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目（2/2）

赵曦儿侧目看着孤清风，眼前之人，再不是朝中大臣冷子期，而是江湖传奇孤清风了，她有些恍惚。身份的切换，太过快速，她一时有些不能适应。

孤清风似乎看出了赵曦儿的心思，超尘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曦贵妃往后会频繁出入皇宫和地下石室，要赶快适应才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赵曦儿摸不着头脑，她正想开口问话，孤清风示意她别出声。

眼前，到了一处。

还是那刻着不明图腾的石门，孤清风转动边上的石柱，石门开启。

石室内，灯火幽暗。

两名绿衣女婢迎上前来，引领着他俩走进深处，来到内室。

四顾，室内陈设及其简单，石桌石凳石几，都清一色铺着玄色暗纹桌布，最显眼的，是几台上陈列着一大摞书卷，文房四宝铺陈着，各种画卷墨宝堆积如山，可见，敏赫宣的学识修养非同一般。

婢女掀开玄色的纱帐。

石床上，敏赫宣闭着双眼，眼窝深陷，暗淡蜡黄的脸，干裂着的嘴唇...他那斑驳的发有些蓬乱，只是那支束发的金簪，还闪着光芒。

赵曦儿一见，竟呆立在床前，不能动弹。她想叫一声外公，可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喉咙处像是被堵住了。

她眼里，只有不敢相信的光圈，却没有泪痕。说到底，眼前之人，虽是她的外公，却又深感陌生，毕竟，他们没有太深厚的情谊。

孤清风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回神。

石塌上的敏赫宣，微微睁眼，慢慢侧过，虚弱的眼神落在赵曦儿身上，顿时泛出光彩，他用极微弱的声音呼唤：“蓉儿...我的蓉儿...过来...”

赵曦儿有些迟疑，孤清风推她上前，她不禁跪在敏赫宣身侧，只静静看着，眼里，流露出深深的悲伤。

敏赫宣也看着她，露出看透生死般的笑，他慢慢抬起一只手，示意赵曦儿抓住他，然后，用最悠远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唤起：“我好想你，蓉儿！爹对不住你，让你流落江湖，受尽磨难......”

赵曦儿的泪，终于滑落！

她明白，眼前弥留着的敏赫宣，已经意识模糊，把她当做了她的娘亲敏蓉。是的，他该有多思念敏蓉！

赵曦儿只顾流泪，不知说点什么好。

敏赫宣看着她，用游丝般的声音，继续说着：“当年，若不是爹欠下情债，敏府也不会被抄家灭门，都是爹的错...如今，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如果不将当年之事告诉你，怕是没有机会了！”

赵曦儿轻声，哽咽：“您说，蓉儿听着！”

敏赫宣抓紧她的手，两眼空旷幽远，仿佛回到几十年前。

“我敏赫宣年轻时曾云游四方，那年春天，我来到靖州桐门县，偶遇大雨，无法前行，便在萧记药庄躲避，这一躲，便与萧记药庄长女萧凌风结下情愿，我俩你侬我侬，私定终身，后来，我收到家中急报，匆匆回京，离开前，答应萧凌风定会下达聘礼，娶她过门；可是，我一回京，我爹就以死相逼，硬给我安排另一门亲事，不日我便和你娘成了亲......”

靖州萧家？莫非就是萧楚烟祖上！

赵曦儿惊愕了！

敏赫宣继续：“终究是我敏赫宣，负了她，萧凌风！她得知我另结新欢，娶了别人，便渐渐变得抑郁，最终疯癫了......”

竟还有这样的一段渊源？赵曦儿不住摇头，泪，更是无法控制。

敏赫宣的眼角，留下泪痕，他的眼神，聚焦在远处，思绪沉浸在回忆里。

“萧凌风疯了，萧家也恨极了，怨极了！特别是她家的幼女，萧凌苏，尽管，那时她才六岁，但已经记事，长姐如母，她与萧凌风姐妹情深，见长姐被人无情抛弃，心里埋下了深深的恨。所以，十几年后，当她成了新帝千机在野的宠妃，成了万人艳羡的萧夫人时，她便要我敏赫宣为她的长姐付出代价！她怂恿千机在野，定要灭了敏府一族，千机在野便打着寻藏宝图的名义，将敏府抄家灭族！”

听得这些，赵曦儿彻底崩溃了！

她总以为，让萧家灭门的是吕后，是那张神秘莫测的藏宝图，可是，现在，敏赫宣在弥留之际，吐露心声，真正的要敏府灭族的，竟是萧夫人，千机璟的生母！

这，真是够荒诞。

敏赫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蓉儿，别怪爹，爹和你一样，这些年都生活在自责和内疚里......”

赵曦儿再也无法忍住，她嚎啕：“外公，我不是蓉儿，我是您的外孙女，曦儿，我是曦儿...请你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不是真的，不是......”

敏赫宣定定看着她，笑容凝固：“曦儿，外公知道，你是曦儿，不是蓉儿...可是，对着曦儿....外公实在不忍说出真相...只好...只好....”

敏赫宣去世了。

赵曦儿一愣，之后，便肆无忌惮地大哭起来，哭得在场之人无比动容。

赵曦儿才明白，敏赫宣并不是意识模糊了，而是，他无法面对她说出当年的这段隐情。毕竟，她，赵曦儿，阴错阳差，与萧夫人之子千机璟结下不解之缘。

她也更清楚了，为什么外公会为她放弃复仇，还助千机璟登上皇位！一切，都为了还债，还当年欠下的那笔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