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2)
夜晚,长城又一次凝视结婚照,照片上的梁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清澈如水温柔纯净,似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繁华纷扰都与她无关。照片上的自己面容虽清瘦,眼神里却充满了青春的朝气,蓬勃向上笃定坚韧。生活真是一把刻刀,一刀一刀,把原本亮丽纯净的风景画雕刻成线条简练含蓄讽刺意味极强的漫画。而今,长城眼里的梁妍强势物质迷茫浮躁骄傲妒忌,梁妍眼里的长城纠结郁闷守旧自大不懂生活。
长城看着垃圾筐里被梁妍扔掉的电影票,想着梁妍那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看过了。心里浮上一层阴云。他想起郭志说的话,你提拔谁,都不要提拔你自个的媳妇儿,女人要是地位经济都超过你时,你的气场根本压不住她,她就会一再膨胀,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时钟已指向晚上九点,晚秋的风又一次在窗外肆虐起来,仿佛有扬沙打在窗子上,发出啪啪的声响。长城给梁妍打了电话,是关机状态,他握着手机在屋子里踱着,心里塞满了绝望!一个小时后,梁妍回到家,长城急忙把拖鞋放在梁妍脚下,然后温柔地接过梁妍的包,却脱口而出,“咋还关机了呢?回来晚,你都告诉我一声啊!”“没这个必要,我们已经离婚了。”梁妍说得云淡风轻。长城突然感觉到理屈词穷,停顿片刻,他这才支吾着,“跟离不离婚没关系,半夜……半夜三更的,一个女人,又开着奥迪,我惦记啊!”梁妍直逼长城的脸,怒然道,“少来,假惺惺的,你那是诅咒。”长城终于忍无可忍,他壮着胆子顶撞道,“怎么能说是诅咒呢?搁谁能不惦记呀?你怎么也得告诉我一声啊!”“有必要吗?你以前半宿半宿地不回家,你告诉过我吗?”梁妍语气咄咄逼人,眼睛却不看长城。见梁妍很明显地轻视自己,他委屈地为自己正言道,“那不也是为了向上爬,为了混个一官半职的,不也是为了咱这个家吗!”“得了吧!谁知道你干些啥鸡鸣狗盗的事。”梁妍露出睥睨的轻蔑。“我没有!”长城突然提高了声调,瞬间又觉得不妙,即刻又压低声音,“媳妇儿,我去给你热菜。”“不用,吃过了。”梁妍冷冰冰地说完径直走进卫生间……
长城默默地走进厨房狼吞虎咽着,他的心里酸酸的,这就是他坚守的婚姻,坚守的生活。我视你为珍宝,你视我如空气。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饭菜似堵在食管里,难以下咽。有人说,爱亦有生老病死,那么他的婚姻只是病了,绝不是死亡。他在心里这样劝自己。梁妍洗漱完毕,坐在床上,长城急忙打开被子为其盖上,顺势倚靠在梁妍身边。“去你自己那屋睡去!别影响我休息!”梁妍用力推搡长城,长城险些从床上掉下来,他并不气馁,重新又贴近梁妍,并伸出手臂想拥抱梁妍,梁妍腾地做起,厉声道,“干嘛?几点了?不睡觉!”长城悻悻地离开梁妍的床,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小屋里,静静地……人说刚柔相济强弱互补,这个家庭才能安然无恙。长城与梁妍既不相济也不互补,两个人的个性都强,犹如倚天剑打屠龙刀。
时钟已指向十二点,他毫无睡意,头痛欲裂有呕吐的感觉,他蹑手蹑脚地起身拉开窗帘,试图清凉一下混沌的大脑。现代化的都市在午夜也尽显繁华,霓虹灯闪耀着五光十色的光,犹如视觉盛宴却也让人昏花了眼。他重又拉上窗帘,静静地守候这样一个漫长而又混沌的秋夜……
早晨,梁妍早早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化妆,长城坐在餐桌前等候着。梁妍收拾完毕走到餐桌前,喝了一杯牛奶,便匆匆出门,临出门回过头来,冲着长城淡漠道,“今晚,我不回来住。”“啊,啊?”长城愕然,“这是咱们家啊,你不回来去哪儿?”梁妍终于抬起眼皮怒视长城,“你别得寸进尺,我这样已经很尊重你了!告诉你,这个家早已不在我心里了,之所以我现在还能住在这儿,是顾及到孩子的感受,跟感情毛关系都没有。”“媳妇儿,即便跟感情无关,为了顾及儿子的感受,我们也要去复婚,今天就去,行吗?”长城一脸的哀求。“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再说一遍,复婚绝不可能,咱们两个人混居在一起也只能是到明年七月,孩子高考完,咱们就老死不相往来。”梁妍声色俱厉。随着咣当一声关门声,他们的世界被分成两个世界。
