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勇闯寒山（2/2）

“我只是想尽力劝劝他罢了，”桑柔苦笑，“其实我来之前，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劝不了他的。何况，如果真的能够治好他的毒伤，就算要我的命，我都不在乎……”

桑柔说到这里，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她再也忍不住，也不和卓牧云道别，转身跑出了殿外。

洛缤纷怔怔地看着桑柔的背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抓了抓头，带着好奇地神色看着卓牧云，小心地问，“卓大哥，桑姐姐她，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卓牧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白云浩渺之间，一骑灵骑如风掠过。灵骑展翅之间，卓牧云平静沉着地端坐其上，在他身前，洛缤纷微红着小脸，有些不安地微微动来动去。

卓牧云以为她是不习惯这只灵骑，又担心她掉下去，于是小心地伸出一只手去，轻轻揽住了洛缤纷的腰。没想到，洛缤纷却动得更厉害了。

“缤纷？”卓牧云不解低头，“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洛缤纷赶快矢口否认。

她怎么能告诉卓大哥，她不安是因为虽然这不是她一次与卓大哥共骑而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不同上次。

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对卓牧云生出了异样的感觉。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后，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云草气息，她就脸红心跳得不能自己。而且，她却是拼命命令这颗小心脏，不要跳不要跳不要跳，这颗小心脏却好像自有主意，根本不理会她这个主人的意见，反而跳得更欢了。她真担心这样心跳下去，以卓牧云的耳力，很快就要听见了！

情急之下，洛缤纷也算急中生智，开始在心里默念以前在火凤谷时，阿崖婆婆教给她的百草诀。这招还真有效，洛落从火金莲的药性开始背，一路背到海蓝姬，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跳慢慢平静下来。

想不到的是，她这边刚刚平静了一点，卓牧云竟然不知是有无意还是无意，竟然把手放到了她的腰上！

这一下，洛缤纷那可怜的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了，直像打鼓似地响了起来。别说是背百草诀，就是背全整本大荒记也没用了。

偏偏卓牧云还懵然不觉，见洛缤纷脸红如醉，心跳如擂鼓，几乎像是坐都坐不住，一头从灵骑上栽倒下去的样子，担心得连连追问。

“如果有不舒服，千万别硬撑，我们可以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再飞……”

“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了！”洛缤纷本来就没什么城府，被卓牧云给问急了，也顾不上掩饰了，脱口而出，“人家就是紧张嘛！”

“紧张？”卓牧云失笑，“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小丫头也会紧张？况且这里离千寒山还有半天的距离，你现在就开始紧张，到时面对敕龙怎么办？”

洛缤纷气急，“谁说我在紧张敕龙啦？那个什么厚皮利爪的怪物，我才不怕呢！”

“那你紧张什么？”卓牧云低了低头，眼见自己怀中的小丫头正面红耳赤。

“是因为你啦！”洛落大声说，“因为你坐在我后面，因为你抱着我，所以我，所以我……”

说到这儿，洛缤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忽然张口结舌起来。

这，这，这不是跟人家表白了吗？我的天呀，我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一时间，洛缤纷羞得真恨不得自己一头从灵骑上栽下去算了。

她把头深深埋了下去，几乎趴在了灵骑光滑的羽毛上，像驼鸟一样，再也不想抬起头来了。

卓牧云做梦也没有想到洛缤纷会说出这番话来。乍听此言，见多识广的新帝陛下也愣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洛缤纷话已出口，最初的尴尬过去之后，反倒有一种轻松解脱之感。反正说都已经说了。可是隐隐的，她又开始担心起卓牧云的反应来。

卓大哥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没羞没臊的疯丫头？他会不会讨厌我？会不会从此不理我？他喜欢我吗？

洛缤纷只觉得自己现在脑袋里乱成一团，像成群的蜜蜂在嗡嗡乱响，吵得她几乎想要大喊一声“安静！”

