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黑施三大闹卓记(1/2)
房里的气氛带出压抑,哪怕殷若并没有过于忌惮金胡。
执掌金家的老掌柜,曾叱咤风云、名动诸方。殷兰六姐妹的面色沉下来,青鸾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感觉出来凝重有如渐冻的寒冰,殷若扑哧地笑道:“让你们商议的是出路,不是死路。”
这句话的出来,让殷若自己的心也沉上一沉,随时会回到无边的黑暗中去。那黑暗里有着前途未卜的艰难困苦,不知深浅的迷雾苍茫。
直到此时,殷若得到的不过是尧王梁未对“黑施三”的稍许好感。要说她真正的解开赐婚圣旨,还远而又远。
路本没有看出尽头,又添上老谋深算的金胡。在殷若当上少东家以后,与金家交手的几个生意里,金胡并不算完全出面。殷若并没有胜券在握。殷兰等人的忧愁有她们的道理,青鸾对金胡的畏缩也情有可原。
如果不能继续的走出直到光明大道,围绕殷家的道路,依然算是一条死路。
殷若窃以为的,北市陈家的陈之兴没有死,殷家也可以保全性命,只是想想而已。尧王殿下的心思,“黑施三”并不能算完全执掌。
光明,总在看不见的前方。
必须背顶巨石,手撑高山,才似能看到那一丝遥远的明亮。
也正因为此,所以不能懈怠,也不敢放松。
殷若在最心酸的地方急浪翻天般的逆转,充满鼓励的环视房中一眼。她的背后除去眼前的姐妹和青鸾以外,还有祖父、有叔父、有殷霞、有整个殷家,她不能倒,也没有功夫跟随殷兰六姐妹的哀愁而哀愁。
稳定而有力地道:“来吧,咱们商议正事。”
“是。”
殷兰六姐妹瞬间懂了殷若所想,娇声答应着,仿佛开怀许多。
“是。”
青鸾是步步看着殷若与尧王周旋,费尽心思的接近和讨好尧王。她的嗓音清冽一如平时,十足的信心在话中鼓荡。
走到这一步不容易,“不多的殿下好感”也不容易得来,只有走下去,唯有走下去。
愁,有个什么用!
青鸾认真的道:“少东家,以我来看,金老掌柜的现在一定和陈赵两家走动,不是登门,就是约出来见面。接下来,金老掌柜只怕还要会会黑施三。”
“是啊,铺面动人心,金老掌柜的但凡还有一口气,纵然爬,他也会争抢。而黑施三现在人见人眼红,”
说到这里,殷若忍不住一笑。大家也一笑,房中的气氛回到三春暖融。
殷若就这样一直微笑下去:“陈赵两家刚触大霉头,金老掌柜的也只有一个脑袋,他应该不敢上门看望,约出来见面,大有可能。”
心头一动,殷若对青鸾看去,青鸾也刚刚挑了挑眼神,迎上殷若低笑:“卓记。”
卓记是北市最好的酒馆,说话最安全,地方最宽敞,又能讨好王富贵,最主要的,金殷两家历年来到北市,都会在卓记请客,已是习惯。
一个人的习惯最难更改,很多的时候,不经意间的会遵循习惯。
殷若也这样想,她点一点头:“看来还要再会会卓掌柜的。”
青鸾请示道:“要让马师傅或牛师傅盯着金老掌柜的行踪吗?”
“不用,贵叔会想到的。”
殷若赞许的投向青鸾一下,再郑重的道:“金老掌柜的来会黑施三,这可万万不行。得在他见到黑施三以前,就把他撵走,并且让他从此不敢再到北市伸手。”
殷兰颦眉头:“老掌柜的能伸能屈,心思一动十万八千个,倘若他一味的忍耐,可怎么对他下手?”
殷若犹豫着:“或许……”
迟疑半晌:“能借殿下之力……”
……
烟袋上升起的袅袅把金胡包裹住,让他僵硬的身姿有几分仙气。上了年纪以后,带着烟袋只是想事情时嚼着解闷的金胡,在今天破戒。
危机。
他在丹城时就感受到的危机,如在深水孤岛、如在雪峰无径、如在云中无立足之地、如在雨中随时崩塌的危机感,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他应该早些来见尧王?
