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蓝颜祸水(1/2)
“草民拜见陛下。”叶芃微微弯了弯腰,这礼行得相当敷衍。
略微粗哑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幻觉的苏浔,他敛了敛神情,恢复了自然神态。
“平身……你可知朕召你何事?”
“草民不知。”
“有人告诉朕,你是天璇宗的宗主?可是实情?”
“是,”叶芃回得直白,“天璇宗主不可以来金陵么?”
“大胆,竟敢对陛下出言不逊。”李公公喝斥道,他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皇帝说话呢,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李公公偷偷瞄了皇帝一眼,令他奇怪的是,皇帝似乎一点要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真是怪哉。
“草莽之人不懂宫廷礼仪,陛下见谅。”叶芃这句话说得毫无诚意,连头都不曾低过一下。
皇帝轻描淡写地扫了李公公一眼,就这一眼,李公公瞬间了明皇帝这是嫌他多嘴了,心中对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惊奇极了,这是什么人物啊,叫皇帝容忍度这么高?
“无妨,朕许你不必行礼。”这样一张脸,就跟阿蓁站在他跟前似的,见他行礼就像阿蓁跟他行礼似的,他看着也不舒服。
“谢陛下。”
“你既为天璇宗主,为何要跟着萧寅,他一介废世子,你跟着他毫无前途可言。”
“玄心正宗宗规第一条便是不沾世俗,我一个习道之人,世俗之途于我无益,不过是见萧寅为人中正善良,不忍见他邪魔缠身,应陈王妃所求,为他消灾解难罢了,陛下召见草民,就为了问这个?”
“倒也不是,你,你家中可还有亲眷?”平白无故怎会有如此无似的两个人,又同是姓叶,他不得不怀疑叶蓁与叶芃之间是否有亲属关系。
“草民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自幼由师尊养大。”
“祖籍何处?”
叶芃奇怪地看向他,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草民是被师尊捡来的,不知亲自父母是何人,亦不知祖籍在何处。”
苏浔沉默了,这确实是暗卫递上来的信息,并无差错,他只是,只是有些不死心,他内心在期待些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或许只是简单的想多看看这张脸。
“陛下……”叶芃见他发呆,开口唤了一声,语气平淡,仿佛就真只是见一个跟她毫无相干的普通人。
“哦,”苏浔回过神来,随意开了个话题,“朕瞧着公主似乎对你颇为在乎?”那日在福云轩,苏琬分明对叶芃有意,他看得清楚。
“承蒙公主看得起,视我如至友。”
苏浔一听就明白了,叶芃对他女儿无意,有人拒绝了他女儿,他心里竟是不怒,反而莫明有些喜,他实在不能接受顶着叶蓁一张脸的人有一天成了他的女婿。
李公公凑了过来,对皇帝道:“陛下,该用晚膳了。”
苏浔当下便道:“叶先生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吧。”
“这……”第二次见面就留人家吃饭,果然是皇家作风。
“朕与叶先生相谈甚欢,先生便多呆片刻,稍后,朕派人送你回去。”皇帝丝毫不给人拒绝的余地,他也容不得别人拒绝。
叶芃无语,她什么时候与他相谈甚欢了?她的毕生目标就是干掉皇帝好吗?
苏琬本在殿外等着叶芃,等了半天,不见叶芃出来,不禁有些着争,终于见侍膳的小太监出来,她赶紧将人唤过来一问,才知皇帝留了叶芃在宫中吃晚膳。
苏琬心中奇怪,皇帝怎会注意到一个区区平民呢,莫不是怀疑他们的关系?
