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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看盗版去(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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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官娘啐了一口,施施然离开了。

“……你说她怎么就不愿意同我回去呢?”邵芳满头是包:“我邵芳什么时候这么伏低做小过?”

陈惇其实挺佩服这家伙的耐心的,他追求女人并不是单纯为了图色,他也享受追求的乐趣,上到官员的妻子,下到嫠妇,只要他开展追求,好像还真没有他不得手的时候。按他的说法,要两厢情愿才有鱼水之欢,想当初这家伙为了官娘,居然情愿无偿在戏班子里唱了一两年的戏,这份水磨工夫,还真是陈惇学不来的。

但夜路走多了,他就一定要撞上鬼,邵芳栽到了官娘这里,对官娘的心思反而不如陈惇看得透,官娘并不是恨他不肯一心一意,陈惇当初就跟官娘明说了邵芳的花心,但官娘这么聪颖的女子还是沦陷了,给邵芳的情史上又添了一笔,倒不是情爱蒙住了她的眼睛,而是官娘希望获得一个孩子傍身。

像她这样颠沛流离无家可依的女子,有一个孩子就可以为她带来安全感,而如果孩子的父亲还有一些背景的话,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万一有事,孩子也可以去找爹,官娘估计就是这个想法,所以让她割舍孩子是绝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吧,你要回儿子是不可能了,”陈惇道:“官娘依靠这个孩子傍身,不会放手的。不过你那么多的相好的,将来儿孙满堂,应该不在乎这孩子吧,舍了就舍了呗。”

“你说什么呢,那可是我邵家的长子嫡孙!”邵芳怒道:“怎么可能流落在外面,跟着倡优之流唱戏呢!”

“你看看,原来这才是你心里的想法,”陈惇也怒了:“你还没得到儿子呢,先诋毁他娘的出身,你要真的看不起他娘,当初怎么就肯跟她生孩子?”

“我不是说我一时糊涂,”邵芳道:“我是想着这孩子要上户籍,如果官娘硬不肯上父籍的话,他就要从母籍,将来科考仕进之路都断绝了,一辈子总不能以唱戏为生吧!”

“仕进?”陈惇上下眼打量了一下他:“你不是厌烦这些仕途经济之道,才做了商人了吗?”

“我自小家中殷富,家里老人是希望我读书考试的,只可惜我对这条路不感兴趣,才做了风流浪子,又因为这风流浪荡,结识了许多贵人,才有了如今的产业,”邵芳摇头道:“但是我混迹周游越久,就越发现当初还是应该考个功名的,这世上最吃的就是钱和权,而有了钱还不一定有了权,有了权是肯定会有钱的,你要如何有权,那就只有考试这一条路了!”

“就拿你来说,你不是最有体会吗,”邵芳道:“一路走来,这没得功名之前,是不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得了功名之后,是不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家家户户趋之若鹜攀亲接贵,把你的门槛都踩爆了吧,你这大五元,实在是让人嫉妒哩!怎么你都不去应承,反而还跑了呢?”

“你哪里知道,”陈惇苦笑道:“他们都是来打探我的,十有八九都想榜下捉婿呢!”

“榜下捉婿”就是从宋代流传到现在的一种婚姻文化,即在发榜之日各地富绅们全家出动,争相挑选登第士子做女婿,几乎可以说是明抢了。

只不过宋朝是官绅富户都来竞争,本朝这种权利就变成了官员独享。比如唐寅那一届的会试主考官,礼部尚书程敏政就是大学士李贤的女婿;而大学士李东阳和御史李经则是大学士岳正的女婿,就跟勋贵之家互相通婚联姻一样,官员之间也很流行这种笼络方式,觉得这个年轻才俊大有前途的话,就会托人做媒。

所以陈惇这几天根本无法专心备考,全都是七拐八弯前来打听消息的人,都是见他人物堂堂,前途广大,还是个前无古人的大五元,十分看好他,便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的,就算是听闻陈惇已经订了婚也不以为意,陆家的名声在江南好使,在北京就算不得什么了,弄得陈惇不堪其扰,只好卷着铺盖投奔邵芳和官娘来了。

“这就是名声带来的烦恼,与我相比,你这点烦恼又算得了什么呢?”邵芳摇头,恨恨道。

陈惇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露出怀疑的目光:“邵大爷,你今年三十好几了吧,身边莺莺燕燕这么多,怎么就没有人给你生个一男半女的?莫不是,你真的不行?”

“我去你的,”邵芳暴跳如雷道:“我不行,官娘这孩子哪儿来的?”

