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踌躇、顿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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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苍穹听闻明王血书四个字，不由吃了一惊，明教苦寻多年的韩林儿遗书竟然在袁珙手中。

他脸上阴晴不定，伸手打个请字，道：“好，那先生请屋中一叙。”

袁珙也不推让，悠然踱步，来到屋内，拣位子坐了下来，寻得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叶苍穹坐定，单刀直入道：“先生，这明王血书乃是我圣教经年找寻之物，可否让我翻看一二，叶某不胜感激。”

袁珙哈哈一笑，道：“叶大侠未免太也小看我袁珙了，我既敢独身闯你明教堂口，自然不惧你人多势众，此等大事我骗你何来。”

叶苍穹颇感尴尬，道：“先生原谅则个，实乃叶某求书心切，请您莫要怪罪，不知这明王血书，先生是从何处得来？”

袁珙微叹道：“此书乃是从我一至交好友处得来，我与他虽只有几日相聚之缘，但其英雄豪气袁某平生未见，愿为终生挚友，得其临终托付，即便刀山火海，也要达成他的愿望。”言罢，悠然神往，胸中感慨万千，续道：“此人你必然识得，他便是你明教前任旭日使岳乘风！”

叶苍穹大惊道：“你是说岳老前辈？江湖传言，明王被害，他携明王血书侥幸逃脱，难道...竟然已经仙去？”

袁珙微微点头，道：“当年，朱元璋已经掌握明教大部分势力，但韩林儿仍然是明教名义上的小明王，小明王承继明王韩山童的位子，但并未习得明教至上武学，智计更是不及朱元璋之万一，对朱元璋嚣张跋扈之态心中愤恨，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泣血在明教至宝日月神功之上写下血书，交予贴身护卫旭日使岳乘风，如果他遭遇不测，便将消息传于天下，谁能杀了朱元璋为他报仇雪恨，便可继承这明教绝世武学和明王之位。之后不久朱元璋遣廖永忠迎接韩林儿返回应天府，其实暗中埋伏人手，要半路击杀小明王，彻底解除他对自己权力的掣肘。在途径瓜洲之时，行船之上，十余名江湖高手齐袭小明王，本来小明王身边有旭日使岳乘风和皓月使游仙遥两大高手和数名明教高手护卫，纵然不敌，也可拼死保得小明王周全逃脱。怎奈，这游仙遥早被朱元璋买通，背后重伤岳乘风，小明王骤然失了两大臂助，一败涂地，被刺客乱刃砍死，抛尸江中，自此朱元璋以小明王失足落水而死为名，名正言顺的承接了明王大位。”说罢，连连摇头叹息。

叶苍穹虽然早知小明王被朱元璋暗害，但今日听闻详情，仍然气得须发皆炸，咬牙切齿。

袁珙接着说道：“岳乘风怀揣明王血书，拼死跃入江中，随激流潜入水底，方才逃过一劫。在江水之中，他终因受伤过重，失血太多昏厥过去，在水面漂泊一日夜后，被冲到荒滩岸边，恰巧我从此地经过，便将他救了下来。调理数日之后，岳乘风身体渐好，但我二人都知道，他内伤太重，终是难以挽回，只余数日的时间。几日以来，我与他畅谈天下，共话理想抱负，都有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相聚几日实是不忍分别。弥留之际，他向我言道，小明王志短乏谋，不是成大事的明主，但明王韩山童待他甚厚，他必然以死相报大恩，所谓人各有志，道不相同，他心中并不责怪结义兄弟游仙遥叛投朱元璋暗算他之事，当日若非游仙遥手下留情，他可能即时便要命丧当场。他说与我相交一场，今生已然无憾，只是临别之际无以留念，竟然站起身来，提聚浑身内力，求得片刻回光返照，为我演练一番韩山童传与他的日月神功，以此相报知遇之情，这武功最是损耗内力，演示后，他身上经脉已尽皆崩裂，用尽最后一口气央我将这明王血书奉还明教，要我劝告明教众位兄弟，以天下万民为重，勿要以小义坏了天下太平之势，此书如何处置由明教教众自决，就此仙去。”

