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月光(2/2)
低头,玄色云纹砖面微微浮起我的影子,清冷而寂寥,眼前突然恍惚迷离,他们皆不愿让我上战场,尽力在宣武帝面前想要护佑我,是关心。还是其他。天上人间,此生谁是有缘,谁又无缘。
“臣。愿意。”
退朝时刻意避开几双灼热凝视的眸子,沿着宫里水磨楠木连成的雕花长廊向宫门外走去。
早晨的阳光安详晴朗,偌大的玄畿宫内鸟语花香,入目是假山嶙峋,树影婆娑,风过处,扬起漫天落叶,沙沙的,像在低声哭泣。
天地间如斯的美好,天很蓝,风很清,云很淡。宫门深深,无言地沉寂在一片夺目的金色里。
“你站住。为什么不拒绝?战场上有多危险你清楚么?你难道忘了你只是个。”熟悉的慵懒气息随风而至,悄悄在我身边萦绕。
止步,回眸,沉默。
漓天颀俊美无俦的面上隐含怒气,冷冽生威的眸子凝在我脸上,像是要灼穿一个个小洞。
“我拒绝得了么。”唇边淡淡浮起一丝冷笑,深眸微阖,纤长浓密的眉睫掩映住沉沉的莫可奈何。
“我可以去求父皇。”
“不要。”慌乱打断他的话,抬眸,望向远方,脸上浮起落寞的神色,像是在对漓天颀说着,又像在自言自语,“你知道的。他也知道。早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以这样的身份活下
去,难道你还不明白,项家与魏家,始终都势不两立。我们之间。还是不要牵扯太多的好。告辞。”
转身,形影单只地走,不想哭,却忍不住泪如雨下。
一切恍如昨日,在繁华热闹的长乐坊我们初次相遇,之后便如同阳光逐渐融化了冰雪,不知何时,他就以坚硬执着的姿态深深投进了我的心底。原以为那个落英缤纷的太液池畔,自己的一颗心早已
为漓天烬而陷落,却在狠下心来决定忘情绝爱时,遇见了那样一个他。老天爷始终在跟我开着撕心裂肺的玩笑,如今回首看时,恍然明了,不论我是男是女,项魏两姓永远都不能够互容,此生的我们,注定一世无缘。
我。终是改变不了这个结局的。
“大胆。凤驾当前,竟然还不下跪。”耳边赫然传来严厉呼斥,诧异抬眸,方看见前方不远处正静静停着一乘金黄色鸾轿,帷幔深垂,只隐约分辨得出轿内坐着的,是一个盛妆华服的女子。
“儿臣参见母后!”
转身时漓天颀已单膝跪地,拜倒在鸾轿之前,我微一愣怔,方醒悟过来,连忙垂首敛襟地跪下,口呼,“臣项晓清。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吧。”
冰冷的嗓音,毫无一丝温度,我纵然垂着头,仍能感觉一双盛气凌人的眸子隔着轻纱若有所思地落在我身上,半晌不曾移开。
“你在这里做什么?”微嗔的口气,身上倏然一松,那双凌厉的眸子转瞬之间已掠向一旁的漓天颀,“瑄儿刚刚嫁进王府,王府便出了事,想必她昨夜受惊不小,你下了朝,还是赶紧回去别苑好好安抚一下新娘吧。”
“母后。”
“起驾!”依旧是那冰冷的嗓音,再也不等他开口说一句话,便随着那金黄色的小巧鸾轿渐行渐远,化为了远处一抹金黄色的小点。
回眸,漓天颀的脸上瞬间冷凝,一抹不易察觉的凛寒瞬间掠过他狭长邪魅的眼眸,陡然消失无踪。
微风中,漓天颀一身白色锦衣长衫,衣袖随风轻轻飘动,说不出的卓尔不群。一双墨若子夜的眸子似带着无穷无尽的魔力,让人无法轻易转移视线。
静静地望着他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隔着咫尺之遥深深凝视。
微仰起头,看进他那双深邃如水的黑眸,心潮汹涌。眼前似是闪耀着无数绮丽波光,心中的一切情感却随着时间的流逝,幽幽沉寂。
抬眸,略有些慌乱地看他,薄唇轻启,“王爷。还是早些回别苑吧,新王妃如今还在等着您。晓清。告退。”
语毕,不等我转身离去,漓天颀的双目突然寒光暴射,面上早已是勃然大怒,只见他压抑着看我,深沉开口,“此话。是你真心?”