“是啊,谁知道你怎么歪打正着了?”陈惇故意阴阳怪气道:“你可是百花仙酒代言人啊,如果子嗣单薄的话,是会影响消费者对商品的感受的……”

邵芳跳起来就要揍他,“我这酒只负责龙精虎猛,不负责生儿子!”

“不会吧,听说赵文华的第十八房小妾前两天才给他生了个儿子,”陈惇道:“他在满月宴上吹嘘是喝了这酒才老树逢春的,弄得京城好多家都在打听百花仙酒,我怎么没有看到销售啊?”

邵芳脸色沉了下来:“因为这老东西半哄半抢地从我手里拿走了长江以北的销售权!”

当时邵芳见到赵文华已经成了东南六省实际意义上的太上皇,就有意结好他,送了不少仙酒,只不过赵文华贪得无厌,在讨要秘方被拒之后,就恬不知耻地问邵芳要走了长江以北的销售权,说只有凭他赵文华的名气,这酒才能在江北打开门路。邵芳很想跟他翻脸的,只不过赵文华手段更阴,直接扣下了邵芳出海的船只,害得邵芳几票生意全都泡汤了,不得已只好跟赵文华签了文书。

邵芳白白损失了这么多自然很愤怒,他就以原料难得,制作费劲为由,只提供给赵文华十几坛酒,没想到赵文华将酒带到京城,没有销售,反而进献给了皇帝。

他的想法还是很高明的,只要皇帝喝了觉得好,那还发愁仙酒的销路吗?看样子这酒一开始就被赵文华定下了高端路线,只向权贵阶层销售,而数量越少反而更合赵文华的意,因为价格就会被炒得更高了。

“这赵文华还是有脑子的,只不过脑子都用到敛钱上去了,”陈惇忽然问道:“你说赵文华只把这酒进献给了皇上,其他人都没给?严嵩、严世蕃也没有给?”

见邵芳点头,陈惇就嗯了一声,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殿亦称廷试,在会试结束后的望日举行,也就是三月十五日。这就是科举考试的最后一考,考试的地点也与众不同,在紫禁城皇宫中举行。

殿试说容易其实也容易,因为中了会试的这三百名贡士其实铁定都是进士,不会说中了会试没中进士,只是名次排第几的问题。这个考试更像是走个形式,让大家随意作一篇策论,不弥封,不誊录,最后由皇帝御笔钦点,给大家排个名次。不过说紧张也紧张,因为这个考试可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这让许多心理素质弱一点的考生就承受不住这种激动。

对于这次殿试,陈惇胸有成竹,当然有绝对的把握,殿试的考官是嘉靖帝,以陈惇在嘉靖帝心目中地位,要得个进士也不是什么难事。点谁中进士,点谁入翰林,还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

不过世事无绝对,嘉靖帝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却冷血地仿佛不容一丝感情,陈惇原先还设想一个金陛丹墀上君臣相视一笑的情景,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其实也不想打这一张感情牌,还不如凭自己的真本事实实在在考试呢,没有嘉靖帝的干预,他不照样一路从县试考到了会试,还次次都拿头名吗。

这一天天还黑着,应试的贡士们便都聚集到了午门广场,三百名考生差不多都已经到了,在门口排了两排有官员在面前点名,一脸严肃地查验考生身份。

与这些官员的神色不同的是,所有的贡士们一个个都如同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不能自已。说白了,十年寒窗下了死功夫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这暮登天子堂的一天吗?现在他们何其有幸,已经站在了皇宫里,只要穿过这扇扇大门,远大前程就向他们展开了。

一反会试的紧张不安,殿试的考前气氛轻松许多,大家还纷纷亲切地打招呼,问的最多的就是会元陈惇了,这位新出炉的会元大名鼎鼎,声誉隆重,特别是头顶五元的光环,更是让人不想说他都难。

“陈惇、陈惇到了没有?”前面的官员挑着灯笼问的。

“到了,到了!”陈惇和林润正往这里走着,闻言就道。

这下更是引得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射到他的身上,陈惇也享受了一下万众瞩目的感觉,只听这官员到:“到前面来,你要领班面圣。”

众人眼中的陈惇,身材匀称,体态健捷,论容貌比不过公认的美男子诸大绶,却也十分耐看,自有一种气度风采,让众人心道这丙辰科的会元果然名不虚传。

特别是陈惇一点也不高冷,哈哈笑着跟众人打招呼,让人如沐春风,让那本来监视纪律的官员也没有出声禁止,众人就小小声音说着话,又兴奋又期待地穿过了大门,进入了皇极殿广场之中。

