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浮生殿 百月辞（1/2）

归墟之狱。

迷踪花林。

到处都是甜腻的香，香雾沁骨，似要将人勾入最甜美的梦中，可是，甫一入梦，梦魇却降临了，最绝望的记忆回溯，叫人陷入最绝望的梦中。

不遇看凤皇跌倒在花林之中，沉沉睡去，原本站在林外屏住呼吸的那人一下子乱了方寸，他冲入花林，还没有将素拟带出来，他自己就也跌倒在凤皇身上。

烟粉色的迷踪花大朵大朵盛开，似极了四季不落，其中无杂树的三十三重天上三千里殷碧桃花，那三千里殷红，是可比当年冥界黄泉中的那八百里曼珠沙华的天地间再难得的艳色，而此中，迷踪花盛开，殊色不落于三千里殷碧和八百里曼珠沙华。

花瓣纷飞，落在地上堆积了好几层，久积处甚至透出丝丝黑絮来。不遇与凤皇宁渊素拟倒在其中，黑衣的神尊不遇一身不染秋水不染埃尘，此刻也带起旖旎来。而凤皇宁渊素拟一身黑衣沾染了丝丝红絮，脸半掩在她层层叠叠的落花中，叫人望不清，可偶尔，他们两个人露出的半个侧脸添上眼角还没有散尽的那一挑猩红却教他们比这天地间难得的殊色更艳丽几分。

不遇陷入沉睡。

可他不知，就在她睡着时，他的怀中，黑衣的凤皇在烟绯色的落花中化作灰烬，然后又随风散了去。

自从入了归墟，她的身后，不遇一直离她不远不近，此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不遇只是梦魇所化，可是，经过这么多天，凤皇宁渊素拟到底却还是不能把他当做单纯的一直梦魇了。

既然不能，那便弃了吧。

已经行至百里之外的凤皇宁渊素拟感觉到不遇沉睡，终于收起了她为了迷惑不遇而留下的一道神魂。

不论他是谁，她的路，是需要她一个人走下去的。

凤皇宁渊素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处界碑。

――浮生殿。

――上面写道。

凤皇宁渊素拟只看了那界碑一眼，便略了过去。

而界碑后是高大的一望无际的密林。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有些东西虽然时过千年，但是，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了，比如说……对陌生环境，还有对陌生环境中的事与物的本能的防备。

甫一踏入连渊浩渺看起来无穷无尽的茂密森林时，凤皇宁渊素拟闻着扑面而来的湿冷的草木清新，和其中掺杂的丝丝瘴气，掏出地藏王他们给她带的解毒小药丸，嚼碎了吞下去，然后赶紧在嘴里塞了一颗糖，把舌尖上弥漫开来的苦味给压下去，顺便给自己补充一下糖分。她把糖含在嘴里，又翻了翻地藏给她收拾的东西，从各种小玩意中翻出一个口罩，在上面又喷了一点药水，把自己的半个脸都遮住了，只留下双眼露出来。

药水是地藏亲手调的，并不刺鼻，里面被地藏加了她喜欢的冰莲香，和她身上的味道如初一辙。

这具借来的身体并不能承受她太过强大的灵魂，而这不能承受表现出来，却也只是让她看起来身体孱弱，战斗力也并不比以前。

宁渊素拟走在两个人都抱不住的巨大的树木根系间，头顶着密不透光的绿到发暗的树冠，尽量选择看起来人没有走过的路向连渊浩渺的中心走去。

――《浮罗君书》记载，浮生殿，是试炼第一站，在百月林正中间。

晓得这一点，凤皇宁渊素拟根据树叶稀稠指出的方向，朝中心走去。

连渊浩渺中的树木皆生长了千年以上，巨大的根裸露在地面，盘虬卧龙般的树根间的稀薄的土壤上，长着墨绿色的苔藓，微微泛湿，若人踩上去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让人滑倒，苔藓久不沐浴阳光，眼色泛黑，不过腐烂的枝叶上长出的朵朵真菌诡谲而艳丽，大树空隙，那里的土层稍厚些，长着矮矮的、顶多过膝的灌木，有些腐烂树叶做肥料，它们长势良好，这些东西多半喜阴，因为被庇护在大树地下，久不见强光，枝叶倒是泛着浓郁的碧色。它们中间，柔弱而不显眼的爬藤植物攀着它们，长的也很低，偶尔也会有一两棵爬藤说着树根攀附到大树上，分出无数藤条，又高高的从树枝间垂下。素拟几乎贴着树根走，可树根高高低低的，十分不好走，也得亏她可以'比夜间视物，才没有摔跤，树间的那些长着灌木的地方平坦些，可是就算是以前在全胜时期，素拟也断断不敢走在那里的。

――这样半原始的森林，最致命的并不是生活在其中各色凶猛的野兽，而是各色细细小小带有剧毒的虫子，一不注意，就会染上致命的毒。

虽然她本体是立在百兽之颠的神兽凤凰，可是，这归墟之狱千万年未曾开启过，里面自成一个世界，与外界相隔阂，里面不乏活了千万年，甚至比凤皇宁渊素拟年龄还要长些的东西，即便是她，也不敢放松。

素拟不知走了有多久，她用绳穿了一枚月光石，挂在她手腕上，用来给自己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