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还君明珠（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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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氏山顶，李云豪已率领众妖将重伤的洛飞鱼、赵欭、夏侯钺等人全部看管起来。

李云豪在悬崖边上不断地来回踱步，不时焦灼地向悬崖下的深谷火海中看上一眼。

他当然不是在担心叶撷风，而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叶撷风是死，还是活？

按理说，那么强烈的火焰，不管谁跳了下去，都必死无疑，可是对象若是妖王，则又另当别论。

李云豪当然希望叶撷风就此死了，那么，天下间他就是最强大的力量，称霸大荒没什么不可能。

可是若叶撷风没死，他这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

所以，李云豪选择了等。

就在他以为再等下去，叶撷风也不会回来的时候，火海中忽然腾起了一个臃肿的身影。

那身影凌空发出一声厉啸，猛地窜起到火海上方，再一个轻跃，便稳稳站到了悬崖之上。

李云豪吓了一跳。

他这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除了叶撷风，还有他怀中紧紧护着的一个老婆婆。

难怪那身影看起来那么臃肿。

李云豪反应也够快，马上就跪了下去，“恭喜王上平安！属下自愧灵力低微，不能下去接应王上，正打算命人绕路谷底，去寻找王上。”

叶撷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不到你对我这般忠心，看来要好好奖赏你才是。”

“不敢，这是属下应该做的。”李云豪吓得赶快低下头。

叶撷风不再理他，小心地扶着阿崖道，“娘亲，您的仇人就在那边，您亲自去处置她吧。”

娘亲？李云豪眼中掠过一抹惊异之色，但随即又装作若无其事。

叶撷风得了妖王魔魄以后，李云豪一直以为他以前所说要救他娘亲的事情不过是子虚乌有，想不到，他真的有个娘亲在火凤谷底！

而且看那老婆婆的样子，身份也是非同寻常！

这个叶撷风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说李云豪心中念头暗转，阿崖听说洛飞鱼竟然就在一边，也是心中一动。

她怨恨了洛飞鱼这么多年，在想像中不知多少次要报仇，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些发怔。

阿崖转头望去，不远处一棵树下，正倚着面色惨白、衣衫凌乱的洛飞鱼，她挨了李云豪一掌后，又受了两次重伤，此刻已是奄奄一息。

两名妖兽正持兵刃守在一旁。那神情却也是漫不经心的，似乎知道她已绝无可能逃走。

洛飞鱼感应到了阿崖的目光，也向她看来。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了。

明明只隔着几丈的距离，却像隔着几百年的时空遥遥相对。

阿崖梦游般走了过去。

她没有想到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洛飞鱼竟然是这种临死之态。

怎么可能？

她的这个姐姐，自她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是衣饰一丝不苟，面容无可挑剔，神态永远高高在上的啊！

怎么现在，她看起来如此憔悴，如此脆弱，如此任人欺凌。

妖兵们自觉地给阿崖让开了路，阿崖蹲了下去，这样她才能和洛飞鱼的目光平视。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角已经有水光闪动了。

洛飞鱼艰难地笑了笑，那是一种很欣慰的笑，“阿崖，你回来了。”她的声音也很嘶哑。

“我回来了！”阿崖咬着牙，“你很害怕是吧？你希望我已经死了是吧？”

洛飞鱼的眼中闪过一缕愧疚，微弱地摇了摇头，“我很开心你没有死，我也很开心你能从谷中出来……洛氏山，不能没有女王，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她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鲜血喷在了阿崖的前胸，在她胸前染红了一朵大大的血。

阿崖连擦也不擦，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就要死了吗？我告诉你，你欠我的，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洛飞鱼忍不住又笑了笑，随着她的笑，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口中涌出来，她抬起手，似乎想要摸摸妹妹的脸，但只抬到一半，又无力地垂了下去，“阿崖，你还是那么心软。别怕，死也没什么了不起。能在死前看到你，我不知道有多开心。你不知道，自从把你投进了火凤谷，有多少个晚上，我都没办法睡觉，好像总能看到你在窗外喊我，你说，姐姐……”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终至不可闻。

阿崖的眼泪不知何时已流了满脸，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心中也是冰凉一片。

她试着去握住洛飞鱼的手，那只曾经给过她温暖，也让她痛恨的手，如今也是冰冷的了。

阿崖忽然用力甩开了洛飞鱼的手，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洛飞鱼大骂，“你这个坏女人！你就是个坏女人！你还说你是我姐姐，天底下哪有你这样当姐姐的？我等了十八年，就为了要见你一面，你居然敢死在我面前！谁允许你死的？谁允许你死的？”