上盖琉璃金瓦,双檐重脊,雕梁画栋的皇极殿震撼了所有的考生,陈惇也不由得一怔,在他眼里,这皇极殿的建筑和他上辈子见过的太和殿没什么两样,屋顶上的装饰建筑包括瓦当、滴水、正脊、垂兽、截兽、正吻等十分相象,只不过体积就大多了,几乎将整个白玉座基填满。

历史上的故宫宫殿重修了很多次,最开始明成祖朱棣营建北京故宫没多久,就发生了一次特大火灾,后来的大殿又在嘉靖、万历年间各焚毁过一次,明末李自成攻陷北京之后,几乎烧掉了整个故宫,陈惇上辈子所见的故宫其实是康熙二十二年所建,那时候不论是国力还是气象,都远不如明朝了,也找不到像样的大木头,所以基座也没有填满,看上去莫名的不协调,但现在这个故宫就几乎是两倍的体积,据说成祖第一次修建的三大殿那才叫一个宏伟,大殿的梁柱全都是金丝楠木。

而且陈惇还观察到大殿两旁并不是空荡荡的,而是设有墙壁,这就是防火墙,这是嘉靖帝下令修建的,要说嘉靖帝被人私下称作火德星君是有原因的,因为嘉靖年间是皇宫火灾最多的时候,失火十余次,烧毁宫殿三十余幢。后来有一次烧到大内东偏,这地方供皇子皇孙居住的地方。后来宰相张孚敬于是奉旨对皇宫防火状况进行了一翻改造。许多殿宇上加了封火檐,开辟了防火道,修筑了防火墙。

陈惇饶有兴致地东看西看着,白石栏子,雕龙大柱,不是坑坑洼洼而是修建地十分平整的地砖,他对这里是既熟悉又陌生,想当初自己在现代社会的时候,可没少来这里公费旅游。不过在他身后的贡士们就没有他这么轻松了,还是第一次真正领会了皇宫的天家威严,有一首诗说得好,“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这些平日里仗着才华心高气傲的考生们,一个个都都渐渐悄然无声起来,心脏突突乱跳,战战兢兢,只觉得大理石台阶上雕刻的龙螭威严无比,是吓得人胆战心惊。

皇极殿前的广场两边,还有特地迎候考生的乐队教坊,一见到考生进来了,立刻鼓瑟吹笙起来,陈惇也不知道他们唱的是什么,反正不是鹿鸣就是了,听闻太祖和成祖都有编写乐曲给自己歌功颂德的爱好,估计唱的就是这些曲子差不离。

以前的考试就在这广场上答卷子。后来觉得在广场考试实在不够庄重,而且还有个风吹雨打之类的,卷子就没法看了,就转去了了建极殿。当然据说成化年间还发生了一次怪事,一个考生的卷子被大风卷上了天,居然漂洋过海来到了朝鲜国王的案前。

这不知道是小说家的附会还是玩笑的故事,反正在建极殿考试遂为成例。建极殿内陈列二十列十五行的小桌子,桌子后面没有凳子,都是绣花锦墩。桌子上放着小香炉和文房四宝。

殿试肯定是不用搜检了,因为众目睽睽,从皇帝到大臣再到太监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不信还能作弊的。按照名字,考生们各自找到了自己的桌子,静心屏息地坐等皇帝和众考官的到来。

没想到礼部的官员笑了一下,道:“先用早饭。”

还没有做官家人呢,就有了这福利待遇,让考生们感觉暖烘烘的,虽然大家来的时候就已经用过了早饭,但看这太监们送上来的几样点心和汤水,大家或多或少还是小口吃了起来。

御厨的手艺不是盖的,攒馅馒头、海清卷子和奶皮烧饼很合陈惇的胃口,但点心这东西吃多了难以下咽,一碗汤水就很有必要了,但考生们都不太敢喝,害怕等会憋尿。

只有陈惇是个例外,大概是这汤的味道确实不错,陈惇大口喝了起来,却没想到在碗底看到了两个圆溜溜的鸡蛋,他再扭头看别人的,发现这两个鸡蛋的确只有他有。

咱上面有人就是好啊,陈惇美滋滋道,看了一眼帘内一众忙碌的宦官中,有一个熟悉的胖墩墩的身影在压低声音指挥着,估计也就是他的美意了。

但问题是,不给筷子怎么吃啊!

