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旧债(2/2)
这架势,还有什么不明白。
林家二房,长子嫡孙,林清容林言钧,都输了。
温酒走到林言钧身边,白色长裙的裙摆在地上轻轻曳过,她伏在他耳边,那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蛇信子:“林言钧,还记不记得四年前,长丰路上那场车祸。”
“我,回来收账了。”
尾音仿佛来自地狱,带着恨意和杀气。
屋子里的人看着,每一个人出声。
林家上下,除了老爷子林庭许,竟没有一个人的气势能压得过温酒。
林言语看愣了,心道:三叔这是娶了个妖精吧。
林庭许坐在书房里,身边放着温唯留下的箱子。
林清晏就坐在他对面,清清凌凌,不卑不亢。
“晏之啊,我这一生,最骄傲的事就是把你教出来了。”林庭许目光悠远,“我一生无子,我对二房有恨,虽然这些年一直下不了手,但也没打算把林家交到二房手里,当年,我进退两难,你的出生,是件好事啊!”
“我亲自把你抱在膝下抚养教导,一开始就存了让你接手林家的打算,只不过为了磨你的性子,这才放任言钧坐大,好在,你没让我失望。”
林清晏没有出声,心里却是自嘲一笑,这些年,他进退两难,如今看来竟像个笑话。
“阿酒是个好姑娘,比你温姨强,你温姨把她教得真好,我欠下的,如今都该还了,还完了,我才好干干净净去见她……”
他絮絮叨叨了许久。
林清晏听着,不发一言,从头到尾,都像一个局外人。
“这些年,他们手里总归是有些自己的势力,你要多小心,掌家令要收好。”
木质漆金的令牌被放到眼前。
这枚掌家令传了数百年了,如今,终究到了林清晏的手里。
傍晚,家里筹备起了丧事。
周家人带着周宁绾上门了。
脸色都不好看,从前拿这个准女婿当宝,可现下再看林言钧,竟是满脸的怒容,强忍着情绪给林庭让上了香。
踌躇半晌,拿出一个木盒,放到林庭许跟前。
“林老,咱们周家高攀不起林家,这婚事,还是作罢吧。”周老太太语气生硬,态度强硬。
林庭许抬眼:“老太君这是怎么了,我林家这才出了丧事,你周家就赶来退婚,传出去不好听吧。”
周宁绾红肿着一双眼站在最后,神色茫然怔忪,一双泪目定定地看着林清晏。
“哼,传出去不好听,那也是林家传出去不好听吧。”周老太太转身对着林言钧,“大少爷,赵家小姐肚子里的那块肉,是你的种吧。”
“我周家丢不起这人。”
这话一出,如平地惊雷。
连林言钧自己,都煞白了脸,身体晃了晃,咬牙强撑住,他原本还在想,掌家人的位置给了林清晏又如何,他还能凭周家再起来。
可如今……
他看向林清晏,目眦欲裂。
这事确实是林清晏做的。
就在温酒在老宅崩溃的那一夜,他让人通知刘张安,拿到林言钧和赵昕来往的证据,连夜匿名送到了周家,一同送过去的,还有数天前,赵昕去医院检查发现的一个半月身孕的病历。
断了林言钧的后路,才好把他赶尽杀绝。
他绝不会再手软,他现在有了妻子,有了软肋,所以必须用最硬的心肠去对付最大的敌人,用最坚实的盔甲护住他的家。
周宁绾得到消息,整个人都要疯了。
七年,她七年前放弃了林清晏,选了林言钧。
可到头来,她到底是选了个什么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卑鄙无耻,她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话去形容那个男人。
她想回头了。
可回头之后,早就没人等她了。
这七年,她又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林清晏握着温酒的手,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开过,这姿态无异于是在宣告着温酒在林家的地位,令人羡慕,但也像一根刺,扎进周宁绾心里,疼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家理亏,这婚事只能作罢。
周老太太带着周宁绾走出了林家大门。
回眸看了一眼林家老宅古朴庄严的房檐。
