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幸亏碰上个傻老外（1/2）

自行车驶过去了，她能感觉到骑车人的呼吸声，在路过她的时候行驶速度明显变慢了。

她不敢看，把手里的手机打开，摁到了何朝阳的号码上拨了出去。电话还没接通，那辆驶过她大概五米的自行车停了下来，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后悔怎么没有早一点决定藏到树林中去，又恨电话怎么还没拨通。

所幸，对面驶来一辆车，渐渐把她和骑车人照亮了。停下来的骑车人扶着车站在那里看着她，灯光越来越近，逐渐能看清那是辆专业山地车，骑车人头上戴着一个骑行头盔。看到这儿的时候对面的汽车已经驶过去，对方背光，她迎着光。虽然自己的脸已经彻底暴露在对方眼睛里，但眼前看到的让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害怕了。这时候手机通了。

何朝阳做了最合理的安排。他没有去找林笑笑，而是和她约定了在最邻近京密路的地方碰头，然后他打车到那里等她。现在他们刚刚汇合完毕，向丫丫这个方向驶来。丫丫一边接电话，一边看着那个骑车的人。她不想多说了，她要挂断电话好留下那个骑车的人，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会伤害她，反而可以给她以暂时的保护。

丫丫挂了电话，仍然保持着原先的距离，她等着对方的反应，同时让手机屏幕亮着。

果然，那人对她说：“嗨……”

声音有些怪，她拿起手机照向对方，微弱的光线里对方摘下头盔，是个老外。能隐约看到他的黄头发。她一下子安定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对方手边忽然多了一簇亮光，照着她，但避开了她的脸：“你没事吧？”舌头捋不直的中文，听起来那么温和。

她又要哭了，“没事儿……我没事儿……”垂下了一直举着手机的手，她没戴手套，手指已经冻木了。

“你，真的没事吗？”对方又问。他手里的那束光怎么那么亮呢，比她的手机亮多了。她真想问问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自己一定也要买一个，这种情况下她真需要亮啊。

她向他走过去，太没出息了，她鼻子里已经开始流鼻涕了。她吸吸鼻子：“我有点儿事。”

他们已经离得很近了，他就着她的脚步调整手里的光亮，保持亮光一直能照到她和她脚下的路。“你要去哪儿？”他看着她问。

“东三环……”她回答完觉得对方不一定能听懂，于是改口说，“北京”。

那个老外声音松弛下来：“我也去北京。”他看看自己的车，“不过我的车，不太行，坐两个人不行。”他在解释。

“我知道，”她站在他旁边，打量一下他的车，同时看清楚他手里拿的其实不是手机，那是一枚手电。“你能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再去北京吗？我朋友马上会来接我。”她提出这样的请求，而且心里确定他不会拒绝。

“可以的。”他晃晃手里的手电，“我们可以关掉它吗？它，一会儿就……没有了。”他想说一直开着会没电。

“可以可以，”他说什么都可以，“我可以讲英文的，如果你需要的话。”丫丫说，她不能太难为这个老外了。虽然她的英文也只限于日常交流，但是最起码可以让他觉得更友善一些。其实无论中文还是英文，她现在都说不利索了，她的嘴唇也快冻木了。

“不不不……”他一迭声的拒绝，“我喜欢讲中文，我喜欢用中文和中国人交流，这样会练习我的中文水平。”哦，他真可爱。她又摁亮自己的手机，试图打开自己的包翻什么东西，可是一只手拿手机，一只手翻包，被冻成棍儿的手怎么也不听使唤。他体贴地又把手电打开了，照着她的手和她的包。她翻出来一包纸巾，哆哆嗦嗦抽出一张擦鼻子，她的鼻涕太多了。

这时又一辆车开过来了，一片亮光扫过去。他伸手把她往更外侧拉一下，然后又急着解释：“这里一点，更安全。”她说谢谢。等那辆车过去后，他把手机递给丫丫，让她帮自己照亮，他开始翻自己在自行车后架上的包，他从里面翻出一条毯子递给她：“这个，你可以先披上。”她感激涕零，想接过毯子披上，可是手指头就快不听使唤了。他帮她披上毯子，又把手套摘下来帮她戴上。手套里面真暖和，她觉得瞬间活过来一样。

“这样不行，你会冻坏……我们应该拦一辆车。”他提议说。

她觉得这已经很好很好了。她要在这里等笑笑和何朝阳来，她不愿意任何可能出现的擦肩而过延误他们见面。她说：“咱们往前走吧，活动一下我就好了。”

他只好同意，于是他把她的包挂在车把上，她围着毯子跟在他后面往前走。

“你怎么会在半夜里自己在路上走，这很危险。”他说。

她沉默了一会儿，抽抽鼻子。

“对不起，你可以不回答的。”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骑着它，你的脚会好受一点。”他看她一边走一边跺脚。

“不用，我的朋友很快就会来了，这样很好。真的很好。”她由衷地说。

“你怎么会半夜在路上骑车？”她问。心里感谢上帝让他半夜在路上骑车。

“我的假期去了河北一个县城，是旅行。明天要上班，我必须在早上之前回去。”

“你是骑车去的河北？”她一边问一边走一边跺脚一边吸鼻子。

“是，那不远，大概两百多公里。”

“对，不远。不过也不近。”她差点儿被几十公里要了命，他居然说两百多公里不远。

“如果你也经常骑车的话，”他解释说，并乐于推荐他热衷的运动，“就不会觉得很远。骑车是很好的旅行方式，锻炼身体，而且省钱。”

“省钱，对，省钱好……我还以为你们不用省钱呢。”她心里一安定，惯常的刻薄就又回来了。

“我当然需要省钱，”他对她的看法表示吃惊，“我挣得并不多，而且中国的物价并不便宜，有些东西比我的家乡还要贵。”

“你是哪里人？”

“澳大利亚。”

“哦，那是，想在北京吃澳洲龙虾，是得贵不少。”

“你说话很幽默。”他居然听出了她话里的刻薄，还赞美那是幽默。丫丫苦笑一下。

“我在北京吃不起龙虾，而且你们……”他想想不妥，改口说：“不对，是他们，他们说中国的海鲜里有激素，就是可以让海鲜长得更大的东西，”他语气里有些无奈，“而澳大利亚的海鲜运到这里来就太贵了。我只是偶尔吃，是我的学生的父母请我们吃。”他把自己交待的清清楚楚的。

“你是老师？”丫丫好奇地问。

“是，我在一所国际学校教美术。”

丫丫明白了：“那难怪呢，请你吃龙虾的家长都是中国孩子的家长吧？”

“是，你怎么知道？”他对丫丫的判断力表示折服。

“哦，因为我们中国人热情好客……”她下边本来还有半句，尤其想提到那些用钱砸老师的中国父母，想想觉得不厚道又有失自己国家的体面，还是没说。

但是这半句没说的让这个老外听懂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也不是所有中国家长都会请我们吃饭。都是在特别的日子，比如孩子过生日的时候，他们会在很好的饭店请我们一起吃饭，那真的很豪华，而且很好吃。”他对中国食物的赞叹是由衷的。

“你是不是油然而生对中国菜的敬意？”丫丫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不厚道。

“你刚才说什么？就是什么生，我没有听懂。”他老实地说。

“油然而生？”

“对，油然而生，油然而生。”他重复学习着这个新单词。

“就是……就是忽然一下子就发生了，形容一种情绪发生的很迅速很猛烈……”丫丫努力当个好老师，她一边形容一边用纸巾擦着鼻子。

“比如说你刚才答应在这里陪我，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就是油然而生。”她也是由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