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帷帐微暖,席被轻寒(1/2)
珠花掷地有声,滚落一地。
夏侯衍站起身,将黛染横抱在怀。转身走向书房寝室的时候,夏侯衍特意将零落的珠花踩于脚下,特意加重脚下的力度,特意将零落的珠花踩了个粉碎……珠花粉身碎骨的声响,在寂寥的暗夜,清脆得如斯绝望恐怖。
黛染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仿佛在夏侯衍脚下粉身碎骨的不只有珠花,还有她。
帷帐微暖,暗掩美人。
席被轻寒,滚滚红尘。
在重重幔帐内缠绵着的二人……她的胸口烙印着他在潇阳战场留给她的箭伤,他的胸口深刻着她在荷花池畔留给他的刀疤。她的伤痕与他的疤痕,皆在各自的心脏之前。每当他们覆盖彼此的身躯的时候,他俩就如同两片残缺的碎片找到了最合适的镶嵌……然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箭伤刻骨铭心的痛,她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带给她的噬心焚骨的恨。
一切缠绵,皆是手段。
既是活着的手段,也是苟延残喘的手段。
她对他的恨,始终如缓慢的剧毒般丝丝入骨,一点一滴,静待水滴石穿。
几许云雨过后,疲累至极的黛染翻身便在榻上入睡。夏侯衍却起身穿好衣衫,不作停留地走出寝室,回到黑木书桌前继续批阅奏折去了。
微弱的油灯,仅余一星星火,半明半灭,一明一灭……在摇摆的微光中,夏侯衍又再翻开一本奏折。奏折禀奏的,刚好是萨释国余孽在大乾国边境之地蠢蠢欲动,似有所图。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夏侯衍眉头一皱,猛然执笔,决断地在奏折上批注——“反叛者,杀无赦”。
放下毫笔,合上奏折,将该本奏折垒放在已批阅的奏折之上。眼见未批阅的奏折还剩十数本,而这十数本奏折全都是弹劾萨释余孽的……就连幽居后宫并无过错的黛染都不能幸免。也不能说黛染并无过错吧?毕竟刚才,夏侯衍轻易便嗅到了黛染的歹意。
他灭了她的国,她恨他,她要杀了他……都是正常的。
可惜,他不是那么好杀的!
忽而冷冷一笑。
夏侯衍索性将这十数本奏折全数翻开,专注地对比、察看、研究……纵使萨释余孽既无雄才伟略亦无铁骑雄兵,但是萨释国的旧子民是天下间最根深蒂固的曼罗门奴隶。尽管如今夏侯衍对这群曼罗门奴隶极尽安抚,但也难保他们在曼罗门的多番煽动下不会否倒戈相向。幸而,这群萨释余孽始终投鼠忌器地不敢公然作反,只因夏侯衍的手中有重要的人质。皇上离渊,长子菩德……最重要的,当然是于这群萨释余孽而言最最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曼罗公主,黛染。
他不会让黛染知道这一切的。
他既不会让黛染知道有人为了她想要造反,他更不会让黛染知道有人为了她不敢造反。
说到底,他还是在意她,重视她,甚至是……爱她的。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除了江山,不会爱上任何的人或物。怪只怪拥挤着杨花飞絮的深巷里的惊鸿一瞥,怪只怪那日她的善良让他难以忘怀,怪只怪烙印在她额前的红杏吹落在他的心间。
弹劾黛染的奏折,必然是要驳斥的。
大笔一挥将所有奏折批阅完毕之后,夏侯衍终于能够放下手中的毫笔,迫切地回到拥有黛染的书房寝室。
是的,迫切。
唯有无旁人的时候,他才能露出他真实的迫切。坐于榻畔,看着沉睡中的黛染……她的眉目是紧锁的,她的神色是惊恐慌乱的。
她是在做着噩梦吗?
还是她生活在噩梦里?
夏侯衍知道,他就是黛染的噩梦。
可黛染方才是那般的热情,那般复杂的忐忑的挣扎的热情……他何尝不知,黛染的热情只是一种求生的热情,一种身不由己的热情。
但都无所谓了!
随得黛染去罢!
这便是他对黛染最大的宠溺。
将黛染横抱在怀,往杏苑的方向走去。天气很凉了,风呼呼地刮着,落叶残红漫天飞舞,有一种苍凉的寂静。黛染靠在夏侯衍的怀中,半梦半醒地往夏侯衍的怀中钻……突然,黛染喃喃梦呓:“轲倪……”
夏侯衍的心,瞬间凉成了冰。
****
第二天。
待黛染醒来的时候,已经睡在杏苑的寝室之内。
纵使夏侯衍已经不在身旁,但黛染知道昨夜定是夏侯衍将她送回杏苑的……犹记昨夜,恍惚梦中,她梦见穿着一身黑紫袈裟的轲倪横抱着她,穿行在漫天的落叶与残红之间,那般浪漫,那般凄美。
若那真是轲倪便就好了。
黛染的心因而酸楚得很。
梳妆过后,黛染坐在杏苑小厅内闷闷地吃着早点。黛染才吃没几口,素馨就来到了杏苑。黛染让她的侍女都到小厅外各忙各的去,素馨亦让她的侍女在小厅之外守候。
“昨夜大王可曾在杏苑留宿?”素馨迫不及待地问黛染。只怪夏侯衍实在是太来无影去无踪,素馨想要打探夏侯衍昨夜有否留宿杏苑,唯一的途径就是直接问黛染。
“嗯。”黛染闷闷地点了点头,不欲细说。
“这实在是委屈你了。”素馨用她那温润微暖的手,轻轻覆盖住黛染略有点凉的手,“但是……为了夫君的孩儿,便也只能继续委屈你了。”
“素馨,我腹中的孩儿……”
“对了!大王可曾说过,今夜会否再来杏苑?”素馨似是有意打断黛染的话。
“我今夜不想再与夏侯衍……”黛染略微顿了顿,然后才说:“我与夏侯衍已经共度过两个夜晚了,一来二往,大概已经足以让夏侯衍相信我腹中的孩儿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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