一巴掌狠狠落在周宁绾脸上:“蠢货,当年我就说过,林清晏必成大器,不可小觑,可你非要跟林言钧,可好,成王败寇不说,连人品都低劣至此。”
周宁绾低着头,长发挡住了她的脸。明明灭灭,多想是一场梦,醒来还是七年前。
温酒不愿意待在老宅过夜,林清晏上下打点安排了人手,便陪着温酒回了鹿鸣山晏园。
康伯还没睡,屋里灯火通明。
和康伯一起坐在客厅里的是霍恺和贺齐两个人。
眉眼好似结了霜,难看的厉害。
“我先回房休息。”温酒拍拍林清晏的手背,“你们聊。”
“嫂子好好休息。”霍恺和贺齐冲温酒点点头。
温酒回礼,这边上了楼。
“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林清晏道厨房冲了杯咖啡,他难得喝这玩意,可今夜摆明了是个不眠之夜。
霍恺手里递过一份资料:“这是之前林言钧走私古玩的证据,账目明细都在里面,是刘张安下午给我的。”
“直接送到谭局手里,他知道该怎么做。”喝不惯咖啡的味,不管加多少糖,他总是觉得苦,没有茶来的清喉。
贺齐手里也有一份资料,很厚,他拿在手里,指节泛白,连青筋都突了出来。
“这是什么?”林清晏指指那沓资料。
“你自己看吧。”贺齐说不下去,八尺大老爷们,眼圈都红了。
那是那日跟在林言钧身边说话的男人的资料,也就是四年前肇事司机的资料。
何涛,外号“阎王”,干的是人口贩卖和器官贩卖的勾当。
那厚厚一沓资料里,是这些年,何涛手底下各个分支的地理位置分别,还有……被拐妇女儿童的照片以及他们的相关资料。
其中有一张,被贺齐做了记号。
抽出来,那是一张五六岁孩子的脸,瘦脱了相,两颊凹陷,面黄肌瘦,头发脏乱枯黄,穿着一件褴褛的脏衣服,很难凭五官长相认出是谁,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墨玉似的眼睛,直直看着镜头,林清晏都不需要想,就知道那是谁。
资料上记着。
山城,芦安县火车站拐到晋市,女,约莫六岁,哑巴,找不到合适的卖家,转成……乞丐。
十七年前,温唯把温酒接走后不久,晋市窝点被人举报,一举被抄。
想来,是温唯当年带走温酒之后,报了警。
林清晏狠狠抽了一口气,他甚至不用去幻想,就知道温酒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在那种地方,做了三年乞丐,见惯了生死,看透了人情凉薄,精把她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猛地把那张纸倒翻到桌面上,大掌盖在上面,胸腔起伏剧烈,他撇开头,可贺齐和霍恺还是能看到,那逼红的双目,猩红的刺眼。
然后空旷的客厅里突然暴开一阵巨响。
一架花几和上面摆着的一盆山茶,被狠狠捋到地上。
“我要他。”
“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甚至能闻见血腥的味道。
他知道了温酒心里的秘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温酒会说:为什么他不肯放过她。
就是不为温酒,单是为了这厚厚一沓资料上的每一个妇女,孩子,这人都该千刀万剐。
“何涛原来是给二老爷做事,后来转到林言钧手下,就一直为林言钧做事,这人口生意,也是二老爷转到林言钧手里的一条生意线,何涛做事稳妥,心又够狠,所以四年前那起车祸,林言钧交待要何涛亲自动手,以防万一,可偏巧遇上嫂子,那温姨成了替死鬼。”
原来是不知道该查谁,林言钧又捂的紧,所以四年前没查出来。
这笔旧账。
现在算,也不迟。
“把何涛抓起来,打断手脚,割了舌头,扔到街上去当乞丐,盯着,我要他生不如死。”林清晏此刻浑身的戾气。
就像是不小心放出的野兽。
稍一招惹,就是万劫不复。
“知道了。”
“林言钧,我亲自来对付。”
注:
1、元·王恽《繁杏锦鸠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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