陈惇怨念起来,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就乐呵呵地抄起毛笔来,悄悄伸进碗里一戳,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里,让帘后偷偷注视他的一票人差点没憋住笑。

不一会儿主考官徐阶和翰林院的副主考也到了,陈惇是见过徐阶的,在西苑伺候皇帝的时候。徐阶是一个个子不高,面容白皙的人,双目焕然有神采,行动也很敏捷,容止风度俱佳。他现在正在用一种近乎于慈惠的目光看着每一个考生,当然几乎每个考生也都用热络孺慕的目光回看,因为考生和座师之间的关系,甚至要比父子还亲。

不一会儿就听到殿前又开始奏乐了,伴随着洪钟大吕的音色,大明九州十方、兆亿子民之主——嘉靖皇帝,就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臣等叩见陛下。”大殿内的考官们都纷纷向嘉靖帝行礼。

而陈惇是考生中领班的那一个,由他率领三百贡士向皇帝行礼,他顺口就道:“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说出来只听得殿中一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听身后的众考生也跟着他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来也没有出什么问题嘛,陈惇心道。

其实他却忘了,万岁万万岁这个并不是用于面见皇帝,跟清朝那个溜须拍马山呼万岁的情况不同,明代大朝仪才呼万岁,传制之后赞跪唱“山呼”,此时百官起手高呼“万岁”,再唱“山呼”,百官再呼“万岁”,唱“再山呼”,百官齐声高呼“万万岁”。

也就是说,只有大朝会的时候,大家才在礼赞的引导下呼万岁,可没想到陈惇说完之后,殿上大小官员甚至殿外的乐队教坊司也跟着山呼万岁起来,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汇总,倒把陈惇这个带头人给吓了一跳。

他再偷摸摸往后一看,只见不止考生情绪激动,连几个大学士、翰林院学士都忍不住泪流满面。因为他们面见皇帝的次数太少了,地震之后大家目睹天颜、聆听圣训算是一次,今年的殿试又能见一次皇帝,而以前整整六届的殿试,皇帝都没有亲临考试现场,空荡荡的大殿中只象征性地拜访一个龙椅让考生参拜罢了。

而今年的丙辰殿试,却又与众不同,皇帝居然驾临主考了,这让许多大臣都外激动,心说陛下啊,我们分开真是太久了,好想再回到从前,难道今年这一次地震,终于把您给震醒了吗?

看到陈惇无心引发这一幕,嘉靖帝只感觉两腋自生清风,一个字形容,爽。

这天下还是朕的天下,这子民还是朕的子民,即使朕多年不上朝又怎么样,嘉靖帝心中得意,开金口、启玉音道:“尔等来自东西南北,不同人家,可寒窗十载,所学别无二致,而要光宗耀祖、实现抱负,便要如同万千鲤鱼跃龙门一般,经过层层考试,来到朕的身边!过了这殿试,你们就是天子门生!”

所谓“寒窗十年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又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参与政治,实现抱负的唯一途径便是科举考试,而他们已经拿到了入场券,此时已经有考生忍不住涕泗横流了,他们不是在为嘉靖帝所描述的美好未来而激动,而是在缅怀和祭奠那段漫长而又不堪回首的读书生涯。

唯有陈惇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一路考下来,出了初次府试,其他都很顺利,没受过什么非人的磋磨,自然感受不到士子们的苦楚,甚至还有闲心抬起头偷看御座上的皇帝,当然皇帝连个眼风都没给他,面无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似的。

不认识就不认识呗,装得跟大尾巴狼一样,陈惇摸了摸鼻子,怒道。

皇帝大概是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地发表讲话了,他大概就是陈惇上辈子见过的那种“我再讲两个字,我还有最后一句”的领导,翻来覆去口沫横飞,小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百官心中忽然有一种看来取消早朝也不错的想法,而站功他们许久不练了,功力大减,不一会儿就觉得腿脚发麻。就在监考官盯着漏斗觉得自己应该冒着生命危险打断皇帝发言的时候,嘉靖帝自己擦了擦口水,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训话。

众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嘉靖帝拿起裁刀,将黄纸弥封的试卷打开,此时礼部的官员发放了答题纸之后便道:“嘉靖三十五年,丙辰科殿试,现在开始!”

嘉靖帝将考题授予身边的大学士李本,李本将试题高高举起来,长声道:“颁题了!”

所有考生闻言一震,都竖起耳朵听起了题目,只听李本一字一顿道:“本次殿试,考时务一题,限一千字,午时必须交卷。天子策问时务一道:水旱、地震,百姓奚恃?”