抑制住胸口不断膨胀起来的刺痛,毫不理会他此刻眼中的暴怒,清亮的双眸依旧静静注视着他,“晓清。句句出自真心。”
“好。好。好一个句句出自真心。本王就如你所愿。回去陪伴新娘,继续我那昨夜未完成之洞房,哈哈哈。有劳忠靖侯费心了,告辞。”
胸口大恸,心中猛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沉默着看他,一言不发。
陡然间,心神一凛,那两道灼灼凝视着我的目光瞬间已变得一片冷漠。漓天颀的面色阴沉,神情倨傲,一双邪魅*的眸瞳此刻只冷冷地瞅着我,让我的一颗心悄然揪紧,痛若蚀骨。
迎着他深沉的眸光不躲不闪,轻轻闭上眼睛。
耳畔突然传来清越婉转的笛声。笛音悠扬激荡在耳边,如泣如诉,化为眼前的千丝万缕。那美轮美奂的乐音痴缠缭绕,若断若续,似是从远处传来,又仿佛就在身边。一滴眼泪悄然滑落,埋进苍穹。遥遥向着笛音飘来的方向望去,眼前突然一片恍惚迷离,天地间如梦似幻,飘渺纠缠。漓天澈。
每每想到他,便有入骨的寒意侵入体内,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
“小侯爷。”
诧异回眸,内侍总管李亭海不知何时已静悄悄站在了我身后,只见他一身藏蓝色锦缎宫袍,手执云尾拂尘,正一脸似笑非笑若有所思地看我。
“皇上有话着杂家前来传达。”
“有劳李公公了,请讲。”
“皇上说:朕并不是刻意为难于你,朕希望你能明白,朕这么做有朕自己的苦衷,请你务必协助太子打胜这一仗,朕今日为何当着御前众人的面命太子领兵出征,想必,你应该比谁都心知肚明,其余的话朕不再多说,保重。”
“皇上命杂家将此话一字不漏地传达于您,并且希望您回去以后好好斟酌揣摩,此一去,万事切不可莽撞。小侯爷,杂家就将话给您带到这儿了,告退了。”
微点了点头,看着他矮胖的身形渐渐远去,眸中瞬间掠过一丝异样的光。宣武帝借七殿下受伤之名,不动声色地将兵权交至漓天澈的手上,他方才的那些话意在告诫于我,此一役,只能赢,不能输。否则,日后国土沦陷不说,朝堂之上,太子必落魏相等一众朝臣的口舌,储君之位忧矣。而我,亦将万劫不复。
眼前依旧恍然,唇角自嘲地扬起,眸中水波潋滟。耳畔清越悠扬的笛音不绝于耳,低徊幽咽,缠绵萦绕,清淡了无痕。
《漓国志?圣朝》卷四十五:宣武一十九年秋,太子澈御驾亲征,率五十万大军挥师西域,忠靖侯项晓清协助其右。帝亲送至锦都城外,君臣同心,遥盼其归。
日暮将尽,黄沙漫天。抬头,四野黄云,上与天接,天低得就快要压至人头顶。日光早已不见,天空始终是浑黄沙土颜色,入目惟觉愁云惨淡,仿佛置身于苍茫雾海。越是接近西域边境地方,便越
是能体会到这戈壁风沙的凶险。
不得不下马与漓天澈同乘一辆车躲避风沙,好在带着一身军士装扮的霁雪一同上车,一路上漓天澈倒也没对我说出任何于礼不合之话,做出任何越距之事。我们这一路始终无言,只是他那双温润得
就快要沁出水儿来似的黑瞳时刻紧盯着我,纵使斜倚着霁雪假寐时,面上仍能感觉那道灼人的凝视,让我此行好生不自在。
转眼间,大军已行至永安,距离边境燕州一百余里的一个荒凉小镇。漓天澈随即命士兵停下修营驻扎,稍事整顿,又命各路军统领一同聚集帅营商量用兵计策。
突厥族是现今西域五十六国中发展最为迅猛的一支部族,随着部落势力的不断发展壮大,突厥族开始不断侵略并攻占周围的众多弱小国家及部落,日积月累,最终建立了自己的汗国,称霸西域一方
。
随着国家的不断强大,骄横野蛮的突厥人不再满足于气候恶劣,落后贫穷的西方一隅,转而将侵略的贪婪目光投向了肥沃富裕的中原内地,并且不断骚扰漓国边境。此次更是大胆地与当年的征王府
残部相勾结,派出五十万兵马驻扎于边境之外,妄图与长宁一众乌合之众里应外合,以达到其攻城占地,勒掠中原财富之目的。
却不想长宁只是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如何为父母亲人报仇雪恨之上,在骗得大量西域特制的凶猛火药及技术后,便不再理会突厥兵马的动向。
突厥人得知长宁被擒,其于锦都城中的余党尽数遭致朝廷的围剿之后,已自按捺不住,近日接连攻占了顺州,灵州,白苍等几个西域与中原的通关要城,来势汹汹,其野蛮强掠之心断然不容小觑。
此去一役,乃是扞卫漓国,抵御外敌侵略之战役,更是漓天澈凭此战役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并一手执掌兵权的大好时机。因此,无论在公在私,这一仗都只许胜,不许败。
暮色深垂,温暖明亮的火把光星点照映在了营地周围。放眼望去,方圆近百余里皆为将士们的帐篷,排列整齐,场面宏伟,只是这么庞大的一只军队,此刻竟不闻一句话音,耳畔只零星传来哨兵们巡逻的脚步声响,一眼便知这是一个训练有为,身经百战的精良之师。
外人看来,漓天澈的帅营中,此刻一众将领正自先遣军首领的人选讨论的热火朝天,却不知这帅营内早已因太子与忠靖侯的互不相让而火药味十足。一旁的将领们皆垂首敛襟,战战兢兢地看我们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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