心中纵有疑问,她此刻也做不了什么,按规矩,无召她是无法面圣的,苏琬悻悻地回了东宫。
晚膳摆在了泠汀水榭,亭子位于水中央,如河面上飘浮的一叶扁舟,连接亭子与岸上的唯有一条拱桥,水里边种着许多莲花,此时花早已凋零,反而莲蓬倒是长得硕果累累,个个长得圆润青翠,上面有小孔十余个。
叶芃向来是实用派的,对于欣赏美丽的花儿没有多大的热情,反而独独喜欢这莲花,不因它好看,而在于莲花开过后会结出莲子,这莲子可以做出许多吃法,如银耳莲子汤,黄沙炒莲子,拔丝莲子等。
年少的时候,意剑门有一个很大的池子,里面种了许多稀有品种的莲花,什么冰莲,雪莲的,但师傅小气,禁止她们去采,她一向不是个乖乖听话的,时常带着青青和子矜趁着半夜无人,偷偷弄了艘小舟去偷采。
子矜厨艺是一绝,简简单单的莲子都能被她玩出许多花样来,尤其她的拔丝莲子做得犹为一绝,每每师傅罚她们,最后总会屈服在子矜的美食之。
苏浔停在拱格桥中间,望着一池的莲子,神情流露出这几分怀念之意,心驰神往,仿佛回想到美好的过往,脸上带着几分柔情。
他回想起年少的叶蓁,阿蓁顽皮,从在老家的小县时,就喜欢带着她的两名婢女下水摸鱼,上树摘果,皮得跟男孩子似的,叫她当私塾先生的父亲十分头疼,偏她又聪明,别人读十天半个月的东西,她花一天的时间就能倒背如流,于是她的父亲也只能纵着她去了。
后来进了意剑门,叶蓁对剑术超高的领悟天份,令掌门对她刮目相看,收了她为关门弟子,将一身剑术倾囊相授,学了武的叶蓁更加调皮得没边,经常半夜跑去偷摘师傅的宝贝珍稀莲子,而且还要拉着他一起做坏事,美其名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苏浔脸上有着浅浅笑意,那时,他作为师兄,虽嘴里训着她,做的却是帮她望风之事,好几次差点被抓到,全是他发挥在师傅心目中好徒弟的形象,才将人引开,但最后还是有一次被师傅当场抓到了。
不知为什么,从犯的他反而是被罚得最重,师傅让他蛙跳绕遍整个山头,师兄弟们都跑过来看,那绝对是他求学生涯中最丢脸的一次,可当他看见叶蓁脸上的笑时,他就觉得丢脸算什么,只要能时时见她开心畅意的笑容,他就是被罚得再重又如何。
那个时候的他觉得没有什么比叶蓁脸上的笑更美了,他愿意倾覆一切换她一个笑颜如花。
“陛下……”叶芃叫醒了沉浸在当初美好回忆中的苏浔。
“我们去摘莲子吧。”皇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没有用‘朕’,没有用命令的口吻,像极了当初的叶蓁,她就是这么拉着苏浔的袖子,带着少女的娇憨道:“苏浔苏浔,我想去摘莲子。”
李公公很快就弄来一艘小船,皇帝命他退下,自个率先跳进船里,然后伸出一只手欲扶叶芃。
叶芃惊悚了,她现在可是男儿之身,苏浔在这二十年里,莫不是变得男女不忌了?
一想,叶芃就觉得更恶心,假装当作没看见皇帝伸出来的手,撩起衣摆,也跟着跳进船上。
皇帝很自然地收回手,并没有被拒绝的怒意。
“会采吗?”皇帝问。
“不会。”
皇帝点头,也不强求于她,很熟练地伸手将莲蓬整颗摘下,然后扔到叶芃面前,头也不回道:“你把里面的莲子弄出来。”
三岁孩子都能干的活,叶芃要是被拒绝就有些明显了,她只得蹲下,将他扔过来的莲蓬拾起,一个一个地剥下里面的莲子。
苏浔感觉摘得差不多了,一转身,看到蹲在船上认真剥莲子的叶芃,由于她是低着头的,他只能看得到她的发顶,浓密柔软,头上有着一个旋,特别的可爱,苏浔感觉自己心手痒痒的,他特别想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就在他的手马上要碰上叶芃头顶时,叶芃突然抬起来了头,惊得他的手像是被什么烧到一样。
“我一个人弄不完,陛下可以叫李公公来帮我吗?”
苏浔没有唤人的意思,反而完全没有皇帝的架子,也蹲在了她身边,也同她一起剥莲子。
叶芃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指上,以前被她嘲笑跟黑炭似的手经多年养尊处优变得白皙,那只拿剑的手现在变成了拿御笔的,只是这一枝笔却比当初的剑更杀人无形,一笔下,动辄千百条性命。
“陛下喜欢吃莲子?”
“不,是我妻子喜欢。”
“哦,原来是皇后娘娘,陛下待皇后娘娘真是情深义重。”
皇帝的语气不喜不怒:“皇后是皇后,却非是朕的妻子。”
叶芃面露不解,却识相地没有再问下去。
“剥好了。”叶芃放下最后一颗莲子,张着双手的手指,莲蓬里沾了些泥土,她的手上也沾了些,不过这里好似没有可以擦拭的布帕。
要给李公公一个差评,一点也不贴心,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内总管。
皇帝自然地拉过她的手,从袖子拿出一张明黄色的丝帕,细心的,一点一滴地擦拭着她的手指。
叶芃无法忍受他的碰触,握紧拳头便要抽出,谁知皇帝竟握得死紧,反而低着头,用心地掰开她的手指,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拒绝,带着几分轻声的责怪,道:“别动,这下连掌心也脏了。”
“陛下,”叶芃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两个字的,“我自己来。”
皇帝恍若未闻,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擦拭干净,那认真细致的模样,像是在擦拭什么珍稀古董似的。
叶芃忍着让他擦干净,心中不断念着清心咒,叫自己不要发火。
皇帝终于将她的手擦干净了,反手却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一边说道:“你的手怎会如此柔软,竟不似男儿?”
