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2/2）

意识到这点的江南，垂下了眼睫，眼中是深深地失落。

她缓缓地走出了宫殿。偌大的宫殿静悄悄的的，只有付南肖盯着江南的背影。他其实是想跟她去的。可是她太像他了，似乎是他的影子，她的一切都似乎是他的过往。

他极落魄以至于无法保护母亲的过往，母亲也无法保护他的过往。

江南出去了，遇见了胡钰。

胡钰心思细腻温柔，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又被他们家七皇子殿下伤害了，心中一阵疼，还略略夹杂着失望。

他逼着自己靠近她，她太美好，他需要一个美好的来温暖自己。

胸中的宏图大业以及那份荣耀使他极其努力地考上了状元，成为了付南肖的谋士。

那是他的向往，他的秘密。

胡钰轻轻地拉着江南来到了镜湖边。其实真的，胡钰一点儿都不喜欢放宫灯。但是她喜欢。

那就多陪陪她吧。

看着江南缓缓提起的精神，胡钰心中一软。

她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很单纯可爱的孩子。

她的美好，映衬了他的卑鄙。

看着江南取了火，火光暖色，照耀得江南一袭鹅黄襦裙更是娇美可人。

她粉雕玉琢的小脸衬得有些红润，水润的眼睛笑起来像是两弯月牙。

到底还是个孩子，玩心儿重。江南到底还是笑了起来。

胡钰不自觉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江南水润的眸子一下抬了起来，眸中是满满的疑惑，只不过，她却是笑得灿烂极了，

双颊微红，面色柔和，笑意满满。少女的娇俏中，更待几分天真。

江南美眸流转，“胡大人今日可是怎么了，竟是如斯？”

胡钰一时怔住。一向冷静理性的心绪紊乱。他温润如玉的笑容终是消失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一向做事目的性极强，甚至一步一步设计，如何攻，如何守，如何排兵布局，如何全身而退的他，竟也会怔愣住。

他对所有人都一样的谦谦君子的笑容，终究还是淡了下来。

胡钰其实不怎么喜欢笑。童年的经历像伤痕一样刻在他的心上。可是为了生存，为了自己胸中的宏图伟业，他不得不对谁都温润如玉，温和微笑。

他又不是付南肖，可以冷冷淡淡的。

他是胡钰，是经历了幼年丧母之痛的胡钰。他是胡钰，是小小年纪就独自一人的胡钰。

他没有人可以依靠。

如果说，江南和付南肖也是幼年丧母，但是他们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江府，皇宫。

可是胡钰自小独自虽母亲生活。母亲病去后，他一个人立足市井。一个人吃着捡来的剩菜残羹，一个人偷偷读书······

母亲留下的仅存的银两让他进京考试，还是中了状元。

他是胡钰，状元郎胡钰，孤独的胡钰。

没有人陪着护着的胡钰。

江南看着愣愣出神的胡钰。

此时此刻他与平时不同。他卸下了他最好的伪装，他不是人人称道的温润公子状元郎胡钰，他是普普通通的胡钰。

他是最真实的胡钰。

胡钰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淡淡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江南“噗嗤”一笑。

“胡大人，竟是害羞得说不出话了？”

胡钰猛地一抬头，却撞见江南满眼戏谑。此时她还未长得全开，但笑意盈盈，眼角一滴泪痣像是会动似的，一点一点蚕食他。

“有的时候，不用一直笑着。”

胡钰的眼神中除了温暖更透露出了一种不一样的眼神。

是被理解。

他不太擅长说自己的过往有多苦，只是淡淡地说道。

“过去的事情仿佛一直还在心里。有时候必须伪装。但是，在你这里，可以不用伪装。”

胡钰笑着摸了摸江南的头。

放了宫灯，江南问道。

“你，许了什么愿望啊？”

“唔，那也是的了。”

两厢沉默了片刻，江南还是再次开口了。

“七皇子殿下，他为何不喜宫灯？”

胡钰略略蹙眉，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知所往。

“宫里人都知道的事了。你也是才来。七皇子殿下十五岁那年，乾元8年，冉妃娘娘宫中失火，彼时冉妃娘娘还只是冉嫔，且是个不受重视的妃嫔。救火的人并不多，冉妃娘娘在外头可是急坏了，当时殿内只七皇子殿下一人。最后七皇子殿下到底是被救出来了。也是在那一次，声音才变得如现在一般的略略沙哑。而七皇子殿下，也是在那一次，开始畏惧火。七皇子殿下不喜宫灯，也是宫灯有火的缘故了。而此后，七皇子殿下更加刻苦读书，到底是聪明底子，很快就得了好名次，皇上也是越发喜爱七皇子殿下了。”

原来，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为了自己和母妃不再受苦！

一阵心疼缓缓漫上江南的心。她真的不知道，他原来也这么脆弱过。

她见过的他，只一次是温暖的，一次是怔愣的，剩下的都是冷冷的。

却不曾想，他是用这样冰冷的表面掩藏过去的痛苦。

江南静静地低下头，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滋生。

他们的人生，怎么可以相似的如此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