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墓神(2/2)
在我七岁的时候,我就对父母说,我要去找她。
父母吓得险些晕了过去,只以为我被冤鬼缠身,后来请了几场法事,都没有治好。
在我十岁的时候,别家的女儿都在父母膝下撒娇承欢,又或在闺房里锦绣描红。
而身材修长的我却刻意化妆成一个邋遢的男子,终日在市井旮旯里寻觅盗墓人。
因为,只有去盗墓,才是唯一找到她的途径。
可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有一天,让我在赌场里遇到了一个盗墓的人,这个人便是阿三。
那一年,我终于离家出走,决心去做一个万夫所指的盗墓人。
可是,谁能料到,成也阿三,败也阿三。
跟他学了五年盗墓,不但没能找到那个与我息息相关的女人,而且到头来,今日还要做这刀下魂,这一切努力岂不是太冤白了么?
想到这些年来所受的万般苦楚,我心下悲屈异常,忍不住怨恨的尖叫了起来:“阿三,你这个混蛋,你害得我好苦啊!”
我的叫声在监狱里竭嘶地里的飘荡,又从窗口穿入荒漠的夜空。
我疲累的瘫倒在墙角的烂草堆上,呛鼻的霉味不住的往我身体内渗入,令我再也叫不出来,再也哭不出声音。
就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娃儿啊,哭累啦?”
我隐约听见了,但实在不想去理会,我的心情已悲沉到了极点,已再无力气去临近默哀。
那声音又说:“嘿嘿,就这么点挫折,也难住了你吗?唉,一点也不象一个盗墓人。”
他前面的话我觉着根本没有听见,但后面那句话令得我神经似的微微一振。
苍老的声音总是很轻慈,又说:“没有什么可悲伤的,要做盗墓的人,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谁说不是呢?
常在河边走,又哪有不湿脚的时候?
我欠了欠身,抬头望去,微弱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张邋遢的脸。
这是我对面牢房里的一个老人,花白的胡子,乱七八糟的须发中,透出一双冷凝的眼睛。
我迟疑了片刻,终于弱弱的问了一声:“老爷爷,是你在和我说话么?”
老人微笑着点头,说:“呵呵,不是我难道还是你?”
我失望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
老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我冷漠的反应,又说:“娃儿,你有心事吗?可以说给老儿听听吗?”
我满心悲苦,哀声说:“说了你听又怎样?没有用了,一切都晚了!”
老人说:“怎么没有用呢?至少我首先可以安慰安慰你。就象老儿我,刚来这里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才叫一个孤独伤心啊!”
我望着她饱受风霜的脸,心中不觉生出一丝怜意,声音也轻柔了不少:“老爷爷,你……你怎么会被他们抓进来了呢?”
老人愣了一愣,随即展出一丝无奈的笑容,说:“我也和你一样啊!”
我惊异的望着他,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老人捉狭似的笑,好一会才说:“笨丫头,这还不明白?”
我更惊了,望着他诧愕不已:“你……你……说什么?笨……笨丫头?”
老人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你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小老儿我的。”
我不由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一束女扮男装,也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惊慌了起来:“你……你是怎……怎么知道的?”
老人扮了个哭脸,却笑眯眯的说:“你哭啊!你刚才哭的那个酸样儿。哎哟,哪有男人象你这样哭的?”
我立时呆住。
这才明白是我刚才毫无掩饰的哭相和哭声出卖了自己。
我脸色惊红,窘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老人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别哭丧着个脸儿,搞得老人家我象偷了你一个臭鸡蛋似的,我给你保密就是啦!”
我摇了摇头,叹着说:“我这都要死了,保密又有什么用?”
老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的道:“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既然都知道要死了,又何必哀哀切切的呢?难道开心一点不好吗?”
我叹了口气,没有回答。
我自知无法有老人况乐的心境,虽然明知道要死了,但这痛苦和快乐又有什么分别?
何况自前世杜三娘受了蛇妖的桃花咒以后,快乐对于我来说,那已经是一个陌生的字眼。
我抬头痴痴的望着窗外的夜空,只见几颗星光闪烁,竟然慢慢的竟然变成了一个人的脸。
一个女人的脸。
那个女人的脸对着牢房内的我,仿佛在笑。
我又惊又喜,连忙站起来扑了过去,扒在窗前拼命的叫了起来:“三娘!三娘!”