但等啊等，等啊等，卓牧云却始终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洛缤纷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小心翼翼地从灵骑上抬起头来，再偷偷地半侧过身子，用眼角偷偷瞄了瞄卓牧云，想看看卓牧云的反应。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一袭月白长衫的新帝淡然地坐在灵骑之上，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悠然飘过的一朵白云，他的神情也如那朵白云般悠远清淡。

洛缤纷当然不会想到，天底下像她这般勇于承认自己内心情感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而这个时候的卓牧云，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种情形，他做出的不过是最最平凡的男子都会做出的举动——

只当没有听见。

洛缤纷眼见卓牧云恍若没有听到自己的话，在最初的尴尬、担心过去已后，只觉得一阵巨大的失落压在了心头。她连向卓牧云开口询问的勇气都没有了。

卓牧云本就不喜欢多话，两人同行，一路上都是洛缤纷在叽叽喳喳，卓牧云间或回答她一两个问题。这会儿洛缤纷无精打采，一言不发，卓牧云更不会主动挑起话题，剩下的路程，两人竟是一路无话地飞到了千寒山。

一到千寒山的地域，洛缤纷也顾不得自己的那些小女儿心思了。从云层之上看去，只见一片层峦叠嶂，山间谷地或是森林或是草地，只觉满眼苍翠，透着一种原始天然的莽苍之气。一眼望去，竟看不到龙潭的所在。

“这就是千寒山啊？怎么看不到敕龙啊？”洛缤纷惊叹着，从灵骑上直起身子，偏过头去细看那些参天古木。

卓牧云轻轻一笑，“你以为敕龙是你养的？你刚到千寒山，它就会从龙潭里飞出来见你？”

洛缤纷不好意思地一吐舌头，“我没想到千寒山这么大嘛。”

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路上有些尴尬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就已消散。

卓牧云驱使灵骑，缓缓降到了一片山涧。

但见不远处一条小溪清澈流过，山涧中绿草茵茵，其间各色鲜争艳，或朵如碗大，或其小如豆荚，或像蝴蝶，或像流苏，就连洛落这种来自火凤谷，看过不少奇异草的人也不免有些看了眼。她刚想伸手去摸摸一株极艳的红，却被卓牧云一把抓住了小手。

“怎么了？”洛缤纷不解。

“千寒山中妖邪很多，不知名的生物，还是不要碰触为好。”卓牧云一脸慎重。

洛缤纷有些不以为然，偷偷地冲着草们做了个鬼脸，悄声说，“等卓大哥不知道的时候，我再来看你们啊。”

说着，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拍一朵幽蓝小的叶子，要和对方告别。

变故就在刹那间发生！

原本娇弱美艳的小瞬间暴长，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如一把大伞向着洛缤纷兜头盖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伞中一团浓郁白气急速扩散！大伞尚未把洛缤纷完全遮住，那团诡异的白气已经在方圆一丈之地把洛缤纷的身影笼罩其中！

事起仓促，洛缤纷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而本来走在洛缤纷身前的卓牧云，却在瞬夕之间做出了反应。就在白气初起的时候，卓牧云已经一把抓住了洛缤纷，等到洛缤纷被白气吞没，对面已不能见人，根本看不清伞中发生什么事之时，卓牧云感到有一只冰冷的触角蛇一样滑上了他和洛落牵在一起的手。卓牧云想也没想便并指如刀，沿着这道触角切了过去。

迷雾中只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趁着手上一松，卓牧云抓紧洛落，纵身急退，同时一手挥出，一道水帘样的屏障凭空出现在两人与伞中间，将那些如同活了过来的妖异白气与诡异伞的追击挡在屏障之外。

因为情急之下动用了灵力，卓牧云只觉胸前气血一阵翻涌。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强压下那阵不适。