这道题目一出,大大超出了贡生们的想象范围,考场上立刻鸦雀无声。

陈惇听到这题目也一震,因为嘉靖帝的题目是说,碰到水旱和地震,百姓有什么凭恃呢?也就是在问,百姓依靠什么,度过难关呢?

那还能依靠什么,自古灾荒,百姓不都等着官府的救济吗?蠲免赋税、以工代赈,这都是官府的办法,那回答的题目无非就是“恃国家有救济之策”,“恃官府有应急之能”诸如此类的。

不过考生中也有另辟蹊径的,比如“恃百姓有自强之心”,就是说在天灾面前,救人不如自救,要依靠自己自强不息,这也是夺人眼目的写法。

陈惇盯着卷子凝神思索,那答题纸用极为名贵的花椒纸裱成,每页长十二寸,宽四寸。上有竖直的红线,确保考生的卷面格式。

他盯着这红线出神了好一会儿,心中有如波浪翻滚了好一会儿,才算理清了嘉靖帝的心思。

陈惇早就知道,会试和殿试和其他考试是一样的,想要拿到好名次,就必须揣摩主考官的意思,只不过从县试的主考官不过是县令,而殿试的主考官则是皇帝罢了。

陈惇那一篇会试的策问,就是符合了京察用人选人的圣意,所以说到了嘉靖帝的心里,超擢他为会试第一,而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如果想要独占鳌头,拿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六元,就必须更加仔细地揣摩帝意,如果皇帝看后很满意,状元的头衔就会十拿九稳地到手。因为皇帝不可能放着一个五元而不给他最后的圆满,这状元的人选完全就是皇帝钦定。

倒也不能说陈惇是个奸佞小人,因为大家为了中举,提前打听主考官人选以投其所好这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大家都这么做,也就不以为耻。

而历史上有不少揣测帝意的名场面,比如说,南宋辛贡士黄由,就是摸准了宋孝宗想要北伐雪耻却又惨遭失败后的抑郁之心,便以‘天下未尝有难成之事,人主不可无坚忍之心’为论点,劝皇帝振作,顿时把宋孝宗激动坏了,立刻点他为状元。

再比如本朝建文二年廷试,那时候朝廷正在和燕王朱棣打仗,贡士胡广就如何防燕写了一篇策问,而其中有一句‘亲籓陆梁,人心摇动’得了建文帝的欢喜,亲自将他擢为第一,还赐名胡靖。

由此可见写出一篇迎合上意的文章才是取胜之道,但问题就在于,能够摸准皇帝心思的人,并不多。尤其是面对这一位既太祖、太宗之后最为强势、最为聪明的帝王嘉靖帝,多少人因为摸不准他的心思,或者是揣摩错了他的心思,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连宦海沉浮的大臣们都不能确保自己是否能领悟到皇帝的心思,何况这些毛手毛脚的贡士们?

陈惇在短暂地侍奉西苑的时间里,早就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人能真正走进嘉靖帝的心里,了解这位神秘莫测的帝王。因为这位帝王的心思是如此的善变,就如同五月的雷雨天。尤其让陈惇记忆深刻的就是若干年前的曾铣复套一事,嘉靖帝将自己身上的多疑和残忍发挥到了极致。

明明早上还在支持复套,下午就能全数收回,甚至尽数推翻自己的诏令。嘉靖帝不在乎朝令夕改,陈惇却害怕自己重蹈曾铣的覆辙。因为就在昨天,他得到了一个消息,嘉靖帝忽然罢免了京察之中担任李默副手的吏部左侍郎,这名侍郎被锦衣卫查出曾经收受外官贿赂,嘉靖帝因此骂道‘用硕鼠去查硕鼠’,便将这人落职为民,赶回老家去了。

虽然看上去是不称职的缘故,但实际上这是个信号,嘉靖帝又改变了拿严党背锅的想法,似乎要放严党一条生路。这让陈惇大为后怕,他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使得嘉靖帝改变了心意,但他知道如果他的策问晚一点呈上去的话,就根本不能迎合上意,反而会与嘉靖帝的想法相左。

那么现在的嘉靖帝,又是什么想法呢?

水旱、地震何所恃?

首先,说水旱依靠官府救济的,不能说错,但完全不符合嘉靖帝出题的意思,既然依靠官府,那有皇帝什么事呢?