显然,他们之间的感情再也回不到从前,或许因为他们之间唯一的默契点,暂时能勉强做戏。这到底是自己的错,还是梁妍的错,还是,感情本身出了错?能否有一点点挽救的余地?他反复问自己。
长城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行驶在人民大街上。街路两侧的花花草草已在秋风的肆虐下尽显萧条,本来就很宽阔的人民大街更加宽阔顺畅。阵阵秋风吹来,街上的行人拥衣揽肩,脚步匆匆。长城忽然想起要去陈实学校看一眼,天凉了,只怕是那孩子手里缺钱,舍不得添加衣物。想到此,他加大了车速。
陈实是长城的一个缘,如同父母亲人朋友是他的缘,在他的生命里不可分割。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将近春节,刮起暴雪……长城坐在车里,看着冯源跑进马路对面的蛋糕店,同学生日,冯源欲为其定一生日蛋糕。视线中,一瘦瘦高高的男孩拄着拐杖从蛋糕店旁边的书屋走出来,他的右手握着一白色塑料袋,里面貌似书籍的东西。其后背上的书包鼓鼓的,沉重地坠着,他的身体明显地向前倾着,酷似拉纤的纤夫。风雪中,他蜷缩着的一条左腿显得更加伶仃悲催。看上去,他的年龄与冯源相仿,外表却有着天壤之别,冯源穿着当下最流行的某品牌时尚羽绒服,黑色过膝,宽大的帽子足以遮挡住肆虐的风雪。男孩身上藏蓝色的羽绒服单薄破旧,偷工减料的帽子刚刚遮挡住他的后脑勺,风雪中,男孩时而停一下脚步,缩着脖子拉拽一下帽子,试图护住被冻得通红的耳朵。时而加快脚步向前趔趄着……狂风呼啸着,利刃般刮着皮肤表层,漫天的暴雪张牙舞爪地打着漩涡,那凛冽的架势,似欲埋葬这个繁华的世界。路面上的积雪越来越厚,男孩仍倔强地向前走着,本来就不协调的肢体,在这样一个极不和谐的天气里,显得极不协调。他的身体大幅度地晃动着……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男孩手中的塑料袋飞向空中,一倒骑驴擦着男孩身边停下,骑车的中年男人吼着,“走成这熊色样,你倒是靠点边呀!”男孩怒目圆睁,他恶狠狠地瞪着那个络腮胡子。中年男人跳下车,扶正头上的绒线帽子,也怒目圆睁着,“咋地?有干的意思?”他的眼神咄咄逼人,逼近男孩。男孩眼里喷着火,他狮吼一声,霍地举起手中的拐杖,砸向对方,对方似乎是一个极富战斗经验的老手,其躲闪的速度令人佩服,男孩的拐杖不偏不倚落在倒骑驴的车身上,折了……中年男人一脸的惊悚,他偷窥一眼男孩,飞身上车……男孩嫉恶如仇地飞掷出手中的半截拐棍,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去死吧!声音在这样一个冰肌玉骨般的空气中一点一点凝固。之后他蹲下身,匍匐着奔向那散落在地上的书,那是余华的长篇小说《活着》,在这样一个雪虐风饕的天气里,它静静地躺在那里,静静地讲述那个关于活着的故事……
长城的心咯噔一下,他不由自主地跳下车,径直跑到男孩面前,扶起男孩,拍落男孩身上的雪,在他迅疾地完成这几个动作后,男孩怀抱着那本书,及其惊愕地看着长城,怔了几分钟,低声道,“谢谢。”长城扶正男孩的书包带,温和道,“孩子,你……你往那个方向去?”长城指着男孩前行的方向。男孩的表情诧异着,“是,您……”“我正好也去那个方向,雪太大了,我开车正好能载你一段。”男孩突然露出警觉的眼神,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城,拒绝道,“不用,不用了。”长城看着男孩警觉怀疑的眼神,指了指从马路对面跑过来的冯源,“看着没有,往这边跑的那个,我儿子,初三学生。”看着眼前这个貌似与自己同龄有着吴亦凡范儿的男孩,陈实心里的戒备悄然解除。他对着冯源微微一笑,洁白的牙齿参差着。冯源疑惑地看着长城,又看看男孩的左腿,心里嘀咕,民警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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