眼看着那道白气和伞还在奋力挣扎着要突破正变得越来越稀薄的水帘屏障，卓牧云一声轻啸，灵骑从森林上方疾飞而下。卓牧云一把抱起犹有些意识茫然的洛缤纷驾上灵骑。

灵骑一声长鸣，带着两人飞上了半空。

直到灵骑远远地飞离了那处看似奇美安宁，实则蕴藏无数凶险的山涧谷地，惊魂未定的洛缤纷才一把抱住了卓牧云，“卓大哥！卓大哥！那朵，那朵要吃我！”

卓牧云被她抱得有些尴尬，欲待推开她，又见她怕得厉害，只得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怕，没事了。那不是，那是一种妖物，叫做妖姬蓝，最喜欢幻化成无害的草害人。都是我一时不察……”

“不，”洛缤纷抽噎着说，“是我自己不好。你明明让我不要随意碰触这里的草。是我没听你的话……还害你动了灵力……”

卓牧云从怀中掏了块手帕递给她，温声说，“若不是为了我，你怎么会不远千里来到这么凶险的地方？让你受伤，我心何忍？”

洛缤纷惊魂初定之下，听着他温言轻语，只觉胸中激情震荡，竟是不能自已。她也顾不上害羞，更紧紧地抱紧了卓牧云。

一种温馨亲密的气氛在两人间缓缓流动，脚下虽仍是莽苍的太古森林，但凶险难测的千寒山似乎已离他们很远了。

灵骑在森林上空继续飞行，从上面看下去，林涛如海，到处都是生机，也到处都是危机，有时飞了很久，却感觉根本还在原地。

卓牧云凝目沉思，洛缤纷有些沉不住气，“卓大哥，到处看起来都差不多，我们这样飞下去，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敕龙潭啊！”

卓牧云摇摇头，“不对，看起来这些树都差不多，但你用心感应一下，会发现它们的气息是不同。敕龙是妖力极强的妖物，它纵然可以隐藏自己的妖气，还是不免会流泄出来。”

“哦。”洛缤纷恍然大悟，她试着闭上眼睛，伸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聚精会神的结果，她开始感应到这座森林的细微变化。

“这里！就在下面！”洛缤纷忽然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手指点向灵骑正下方。

卓牧云不禁心下暗奇，凭借妖气寻找敕龙踪迹的法子是他想到的，但洛缤纷竟然能比他更快地发现妖气的所在！

难道这番受伤，让自己的追踪术也受了影响？

洛缤纷所指的这处的林间空地和方才那番姹紫嫣红截然不同。一片湿地中，稀疏地长着几十棵不知名的树木，唯有林地正中央一棵苍劲古柏，拔地而起，直插云霄而去，显得气势不凡。林中缓缓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白雾，但雾气并不浓重，淡如轻纱，反给这片林地笼上了一层仙境般的飘渺之气。

只不过，有了刚才的教训，就算这地方真的是仙境，洛缤纷也不敢掉以轻心了。她乖乖地跟在卓牧云后面，一手还紧紧牵着卓牧云的手。

两人走近古柏，方才看清古柏的根茎盘根错节，树上也挂满藤蔓，藤蔓上还结着一串串不知名的果实。

洛缤纷绕着树走了两圈，一边试着和大树对话，“喂，大树，你知不知道敕龙潭在哪里啊？”

古柏寂然无声。

卓牧云有些好笑地看着洛落一边绕树转圈，一边喃喃自语，表情一时期待，一时懊恼，不免好奇，“你在做什么？”

洛缤纷气得一脚踢在树干上，“和它说话嘛，可是它装傻不理我。”

洛缤纷这一脚，完全是为了泄愤，卓牧云刚要回应，“大树怎么可能会和你对话“，就见这株古柏轻轻地晃了晃树叶，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洛缤纷拍掌笑道，“好了，好了，你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它，它真的会和你说话？”卓牧云惊奇地问。

“当然了！”洛缤纷得意地说，“其实所有的草树木都会说话哦，不过你们是听不到的了。”