她叉着腰，跺着脚，明明已是满头白发，却像个任性的小女孩没有吃到撒娇耍赖一样大喊大叫。

在场众人全都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惊动她。

终于，阿崖没了力气，她呆呆地坐了下来，脸上一片木然。

叶撷风走过去，缓缓抱住了她。

“娘亲，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好一会儿，阿崖才回抱住叶撷风，嚎啕大哭起来，“风儿，风儿，风儿……”

她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叶撷风心中酸楚，将阿崖抱得更加紧了。

就在叶撷风带领众人下山之时，在离这里不过几里之遥的云层之上，游道人正骑着笨笨匆匆赶来。

路上，笨笨不断发出焦急的低鸣。

游道人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着急，可你又不会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要这样火急火燎地把我从仙霞岛拽到这儿来啊！”

你才不会说话！

笨笨愤怒地尖叫了一声。

它当然会说话，可惜只有洛缤纷能听得懂。

笨笨和洛缤纷之间的特殊关系可以让它在千里之外感应到她的生死，却不能让它瞬间就飞到她身边来。

这也就是笨笨一感应到洛缤纷正处在生死关头，就马上各种暗示明示让游道人带着它赶来，却在赶来后只能看到洛氏山顶一片残局的原因。

而看到洛氏山顶的满地狼籍，满地血污，到处是残肢断臂，仿若人间地狱，游道人也不禁面色惨然。

他当然看得出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大战。而且很可能与洛缤纷有关。

他还是来得迟了。

“笨笨，洛丫头呢？”游道人在山顶走了一圈，巨石碎裂后残留的强大妖王气息让游道人深觉不安。

笨笨冲到了悬崖边，回头对游道人示意。

嘎！嘎！

游道人愣了一下，“你说她跳进了这片火海？”

笨笨连连点头。

这里可是它出生长大的地方，任何一点气息都瞒不过它。它不但能肯定洛缤纷从这里跳了下去，而且知道她现在还活着。

“那她岂不是？”游道人刚想说，岂不是死定了，却见到笨笨愤怒地瞪过来的火眼，想到洛缤纷那奇异的灵力，他不禁犹疑地问，“她还在里面？”

笨笨又是连连点头。

它也不等游道人再问，展开双翅，一声清鸣就对着火海冲了进去。

游道人气得跺脚，“哎哎，你这笨鸟，要找人也带着我一起啊！”

游道人凌空跃起，飞到了笨笨的背上。

“喂喂，你到底是不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这么久还没找到洛丫头？”跟着笨笨在火凤谷上蹿下跳了无数圈之后，游道人终于不耐烦了。

笨笨更委屈。

如果它能说话，此刻必定会冲着游道人嚷上一句：你行你上啊，不行别哔哔。

可惜啊，它只是一只鸟。

所以它最强烈的反应也不过就是偏过头来，对着自己嘴边游道人的腿狠狠地叼了一口。

游道人痛得叫了一声，差点从它背上栽下来。气得他举起手就要打，想了想还是放下了。

真是人善被鸟欺……要不是还指望它找人，哼哼……

笨笨能感觉到洛缤纷没有死，甚至还能感觉到毛毛的微弱存在，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找遍了火凤谷它熟悉的每个地方，就是找不到洛缤纷。

笨笨仔细地回想，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地方？当年在火凤谷底，洛缤纷和它们玩捉迷藏时，可是没少让它们吃苦头，因为她总能找到一些让它们想也想不到地方。

究竟什么地方，它感受到的洛缤纷的气息最强呢？

笨笨沿着一条小溪，边飞边用心感应周围的灵息。终于，它停到了一处山壁上。

这面山壁的另一侧，正是洛缤纷和卓牧云养伤的那处山洞。

此刻，山洞之中，卓牧云的气息已经稳定下来，洛缤纷也知道他再无生命危险，终于放下心来。

果然，那原本就是你的灵魄。

洛缤纷对着卓牧云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卓大哥，一会儿你就会醒了，我要在你醒来之前，把你带出火凤谷，不然，你是出不去的。可是你若是醒了，就一定不会要我帮忙了。”

