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谁占谁便宜（1/2）

因为时候尚早，街上灯市未散，依旧是热闹的很。

道路上皆被各式各样的摊子给占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车水马龙几乎将街市上堵的水泄不通。

高府的马车在大道上堵的寸步难行，只得绕了远路，从另一条偏僻的小道上走。

马车走走停停，晃晃悠悠，车外的喧闹笑语更衬得车里如死一般沉寂的可怕。

高婉珠的眼泪已经是哭干了，她就那样面如死灰的靠在高彦和的怀里，似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僵尸一般，没了一丝生气。

高彦和想了许多安慰她的话，可是一句都说不出口。

说了，也是多余。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这样稀里糊涂就被人夺了贞洁，确实是比死还要残酷的事。

他都不敢想，待会回了家，那样严厉冷酷的父亲，会怎样惩罚这个“失德”的女儿。

会不会今夜，就是他与妹妹最后的相聚了······

“珠儿，你逃吧！”

高彦和揽着妹妹肩膀的手指用力的几乎泛白，似是做了一个极大的决定。

“连夜出城去！先躲起来，等风头过去，我会瞒着父亲的眼线给你送些银两，再派人把你远远的送走，教他再也找不到你，以后你就改名换姓，过一个新的人生，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过往，好不好？”

逃？

高婉珠死气沉沉的眼睛微微动了动，看向自己的哥哥，好半天，哑声道：“逃的掉吗？”

“逃的掉的！”高彦和急急的说道：“今日守城的城门官也是哥哥的故交，我同他打个招呼，他不会把消息泄露出去的，你现在就坐了马车走，父亲他便是派人出来寻你，也追不上的！”

“那，那哥哥你呢？”高婉珠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我走了，父亲定会迁怒与你，会给你动家法的，你······”

“没事。”

高彦和摸着自己妹妹的脸颊，神色温柔，饱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为了你，哥哥就是死也是甘愿的，受些皮肉之苦又何妨······”

这样情绪外露的话，高婉珠也是第一次听见哥哥对自己说，她仰头与他对视，霎时间，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哥哥，你······”

“别说。”

高彦和把她的嘴轻轻捂住，长叹了一口气。

“什么都别说了，你只要记着，在这世上，永远有个人在记挂你就好，你为了他，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记住了吗？”

高婉珠的嘴巴被捂住，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是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涌出来，将高彦和的手掌弄的湿润一片。

记住了。

为了我们兄妹能有重逢之日，我要活下去。

就算活的卑贱如泥，就算活的不见天日，我也一定会活下去的。

总有一日，我会回来。

我会亲手剜出害我之人的那颗心，把它生嚼了吞下去，以报这深仇大恨！

高彦和送走高婉珠回来后，整个人都失魂落魄，如游魂一样走在街道上。

虽为大家公子，可是他过的一直都不快乐。

生母早亡，父亲又严苛，继母更是个面善心狠的角色，以管教之名，也不知暗地里给他吃了多少苦头。

在他枯燥难熬的日子里，幸好还有妹妹在陪着他，很长一段时间里，高婉珠甚至都成了他活下去的全部寄托。

可是现在，又成了他一个人。

高彦和站在路中间，看着这满街的热闹繁华，微闭了眼，长吁短叹的重重吐了口气。

或许，他天生就是孤家寡人的命吧······

“哪来的瞎子，挡着小爷的路？”

一个清脆的少年音在不远处响起，如泉击玉石，好听的很，他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懒洋洋和狂妄，很有些京城纨绔的调调。

高彦和睁开眼，进入视线的，是一个被仆从环绕其中的小公子。

他坐在一顶敞开的软轿之上，一身的锦衣华服，长的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玉色的脸庞在灯火里泛着淡淡的光泽，如一块被精心雕琢过的绝世玉璧，俊秀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周围有不少人都被这少年的容色所折服，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朝他投去了赞叹的目光。

真是不知什么样的珍馐琼浆才能养出这样神仙似的人物来啊！

高彦和这会子这是无心欣赏这少年绝世的长相，朝他拱了拱手，全当是赔礼，侧身便要从一边走过去。

“站住。”