“难道你能听到？”卓牧云再次意外地看了看那棵树，又看了看洛缤纷。

洛缤纷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嗯，能呀，从小就能。开始我还以为人人都是这样的，后来才知道，只有我能哦！”她得意地伸着手指，指了指自己皱起来的鼻子。

卓牧云不禁失笑，暗暗点头，原来玄阴还有这等特长。

“那它说什么？”卓牧云指着古柏问。

洛缤纷对着古柏做了个鬼脸，“它说，它都活了上千年了，本来不稀罕搭理我这个小丫头，可是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粗野，还踢它，它生气了，问我到底想干嘛。”

洛缤纷说完，又对着古柏吐了吐舌头，恭恭敬敬地对着古柏鞠了个躬，“古柏爷爷，踢你是我不对，对不起啦，不过，谁叫你不告诉我敕龙潭在哪里的？”

古柏又是一阵沙沙轻响。

洛缤纷侧耳听了一会儿，转身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它不是不想告诉我，可是那里非常凶险，去过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她又转向古柏，“我不怕凶险，我一定要去敕龙潭，古柏爷爷，你就告诉我吧，我会好好答谢你的。”

洛缤纷脸上流露出渴求的神情，向着古柏连连做揖。

古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所有缠在它身上的藤蔓枝条全都无风自动起来，如蛇一般在空中舞动。

卓牧云大惊，一把将洛落扯到自己身后，迅速疾退到丈余之外。

但这些藤蔓并未趁机攻向他们，遍布古柏的藤蔓在舞动得越来越快之后，一点一点离开了古柏的树干，最后，就像当初突然起舞一样，开始慢慢静了下来，像树帘一样向两边退去。

“啊！”洛缤纷一声惊呼。

只见在藤蔓散开的地方，原来被这些藤蔓遮住的地方，靠近古柏根部，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树洞。

树洞看上去黑乎乎的，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里面逸出，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

古柏的叶子再次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响。

洛缤纷愣了一会儿，对卓牧云说，“古柏爷爷说，这个树洞就是去往敕龙潭的入口。至于到了那里会发生什么，它也不知道，它只能帮我们到这里了。”

卓牧云看着那个树洞沉思了片刻，“缤纷，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独自前往龙潭……”

“不！”洛缤纷紧紧握住卓牧云的手，“说好了我们一起的，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呢！”

卓牧云犹豫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两人紧紧相牵的手上，终于还是点点头，“好吧，多加小心！”

两人携手向着那处树洞走了过去，刚要起身跃入，洛缤纷忽然说，“等一下！”

她回身再次对着古柏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你，古柏爷爷！”

古柏发出了一种低沉的嗡嗡声。

洛缤纷一笑，牵起卓牧云的手，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点头，纵身跃入了树洞。

树洞里远比外面看到的还要空阔，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只闻得下坠时带起的气流急剧地向身后流逝。洛缤纷起初有些害怕，但感觉到卓牧云掌心传来的安定与温暖，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明！”耳边传来卓牧云清朗温润的低喝。

原本幽暗的空间突然一点点亮了起来。可以看见他们正身处一处向下的洞穴中，还在不停地下坠。但下坠的速度却很平缓，仿佛御风而行。

“砰”的一声轻响，两人已经落到了实地。

卓牧云手指轻点，那团白光随之照亮了四周。

这是一个圆型的洞穴，看来已经到了古柏树洞的底部，可是前方却隐隐有光亮透进。

“这上面有出口！”洛缤纷迅速反应了过来。

“嗯，不错。”卓牧云再次握紧了洛缤纷的手，谨慎地带着她向出口亮光处行去。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光亮也越来越明显。已经可以看出，在这个洞穴的壁上，挂满了藤蔓。在这片藤蔓间，有一片最强的光亮。

卓牧云小心地一手牵着洛缤纷，一手前伸，低喝一声，“开！”

藤蔓静止了片刻，哗啦啦地向两侧散开了，露出了一个圆形的出口。

“啊，找到了找到了！”洛缤纷高兴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