她说着，款款站起，开始扫视山洞的周围。

他们现在可是在山壁之中，若是用力方向错了，不但可能一辈子困在山腹中，还可能把山洞震塌。

到底哪里可以打开出口呢？

就在这时，洛缤纷听到了一侧山壁传来了叮叮的敲击声。

对面有人？

洛缤纷想了想，忽然高兴起来。他们现在火凤谷底，如果外面有人，当然是阿崖婆婆啊！

洛缤纷正想同样敲击洞壁以回应，却看到这处山壁猛然晃动了一下，哗啦啦滚下来许多碎石。

洛缤纷吓了一跳，赶快抱着卓牧云跳开。

她才刚刚避到一边，那处山壁就传来了更猛烈的一声撞击，只听“轰隆”一声，山壁上已经出现了一个足以容人出入的洞口，外面正是她当年居处不远的那条小溪。

洞口烟尘弥漫，一时看不清外面的人，却听得到有人说话，声音还很熟悉：“喂，笨笨，你不是说在这里吗？根本没人啊！”

游道人？！

洛缤纷有些傻眼，怎么外面不是阿崖婆婆，却是游道人？

还没等她想明白呢，就见一道火红的鸟影穿过烟尘冲了进来，直直地撞进她怀里，把她撞得连退三步，差点撞到石壁上。

那熟悉的气息让洛缤纷闭上眼睛也能认得出来，“笨笨！”

笨笨发出欢悦的叫声。

洛缤纷搂着它的脖子亲昵地蹭了半天，抬头，才发现洞口处露出了游道人一张满是尘土和汗水的脸。

“喂，我说你们俩，有什么话出来说行不行？这里这么窄，还想让我也挤进去啊？”

游道人对着这一人一鸟怒目而视。

洛缤纷吐了吐舌头，“师父，你也来了。”

她放下笨笨，转身抱卓牧云也抱了出来。

刚才那番折腾，他居然没被伤到，也算运气好。

游道人看看她，又看看卓牧云，喜道，“你们原来都没事，太好了。”

洛缤纷挠挠头，“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面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到的时候，那里已经一个活人都没有了。”游道人有些尴尬。

“什么？那叶撷风呢？夏侯钺呢？赵欭呢？他们，他们人呢？”洛缤纷急了。

一个活人都没有，难道他们都……不、不可能！

游道人也发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毛病，连忙补充，“我是说，上面留下的人都死了，你说的那些人，也可能已经走了。”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洛缤纷马上坐不住了。

“一起去吧。”淡淡的语声响起。

“好。”洛缤纷顺口应了一句，忽然觉得不对，这声音不像游道人啊。

她受惊了一样回头，脸色仍然惨白的卓牧云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那里，见她望过来，他不太自然地转过了目光。

“卓大哥，你醒了？”洛缤纷高兴起来。

卓牧云不答。

洛缤纷看了他一会儿，又小心地问，“你，不杀我？”

卓牧云苦笑，看了看自己仍然伤痕累累地身体，自嘲道，“放心吧，我现在的样子，就算想杀你，也是有心无力。”

笨笨不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这里可是火凤谷，他居然还敢承认自己想杀火凤主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过，它也知道卓牧云与洛缤纷关系非同寻常，自己还是免当多嘴鸟的好。

游道人却不乐意了，“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杀你？”

这回轮到洛缤纷不说话了。

游道人又转向卓牧云，“你为什么要杀她？”

卓牧云也闭紧了嘴。

游道人生气了。目光在两个人身上转了几圈，忽然“啊”了一声，又转回到了洛缤纷的身上，“洛丫头，你身上的灵魄，只有一颗了？！”

他恍然大悟，瞪着卓牧云，“你难道是因为她现在是一只妖，才要杀她？她可是刚刚才救了你！”

卓牧云垂下眼帘，“我知道前辈不认同我的看法……”

“你的看法算个屁！”游道人勃然大怒，“就是你这种混帐的妖仙之分，才害得大荒中人族妖族如此不共戴天，其实，妖又怎样，仙又如何？我也是妖，你有本事连我也杀了！”

卓牧云脸色涨红，洛缤纷到底不忍心看他难堪，“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反正卓大哥伤重成这样，一时半会儿是杀不了我的。我们还是赶快上去看看吧，不知道夏侯钺他们怎么样了。”

她说到最后的时候，到是真的为夏侯钺担心起来，神色也有些焦急。

游道人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了笨笨护驾，他们很顺利地出了火凤谷。洛缤纷在山顶上走了一圈，仔细查看了那些尸体，最后长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他们都不在这里。”

卓牧云弯下腰用手拈起一块碎石细看了一会儿，良久直起腰长叹，“悯歌咒已破，妖王魔魄终于重新现世了。”

游道人并没有太过意外，方才他就已感觉到了那残存的强大妖王气息，此刻只不过是得到了确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