那少年斜眼瞟着他，吊儿郎当的挑眉道：“小爷我让你走了吗？”

他身边的仆从立刻大声附和。

“就是，让你走了吗！”

高彦和皱了皱眉头。

这少年他没见过，想必是年底随父母进京探亲的外地大户人家之子，被娇惯的不知天高地厚，在京城也敢这样放肆。

他的心情本就很差，眼下无故被人挑衅，更是火上加油，便冷了脸斥道：“休得无礼！念你年幼我不同你计较，好自为之！”

“呦呵，还挺有脾气。”

那少年摇着手里的泥金扇子，眉心一挑，漫不经心的挥了下手。

“来人，给我打。”

仆从们齐齐答应了一声，挽起袖子气势汹汹的就朝高彦和扑了过来。

高彦和是真没料到他们竟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明目张胆的行凶，错愕之下，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扯着衣领打的跌倒在地。

“你们，你们简直没了王法！”

高彦和无力的招架着如雨点一样落在他身上的拳头，愤怒的向着那少年的方向吼去。

少年把玩着泥金扇子上的吊坠，扬着下巴，倨傲的哼了一声。

“你冒犯小爷，这是你应得的下场，来啊，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王法。”

“是！”

仆从们高声应了，手底下更是卖了力气，揍的高彦和不一会儿便是鼻青脸肿，皮开肉绽，嘴角流着血，疼的蜷成一团，直抽冷气。

眼看着他们根本没有停手的意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又无人敢管，再这样挨打下去，没准真会让他们给活活打死，高彦和强忍着心头的屈辱，终是开口服了软。

“别，别打了，我，我愿意赔礼······”

少年把扇子一收，啧了一声不屑道：“我还当你多有骨气呢，原来只是个银样镴枪头啊！赔礼？行啊，跪在地上给小爷学三声狗叫，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如何？”

仆从们纷纷笑道：“公子真是宽宏大量啊！宰相肚里能撑船！”

有人提起高彦和的头发，恶声恶气道：“便宜你小子了，照我家公子的话做，就饶了你！否则，要你好看！”

跪在地上学狗叫？

这样的奇耻大辱便是杀了高彦和他自然是宁死也不肯屈从的，于是又遭受了新一轮的拳打脚踢，痛的几欲昏死过去。

周围的百姓有不少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可是却无人敢站出来拦阻，皆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这世道，人命在这些有钱有势的公子哥眼里，真是如草芥一般，他们寻常百姓，连自保都艰难，又如何管的了别人的闲事呢？

唉，怪只怪这被打的人运气不好吧！

“住手！”

人群之外忽然有人高声喝止，仆从们一怔，抬手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系着青色披风的挺拔男子分开众人大步走了过来，冷着脸将那少年一行人扫视了一圈，沉声道：“这儿是天子脚下，你们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当街打人？”

有仆从不耐烦的指着他骂道：“你又是谁？少来管我家公子的闲事，要不然，连你一块打！”

话音未落，那挺拔男子手中的长剑已出，疾如闪电的就架上了那仆从的脖颈。

“放肆！本官乃是五城兵马司巡城校尉！你这刁奴这般胆大包大，目中无人，看来是平时就狗仗人势欺负人惯了，今日都给本官回衙门去受审！”

巡城校尉？

那仆从狐疑的朝他看了一眼，到底是收敛了些气焰，犹豫着看向不远处的主子，似是在看他的眼色。

“傅校尉，你说陪我们逛灯市，怎么自己倒先跑来看热闹？”

人群里忽的又来了两个华衣少女，皆是轻纱覆面，珠围翠绕，一看就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

刚刚出声的，便是左边一个带了满头金花璀璨珠钗的女孩子，她扬着头，朝那位“傅校尉”望过来，分外娇横的样子。

“你这样言而无信，怎么还有脸当官管别人呢？！”

坐在软轿上的少年顿时“扑哧”一声笑出来。

他手底下的那些仆从更是笑的欢，起哄道：“说的好！哪来的脸管我们？”