皇帝在其中一定要发挥作用的,陈惇心道,但他妈的皇帝发挥了个什么作用?地震之后,百官请求皇帝罪己、求言、修省,嘉靖帝没有一个照做的,甚至连蠲免赋税、以工代赈、召集太医去震区防疫也都是内阁发出的命令。

陈惇想到这里,真是寸步难进,愁地几乎要把头发揪掉,恨不得交份白卷回去,大不了过三年再考。

那御座之上的嘉靖帝看到他这副模样,便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吓得考生们差一点就将卷面污了。

那身边伺候的黄锦也心中着急起来,其他考生差不多都动笔了,写得快的差不多都写了二百多字出来了,怎么只有这小子连一个字都憋不出来,这题目有这么难吗?

黄锦心里阿弥陀佛了一声,暗道陈惇也不是个腹内草包的人,难道是一时激动,魔怔了?

嘉靖帝的想法就很简单了,他觉得这小子就是个扶不起来的家伙,就是给了他天大的造化,也没有福气领受,你看看这小子冥思苦想的样子,仿佛蹲坑似的,憋了一个时辰了,还没憋出来!

被嘉靖帝又恨又怒的目光牢牢锁住的陈惇浑然未觉,咬牙寻思了将近两个时辰,突然灵光一闪,还真叫他想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而且还找到了一条万全之策,当下舒展眉头,文思泉涌,提笔不辍,一挥而就起来,只见沙漏仅剩下不到一个时辰,而陈惇根本来不及打草稿了,便在试卷上挥洒起来。

徐阶在一旁看到了,心中倒是摇摇头,只觉得这种作文,一般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构思不出什么精彩论点来,他倒是有点可惜,觉得今次的五元也止步于五元了,六元大概永远只是个传说。

陈惇倒是要感谢他的老师王夫子,因为这时候平日里下的苦功夫便显出来了,当初被王夫子摁着头抄写万字,陈惇练出了心手合一的本事,不仅手速快,而且笔下的字迹更是流畅娟秀,那一个个充满活力和灵性的小楷从他的从笔尖露下来,恰好在沙漏罄尽之时,陈惇完成了他一千字的文章。

等主考宣布时间截止的时候,还有几个考生仍在奋笔疾书着,却被收卷官们直接上手抢走了卷子,眼见这卷子一定是排不上个好名次了,不由得留下了两行宽面条泪。

嘉靖帝眼见卷子都收了上来,他当然不会当场就改,于是在众人的一片山呼万岁中,坐上辇被太监们抬着回西苑去了。

嘉靖帝是不愿意留在大内一步的,他觉得大内充满了冤魂,充满了厉气。自从二十一年壬寅宫变之后,他就对大内充满了恐惧和抵触。在百神护佑的奉天殿都能见鬼,他还对当时侍奉在身边的徐阶说:“壬寅大变,内有枉者为厉!”

那时的徐阶表现出了难得一见的强硬和刚气,他大声回道:“彼生而贵近,段受枉,能无为厉!”

她们就是受了冤枉,也绝变不成厉鬼作祟!

一言而宽心,不外乎如是。但是嘉靖还是住得不安心,从此以后他是极少再踏入大内的。

八个读卷大臣也离开了,他们比考生还累,因为考生最起码还坐着,这些人是生站了三个时辰,体力不支,说是要回部院去处理政务,其实都熬不住了。考生们这才同时出了一口长气,身子松弛下去。有的轻松,有的激动,有的懊丧,看来这题目的确是让大家都犯了难。

“四月朔日,即是传胪大典,”礼部官员道:“到时候还是我来引候。”

众人谢过他,一边走出殿外,一边谈论着考题和思路,说到最后不知道被谁歪了题,道:“……你们仔细看了皇上的模样了吗?”

吴兑就道:“难道你没看?”

这位贡士懊悔道:“天家如此威严,方才我只看到一圈明黄色的光,就再也没敢看了,连万岁长什么样子也没看清,回去被人问起来,可怎么回答啊?”

陈惇就道:“这还不简单,就说陛下的相貌,那叫一个龙行虎步,日角插天,姿貌雄杰,奇骨贯顶。眉有八彩,胡长七尺,胸有三乳,臂有四肘……”

他话还没说完,吴兑忍俊不禁道:“胡长七尺,是扫帚吧?”

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邹应龙也道:“还胸有三乳,你扒开衣服看了?”

众人走出宫门,只感觉这蓝天高阔,心情舒爽。不论好歹,总算是彻底彻底彻彻底底考完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毕竟他们比起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已经很幸运了。

如今天色已晚,人又疲累,大家相约改日一同喝酒庆祝,便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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