖壁,中间镶嵌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石头。史胡子看了看石头的材质,选出三块,找一块坚硬的鹅卵石,对着黑石的一边敲了下去,“砰”地一声敲掉一片石头,边缘竟然十分锋利,史胡子拿着在自己手上试了试,然后沿着边敲打,把石片制成菱形状。就用这石片,剥掉一段树皮,撮成细绳子,把石片绑在木杆上,然后到小溪边拣了几根羽毛,用细绳捆在尾部,一个石头箭镞就制成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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