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可怕的家（1/2）

从县里坐车到乡里，还要乘坐三轮车，经过颠簸的泥土路长达一个小时，才能回到这个藏于深山老林中的家。

鸡鸣犬吠，桃李桑麻，牧童骑着青牛，绿眼睛的黑猫，躺在土墙根，在暖融融的冬阳里，几乎要融化了。

习风所在的屯，有十几户人家，聚集在隆起的一片小平原上，小平原的外围，绕着一条水流清澈的小河，从河流到村边，是一层层整齐叠着的良田，春天里，秧苗翠绿，夏日，禾花淡香，夜晚来临，虫鸣蛙叫，合着流水叮咚，一点都不寂寞。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水流显得更加清澈了，早晨还笼罩着一层薄雾，无比缥缈，河边的竹子，终年绿着，护着小河，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阿娘曾说，小河有多长，竹子就长得有多远。想必是它们一起走，从不寂寞吧，也可以拿着沿途的喜闻乐见消遣时光。

家里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好像是搭在路边让人歇脚的地方，即使里面有人，也不会让人觉得热闹，即使在家里生活，也不会让人感到温暖。

习风推门进去，没有人在家，放眼望去，这个一百多平的瓦房，昏暗潮湿，不能挡风御寒。屯里好多人家，都起了平房，那种钢筋水泥砌成的房子，看上去特别坚固，反观自己家里，刮风下雨，就能让人担惊受怕睡不着觉，搬出家里的锅碗瓢盆，还是不能完全把漏下来的雨滴接完。

习风放好自己的东西，擦着洋火生火，那一戳小小的火焰，给她冰凉的脸送来了温暖，随着还有呛人的味道，她想起了在这些小火焰中死去的小女孩，还好有这火种陪着她，还好这些火种给她带来了那么美妙的幻觉，才使得她离去的路不那么寒冷寂寞。

“你是不是钱多？点着洋火不生火？”

披头一阵叱骂，习风吓得全身都硬了，这声音当然不会再有别人，就是她的阿爹。习风来不及细想，赶紧把燃尽的火柴头丢开，点了另一跟，借着废弃的塑料袋，她麻利的生火、热饭，已经是傍晚了，阿爹和阿娘从地里干活回来，她必须尽快的准备好晚饭，在空余的时候，还要热好猪食，栏里的两头猪，是谁也不敢怠慢的。

小的那头，杀了过年，大的当然是要卖掉了。

“干家务的终于回来咯。”

习风的大姐卸下了锄头，在门外弹弹身上的泥，愉快的对习风的二姐说道，两人笑容满面，她们仿佛跟习风有不共戴天的仇一样，不帮忙，也不跟习风说一句话。只有她的母亲，凄苦的脸上，有些笑意的坐在习风旁边，最近村里传了好多关于女儿的事情，她有很多想要问一问，但是看着忙乱的女儿，又不知如何开口。

习风看着自己的妈妈，这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眷恋与温暖。她的目光落到阿娘的肚子上，瘦瘦的母亲，如果不是里面有个小人儿，一定不会这么大的。

但是在农村里，关于性、生殖，是不能随意开口打听的，所有人都避着一样，当什么都不知道，特别是小孩，问这种事，是要被叱骂的。

“刚到家吧？我们刚刚锄地回来，别人家有牛，可以帮好多忙，我们家没有，只能靠人了。”

阿娘苦笑着，帮习风把柴火捅了一下，把积累的星火推到外面，有了空间，火然得更旺盛了。

“好婆子，由得你挑三拣四吗？别家好，不用干活，你怎么不去当少奶奶去！老都老了，不会生儿子，还痴人说梦！”

她脸上仅有的那一点笑，像风中的火星子，猛地被扑灭了。死灰的脸石刻一般生硬，眼里止不住泛滥着泪水。习风真想哭，但是她不能，阿爹说了，谁要哭就滚出去，他不能忍受女人的眼泪败坏了祖屋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