原来此中竟有这样许多缘由，叶苍穹起身站起，面朝南方俯身跪下，磕了三个头，祭拜岳乘风，转身面向袁珙，深施一礼，正色道：“先生殚精竭虑，不辞劳苦，为我明教送还至宝，叶某感恩不尽。”

袁珙笑道：“岂敢岂敢，我那挚友岳乘风早已摸清我的脾性，岂能让我白白看了一遭你明教的日月神功，这秘法需要体内充盈一正一逆两道殊归同源的真气，以两道真气互逆运转，达到挪转乾坤的妙处，我辈终究凡人，除非自幼刻意修习，不然如何能在体内修得两道真气，但这真气互逆的妙法，却给我以启迪，方才你我交手时，我借用你袭来的真气与自身真气互逆调转，等若在这一瞬之间使出了日月神功，不过是形似而神不同罢了。但我既然受用此功，必然全力以赴，为他办这生前之事，你就不必谢我了。”

他将明王血书攥在手中，并不急于交给叶苍穹，反而直视叶苍穹，正色道：“叶大侠，这明王血书毕竟非同小可，即承继着明教绝世武功，更是小明王的泣血遗书，一旦出世，难免激起江湖风波乃至天下大变，武林之人得之可一统江湖，更兼许多明教出身又心怀旧主的朝廷大员，见到遗书，必然义愤填膺、揭竿而反，你乃是目下明教扛鼎人物，如今又得到明教至宝，一举一动关联甚广，不知你打算如何处置。”

叶苍穹此次本欲卸下重担，与齐君雅避世隐居，奈何前有明教分崩离析危在旦夕，要奉他为主，重振大业，后有明王血书现世，事关整个江湖乃至天下安危，让他顿感压力在肩，无法坦然离去，心中更是踌躇难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袁珙微微一笑，道：“我观叶大侠虽然英姿勃发，但眉宇间甚有愁苦之意，方才有仰望星空焦虑不已，依我看来你决非优柔寡断之人，今日难以抉择，无非是两情相较，不能取舍，袁某甚是体谅。袁某还有一问，叶大侠诛杀朱元璋后，是要承继大明皇帝之位么？”

叶苍穹一震，心道自己终日以为小明王报仇为目标，但如若朱元璋真的死了，明教又该何去何从呢？是重夺大位？还是就此收手？明教自西域传入百年，虽然鄙夷中原礼法，难免行事乖张，为世人视为异类，但终究非是佛教一般出世脱俗，反而以入世修行、解救世人为己任，目下暴元北遁，天下一派太平盛景，如若因为一己私利，将天下再次拉入混沌仇杀的漩涡，岂不是与明教初衷相悖了。

至此，他方才理解岳乘风留待教人自行处置血书的苦衷与期望，才理解游仙遥不惜为天下人唾骂而弑主伤友的忍辱负重，顿然茅塞顿开，一躬扫地，向袁珙称谢道：“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小子受教了！”

袁珙抚掌大笑：“好好好，孺子可教也！如此一来，袁某便可放心去了，最后奉劝一句，随心而行，随性而至，因果自然，莫要强求，袁某去了！”

言罢，将血书放在桌上，仰天长笑，飘然离去。

数日以来，齐君雅茶饭不思，更兼孕后呕吐不止，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瘦弱几分。她被齐重山困于房中，手中时刻握着一把剪刀，藏于被中，如若有人胆敢强行谋害她腹中的胎儿，便要与他以死相拼。她心中愁苦，每日只是仰望天空，期盼叶苍穹能从天而降，带她逃离这座牢笼。

房门吱吖一声打开，齐君雅面向墙壁，还道是送饭的弟子来了，并未回头，口中只虚弱言道：“拿下去吧，这饭我是不会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