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欲生养，节制缠绵（1/2）

流光摇曳。

不自觉，又是秋。

夜风微凉。

月暗明，星如雨。

窗外尚残留盛夏的景致，夏日新栽种的白玉睡莲仍在夜色之中含露绽放。莲与莲之间流淌的暗绿水流之上，倒映着万千星汉，熠熠生辉，连绵如珠光织锦……

莲池岸边，夜树苍苍。

静谧之处，花木森森。

纵使繁花暗褪蓓蕾，却仍是花香郁郁……偶而传来一两声秋虫鸣叫，更为如斯夜晚增添柔软人心的寂静。忽而一阵秋风掠过，携着令人心醉的宜人清香，带着迷人心窍的恬和静谧，钻进了杏苑那扇轻掩的红窗。

已是秋了。

黛染轻轻地叹了口气。

不自觉地，竟又再想起那死在初夏的慕容泠。

犹想当日，慕容泠便就那般惨烈地将自身撞死在了书房之中！原本雪白无暇的墙壁之上，徒留一朵绚烂得惊悚的血红之花，慕容泠却已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下。

众人有意瞒黛染，所以黛染是做完月子之后，才渐渐知道此事的。黛染自问不是慈悲为怀、悲天悯人的三圣母，黛染自问更不是纯洁无暇、没有杂质的白莲花……然而，每当想象慕容泠惨烈而亡的场景，黛染总不禁感到一阵怪异的悲戚。

悲戚是悲戚。

报应是报应。

黛染不可怜慕容泠。

慕容泠差点害得黛染一尸两命。那一日一夜所承受的刮骨削肉般的痛楚，那一日一夜如同深陷无限炼狱的惊骇恐怖，黛染必定永世难忘。

慕容泠害得素馨再也不能成孕。素馨此前经已卧病半年，好不容易身子痊愈，却又遭遇此等灭顶之灾……如今，素馨又再卧病在床，三月过去，却仍不见痊愈。

慕容泠过去对各位王子的所作所为，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总而言之，慕容泠落得此等不得善终的下场，全都是慕容泠咎由自取！至于与慕容泠狼狈为奸的帮凶，莊儿与青儿，都已伏法。

忽而之间，大乾后宫变得甚是清净。

这算是好事吧？

却又轻叹一声。

暗自垂目，静静看着安睡于摇篮之中恬静若水的小生命，她的静芙小公主，夏侯静芙。

静芙小公主的肌肤上点烙着的红黄经已全数褪去，稚嫩的肌肤比雪还更白，如果世间真有白雪公主，大概便是如此吧；初出生时的淡淡眉目已然渐渐深刻，弯如半月的眉，黑如水晶的眸，小巧娇俏的鼻，娇嫩水润的唇，俨然是美人胚子，而且是略带英气的美人胚子；虽然还不懂得笑，但无论静芙小公主那双圆滚滚的水晶大眸看向谁，谁都不禁想要甜甜一笑……她的静芙小公主，总是这般讨人喜爱。她的静芙小公主，总是这般让人离不开眼。

就连过去只知道沉迷朝政、只知道批阅奏折的夏侯衍，都因静芙小公主而作出改变。

过去每日，早朝过后，夏侯衍总会接着在肃穆殿书房内，与多位丞相继续商议国事要事；现在每日，早朝过后，夏侯衍总会第一时间赶到杏苑，看一看黛染与静芙小公主。过去每日，夏侯衍的午膳晚膳都是独自一人在肃穆殿书房内用的，用过午膳晚膳之后，夏侯衍总会马不停蹄地继续批阅奏折；现在每日，夏侯衍的午膳晚膳都是在杏苑用的，用过午膳晚膳之后，夏侯衍定要逗一逗静芙小公主，然后才回肃穆殿继续处理国事与批阅奏折。

黛染还在月子之中时，不便与夏侯衍同床而眠。

夏侯衍便就纡尊降贵地在杏苑厢房内独自就寝，临睡之前，夏侯衍永远不会忘记亲一亲他的静芙小公主与他的黛染夫人……从不愿儿女情长的人，却为这一大一小的两名女子而变得比任何人都更加儿女情长。

想到这里，黛染再度轻叹一声。

伸出手指，用温柔的指腹轻抚着静芙小公主越发浓密的头发……纵使静芙小公主长得越发与她相似，但是这乌黑浓密的头发……到底是随她爹。

“夫人。”是夏侯衍。

黛染稍微抬目，略略一看夏侯衍，似有不悦地淡淡说了声：“不是才刚来过吗？怎么又来了？你最近怎么都这么闲？”

也不理会黛染似是而非的埋怨，夏侯衍轻步走到静芙小公主的摇篮旁，垂目注视静芙小公主，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往上扬……无论国事多么烦心，只要能够见到他的静芙小公主，夏侯衍的一颗心便只剩平和……过去只知道爱江山的夏侯衍，如今偶尔会想——若他能够抛开一切，唯只静静地陪在黛染与静芙的身旁，任凭时光荏苒，任凭岁月摇曳，那也未尝不好。

黛染用尽一切方式，努力忽略夏侯衍脸上足以淹没一切的慈爱。

慈爱……

黛染从来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夏侯衍的脸上会出现这般淹没一切的慈爱，尽管夏侯衍此前已经是三名王子的爹……想到这里，黛染心间无由涌现一丝悔疚的酸楚……若夏侯衍知道静芙并不是他的亲生骨肉，夏侯衍还能这般慈爱对待静芙吗？若夏侯衍知道静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若夏侯衍知道静芙不是他的亲生骨肉……黛染实在不敢想象。

黛染不自觉轻叹一声。

夏侯衍却于此时从黛染的身后，轻搂住黛染。

黛染的身体徒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