“这位官爷，你还是先去哄你的小美人吧，小心到嘴的肉要飞了，哈哈哈。”

傅校尉怒目朝他们瞪了一眼，似是拿那女孩子没办法的样子，沉着脸走过来低声道：“吴小姐，傅某现在在执行公务，你别捣乱行不行？”

那骄横的女孩子正是吴玉娇。

她同苏如宝从如意阁离开后，并未回家，瞧着满街的热闹，一时按捺不住，便撺掇着苏如宝一起下了马车去逛逛，反正有个现成的护卫，不用白不用。

苏如宝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自然是答应了。

傅肃之心中有愧，对吴玉娇提出的要求无有不应，默默的就承担起护卫她们两个女孩子的责任来。

他是巡城校尉，在京城里也是张熟面孔，寻常人都认识，因此就算是眼热那两个身段窈窕的妙龄少女，也无人敢来上前骚扰调戏。

吴玉娇因为高彦和的缘故，一开始的时候，瞧着傅肃之很不顺眼，故意处处使唤他，到最后索性把买来的吃食玩意儿也交给他提着，拿他当一个跟班用。

不想他倒是半分怨言也没有，老老实实的拎着满手的纸包和匣子，跟着她们两个后头，让干啥就干啥。

吴玉娇总算是气顺了点儿，路过一家茶棚时，刚想说请他喝杯茶歇歇，却不想他瞧着远处人头攒动的，直接把东西丢了，提着剑就冲过去了。

明明就不是你当值，真是操心的劳碌命！吴玉娇愤愤的呸了一口，拉着苏如宝就跟过来了。

“傅校尉，什么叫我别捣乱？”

她见傅肃之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的样子，也不知怎地，心里就是想发火。

“明明是你说的任我们差遣，这会子怎么像是我们无理取闹一样？你若是做不到，一开始就别说大话，别做承诺，这会子，也别摆出这张臭脸来对着我们！”

傅肃之对那些流氓地痞很有办法，可对这些娇蛮任性的女孩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当下是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一时真是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一旁安静站着的苏如宝。

这个女孩子不似吴玉娇一般的骄横，应该会是通情达理的，怎么也不劝一劝呢？

苏如宝确实不想劝。

倒不是因为吴玉娇，而是她眼尖的认出了地上那狼狈不堪的挨打者是谁。

不就是半个时辰之前在如意阁对她百般刁难的高彦和么？

怎么这么转眼的功夫，他就被人按在大街上暴打？

啧，这报应来的还真快。

苏如宝自认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圣人，得罪了她的，她迟早都要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高彦和这个下场正是她喜闻乐见的，趁着傅校尉还没有认出来，让高彦和多挨一会儿打不是挺好的吗？

傅校尉见她不吭声，一时间更是尴尬。

不远处的那少年瞧着苏如宝，却好似来了兴致，整了整衣冠，捏着扇子拱手朝她作了个揖，笑的一脸和煦。

“这位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苏如宝被面纱遮住的脸，瞬时带上了几分嫌弃。

这人长的挺俊俏，搭讪的方式却是这般的老土。

她懒得搭理他，拍了怕吴玉娇的手道：“这儿人多，气味腌臜，我们还是先走吧。”

吴玉娇愤愤的瞪了傅校尉一眼，跺了下脚，哼道：“好，我们走！傅校尉，你就留步吧，不敢劳你大驾相送了！”

傅肃之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看了一眼后面混乱的场景，到底还是忍住了没跟上去，转身黑着一张脸提剑跃步而起，气势如虹的把那群仆从打的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少年瞧着他开始朝自己走过来，顿时慌了神，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急忙朝苏如宝的背影大声的喊道：“姑娘，姑娘，救命啊！”

苏如宝充耳不闻，任凭他在后头喊破了喉咙也没回一下头。

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为什么要救你？

少年眼看着最后一名仆从也被傅校尉打倒，更是慌乱，情急之下从扯下腰间的云锦荷包来，拼命的朝着苏如宝挥舞着呼喊。

“姑娘，你若是救我，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就归了你了！”