“陛下,请自重。”叶芃用力地抽出自己的手,脸色铁青。
皇帝掌心没了温度,心里蔓上了一股淡淡的失落,看向叶芃铁青受辱的神色,仿佛才恍然发现自己刚做了些什么,颇有些尴尬地将拳头置于唇边,干咳了一声。
心中充满着遗憾,为何,他偏偏是男子?
吃完晚膳后,皇帝派了一名公公送她回王府,冬天日头短,待她回到王府时,家家户户已经点起了灯火。
叶芃路过大堂时,萧寅从她身后蹿了出来。
“你干嘛,大半夜装鬼呢。”叶芃拍着自己的小胸脯。
“皇帝把你宣了去?”萧寅也是等叶芃进了宫才接到的消息。
“是啊。”叶芃打着哈欠往房间里走。
“他宣你做什么?”
“他说,他觉得我人才难当,想让我给朝廷当官。”
萧寅亦步亦趋地跟着,满脸不相信:“你说真的?”
“我骗你有奖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
“可皇帝怎么好端端会让你当官呢?他眼睛是瞎了么?”
叶芃一个怒眼横过来,萧寅立即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皇帝怎么会注意到这个人,难道是听说你治好御史中丞的事?对了,这两天老找不到你人,我正想问你,你是怎么治好御史中丞的?你会医术?”
萧寅几个念叨间,叶芃已经到了自己的房间,双脚跨了进去,双手扣着门,不耐地说道:“你怎么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我很好奇啊,”萧寅还真就诚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所以,当初真的是你救的我?”
他一直以为叶芃是坑蒙拐骗的,昨日在吕府看到的,却是颠覆了他一直所认为。
叶芃脸上挤出了笑,还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当我手贱可以吗,再见。”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萧寅摸摸自己被撞到的鼻子,按历史惯例,他不用看都知道一定会撞到流鼻血,这么多年他的鼻子还能如此高挺,他的脸还不致于毁容,不得不说,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脾气这么坏,谁招你,你打谁啊,干嘛打我?”萧寅愤愤不平道。
萧寅捂着鼻子,不死心地道:“皇帝让你当官,你答应了没?”
没回应。
萧寅继续再喊:“那你吃饭了没,我给你留了晚饭。”
还是没回应。
萧寅小脾气一上来,扭头就走了,这一扭不要紧,扭得力气用了大了些,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摔得个四脚朝天,七昏八素。
叶芃在房间里听着他的哀嚎,竟被逗出个笑意,倒霉的人很多,而萧寅总能倒霉出新意。
门蹭的一声开了,一瓶跌打损伤药酒迎面扔到萧寅身上。
房间内,叶芃手持一块金牌,牌上雕刻着九条龙,在烛火的映照下,闪闪发光,代表着尊贵与权威。
苏浔给了她这面令牌,许她随时出入宫禁,是试探?还是真的只是因为她的脸?
叶芃随意将金牌扔在桌面上,熄灯,睡觉。
此夜,户部尚书府书房彻夜灯火通明,尚书郑则成来回在房中踱着步,双手交握,紧张地摩擦着,交握得十分用力,透出青筋,脸上的肥肉更是一抖抖的。
“大人急召在下有何要事?”郑则成手下的第一谋士张逸慢步走进来。
郑则成快步迎上去,神色焦急:“先生,你可听说章延龄被抄家一事?”
张逸不急不缓,道:“略有耳闻,只是章延龄是燕王的人,燕王失势,对太子大为有利,大人应当欣喜才是,为何如此焦急不安?”
“章延龄倒霉自是与我无关,但陛下现在要彻查江西河道之事,要是查到我头上……”郑则成抖着手,坐立不安。
当今皇帝手段强硬铁血,章延龄贪墨公款一事一经证实,章延龄斩首,直系亲族成年男子连坐砍头,三族内,男的全部流放,女的罚入宫掖,顷刻间,菜市场血流成河,如此重刑典法,怎能叫他不胆战心惊,感到唇寒齿亡。
“大人,江西河道改道之事莫非大人也插手了?”张逸震惊,“在下不是奉劝过大人,章延龄做事不知收敛,早晚有大祸临头的一天,改建河道由工部经手,上头早就注意到他,叫大人在此事上莫要沾手。”
郑则成哪里不知这个道理,可是工部经手,但要经户部拨款啊,那么大一笔钱过他的手,他在里面扣下一点不是很正常的嘛,以前的惯例皆是如此,谁知这次就这么寸,章延龄什么事不好被捅出来,偏偏是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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