可是除了几点星光闪烁,又哪里还有三娘的影子?
我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眼泪默默的就流了出来。
老人一直就这么看着,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波澜不惊的说道:“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还从来没有看到有过女盗墓贼。丫头,你小小年纪,怎么会去学盗墓呢?”
我没有回答。
老人不厌其烦,又关怀着问我:“怎么不说话?”
我摇了摇头,一切都是自己选择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老人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好像自言自语的说:“盗墓虽然可以一夜暴富,大发横财,但怎么说也不适合一个女孩子。”
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你既然选择走这条路,那便一定有你的苦衷,是不是?你说我听听,说不得我还可以帮助你呢!”
我伤心之极,不停的摇头:“你帮不了的,没有谁能帮得了。”
老人眼里闪着光,说:“你怎么知道我帮不了?”
他的眼光里分明有着一股长者的智慧,亲切的笑容,让我飘泊的心仿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海岸。
我心头一酸,都要忍不住向他诉说压抑在心头无法释放的悲哀,可是一张口,我又仿佛听到耳畔不停的传来无数的唾骂声:
“看看,这就是那个颜家的变态女儿,真是丢人啊!”
“据说她不和男人睡觉,却偏偏天天和一个女人睡在一起……”
“可不是嘛,那个女人据说还是一个biao子呢!”
我头痛欲裂,忍不住一声尖叫,抱着脑袋拼命的喊着:“不要说啦!不要说啦!”
老人显然没料到我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竟有些手足无措,而且还以为是自己惹得我情绪失控,显得更是自责,就是想安慰几句也是无从下口。
好一会之后,我才平静下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对老人说:“老爷爷,对不起!”
老人摆摆手,说:“没啥!没啥!倒是小老儿让你烦心了不是?”
我幽怨着说:“老爷爷,你不知道……唉,我心中好苦……”
老人微微点头,捋须展出一片慈祥的笑容,安慰着我说:“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一个说不出的苦,但最重要的是看你如何去面对,是不是?有些人被这种苦击倒,永远没有了希望,而有些人却能从中得到激励,变得更坚强!”
我眼睛一亮,老人的话触动了我心中坍塌的意志,让我又生出一种求生的希望。
曾经的我自觉是如何的坚强,如何的执着,从前世开始,经过一个轮回,我又何曾放弃过自己所追求的期望?
难道现在就要这么放弃了么?
我在心底责问自己,忽然又想起了艾笑的话,只要不到最后,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呢?
想到这里,我心中坦然不少,面上又展出一种执着的笑容。
望着老人,我双眼露出一片感激的目光,说:“老爷爷,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盗墓吗?”
老人笑呵呵的说:“为什么?”
我说:“我盗墓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要找到一个人。”
老人抓了抓头,似乎有些不解:“什么,找一个人?盗墓是为了找一个人?盗墓和找人又有什么关系?”
在世人的眼里,通常盗墓,只为发财,但绝对和找人没有关系,也难怪老人露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肃然的点点头,又悲从中来,哽咽着说:“可是我找了很多年,也不记得盗了多少墓,却从没有找到她。”
老人还在犯糊:“等等,你是说,你学盗墓,是为了找到一个人,这个人……难道是个死人?”
我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也是也不是。”
老人显然觉察到这其中大有因由,翻身坐了起来,眼睛也亮了:“所以你就跟那个尖头阿三去学盗墓?”
我若然一惊,诧愕的望着老人说:“怎么,老爷爷,你认识阿三?”
阿三是尖头,有些人背后的确是叫他尖头阿三,但阿三每时听到这话很是生气,所以我和大雄宝殿他们从不敢叫。
但老人却知道尖头阿三,而且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见老人没有回答,虽然已预感到这老人与阿三有些不同一般的关系,但这老人既然不说,我于是也就不问。
哪知过得一会,老人却象作了一个决定一样,忽然跳到铁栅栏边,四下望了望,才对我说道:丫头,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茫然的摇摇头说:“我怎么知道?”
老人抬起头,望着墙壁上的油灯,眼光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凝固,让我有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又沉默了很久,他拔掉头上沾着的稻草,然后用枯瘦的手理顺了一下凌乱的须发,才意予豪情的一字一字说道:“因为,我就算墓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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