“呸，他把苏姐姐当成什么人了！”吴玉娇朝少年的方向翻了个白眼道：“竟然想着拿钱来收买，真是俗不可耐，你说是吧苏姐姐······苏姐姐？”

苏如宝已经在朝回走了。

这小子挺上道嘛，还知道拿钱来收买我，真是孺子可教。

她走到少年的软轿前，娇软软的开口。

“什么样的夜明珠？我鉴宝无数，你可别拿假货蒙我。”

少年见她肯回来，一双桃花眼睁的圆圆的，一脸喜出望外的模样。

“姑娘放心，这可是我家传的宝贝，绝对货真价实！”

说着把荷包里的珠子倒了出来，递到了她的面前。

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大小好似一个婴儿拳头那般，分外的夺人眼球。

嗯，的确是好东西。

苏如宝伸出只柔若无骨的手来，轻轻拿走了那颗夜明珠。

少年眼巴巴的望着她，问道：“姑娘，东西都收了，你可是愿意救我了。”

“当然。”苏如宝笑了笑，“我这人做生意，一向是很有诚信的。”

她看向一旁黑着脸的傅肃之，柔声细语道：“傅校尉，这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脑子不太好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错事，你就大人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吧。”

远房亲戚？

围观的众人皆是大眼瞪小眼，简直不敢置信。

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睁眼说瞎话呢？

你们刚才那么大声的做交易，难道都当我们是聋子不成？当傅校尉是傻子不成？

傅校尉沉默了一会儿，却是沉声开口道：“既是情有可原，看在苏小姐的面子上，我就放他一马吧，只是下次若还让我看见他作恶······”

“那就把他抓起来好好教训，不用客气。”苏如宝笑眯眯的把话说完，扫了一眼那少年道：“还不快走？”

一会儿让傅校尉认出那地上的倒霉蛋儿是他的好友，你可就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那少年似是心有灵犀一样，立马吩咐仆从们抬了软轿离开，远远的，还笼着双手朝这边喊道：“姑娘，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你知道我住哪儿吗，还登门？

看来脑子还真是不大好使啊！

苏如宝摇摇头，眼角余光瞅见傅肃之正俯下身去查看地上的伤者，便立马转身开溜。

“傅校尉你忙着啊，我就同吴小姐先走了······”

傅肃之抬头刚想说两句客套话致歉，却发现苏如宝同吴玉娇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堆里，方才逛街时，脚步慢的像蜗牛，这会子怎么走这么快了？

他也顾不上去纳闷，低头伸手扶起那鼻青脸肿的伤者来。

只是这会子，怎么越看这人越眼熟呢？

他的目光落到那人的脸上，盯着看了一会儿，惊得几乎跳起来。

“少景？怎么是你！”

城西一座精巧别致的宅院。

这里一向没有人住，到了晚上自然是漆黑一片没有半丝亮光。

只不过这几日似乎是新搬来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了声响，廊下也挂起了大红灯笼，瞧着有了不少生气。

“公子，您回来了。”

有美貌的婢女打起帘子，娇滴滴的朝着被抬进门的主人问安，躬身时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露出胸前大片的雪肤来，瞧着倒是分外的香艳。

她口中的主人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懒洋洋道：“你不冷么？”

婢女对上年轻的主人那双风流含情的桃花眼，顿时一颗春心荡漾起来，大着胆子媚声道：“奴婢不冷，公子若是手冷的话，可在奴婢这儿取暖。”

把手放在她那儿取暖？

这话还真是说的让人浮想联翩。

那公子撑着下巴玩味的打量着她，嘴角勾着一抹痞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婢女见状，只当他是对自己有意，心中更是大喜。

她同另外十几个姑娘一样，都是被人从四处采买过来，送到这座宅院里，服侍这位小公子的。

送她们过来的人说了，让她们好生伺候，若是能得主子欢心，金银珠宝皆会不吝赏赐。

这话的确是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