这个想法让金胡流露酸苦。
他最后一次在京城花费银钱以后,得到宫中的确凿消息,说尧王殿下不日到北市,说圣旨不日到丹城。
金胡高兴的回丹城,做好迎接尧王的准备,并想到把金丝又给尧王见上一面。
但他又一回失算。
尧王越过白虎岭,去丹城的那一天,数千兵马簇拥雷动。殿下的两边排开来军官和亲兵,又是根本没有金丝下脚的余地。
但是宫中的消息没有错,尧王真的来到北市。金胡和金丝都没太在意,反而为殿下的凛凛八面而骄傲。直到苦盼的圣旨到来,却花落殷家,好似一记重击捶打在薄冰之上,金家的损失、失望……。足以把金胡压的不能动弹。
尧王梁未虽还在北市,金胡思前想后过种种可能,哪有胆子来见梁未问个明白。
陈赵两家在校场死人,殷若死乞白赖的为全家求生存,金胡也只能不敢不来。
他不能再不露面。
和殷若一样,金胡也怕尧王的钢刀举到丹城,以对待陈赵两家同样的罪名和手段,杀上一个血流成河。
见面就送上军费银两,在让尧王梁未揭开伪装以后,还真的只是赎罪银子。
二十万呐。
一个笑脸儿也没有见到,一杯白水也不曾看到,反而看上一出子黑施三得宠记。
金胡猛的吸一大口烟,用力过大,呛的他咳出眼泪。模糊的痛苦中,金胡想到尧王的小厮,“看守”他出营门的磨剑说的,那不是黑施三。
金胡冷笑,他有直觉,那个让摔出房门却又想进就进去的人,应该就是黑施三。
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金胡没有想到,他的遗憾在于没看到黑施三的面容。在他看来,他上门拜访时,也就能见到。
所以,这心里少的是什么呢?
金胡苦苦的思索着,把今天下半天直到晚上的安排重新斟酌。
在卓记酒馆已定下包间,宴请陈赵两家。金胡果然是不敢和尧王过不去,往陈赵两家去探视。
而请客的同时,也顺便见一见王富贵,听说他在卓记养伤。
晚上回来,就可以把尧王的动向问个七七八八,黑施三的为人也知道清楚。明天就去丁家客栈,会会黑施三。
这看上去天衣无缝,可是,差哪儿了呢?
有烦躁感上来,金胡挣扎中的心思里,忽然想到孙媳银三,不由他又是一阵烦恼。
这也是他对尧王惧怕的原因之一。
圣旨……银三…。殿下……。像是个中有深不可测的秘密,令得金胡胆战心惊。
他到底漏想了什么?才让自己和金家落到如履薄冰的地步。
“老东家,时辰到了,咱们过去吧?”跟来的伙计陪个笑脸进来。
午后的日光西斜,离晚饭还有钟点。但早早的去和陈赵两家的人见面,多少解些疑惑。伙计提前请金胡,本就是金胡的吩咐。金胡从烟雾中走出来,贪婪的呼吸一口新鲜的气息,心中又出来长长的一声哀叹。
唉。
还是这清清净净的好啊。
……
放眼如今的北市,谁是风头最劲的那个。
黑施三。
放眼如今的北市,谁是人见人躲的那个。
陈赵两家。
金胡邀请的客人就不敢多。
陈家的家主陈之兴是他的旧相识,和殷家与陈家的关系差不多,算上一个。另外,陈家的陈青天生心算过人,金胡曾悄悄动过挖墙脚的想法,也算上一个。
哪怕危机四伏,金胡老掌柜的依旧心思不小。他知道赵家的家主赵得财之死,对陈之兴的影响不会小,陈之兴据说吓病了,他来不了。那么陈家来的就只有陈青。
丹城即将的风起云涌,还只是即将,还没有到达。陈家却随时面临尧王的第二波清算。
有谁敢夸口保证,尧王殿下就这么放过陈家,放过赵家?说不定陈青愿意改换门庭。
金胡已经想好,把陈青及其家人送到洛国去,当他铺面里的大掌柜。
这一位老掌柜的,当之无愧的是主意很多。
往赵家邀请的也有名头,一位叫赵冬,是看丝绸布料的好手。金胡曾见识过,赵冬闭着眼,揉着衣料给他听,他就能知道是什么丝织成。
这个人,闭着眼睛都不会进错货物。
另一位叫赵当,诨名赵老实。赵老实没有任何过人的长处,容貌也普通。但只一点,他老实。
他相当的老实。
老实到家中的铺面有一回失火,货物让烟薰到,风吹一下就看不到,他老实的写个牌子出来。
“左边,烟薰过,降价。右边,完好,原价。”
而事实上,左边和右边的货物根本看不出来差异。
诸如此类的事情,赵老实干的不少,名声就此打出去,都说跟他做生意,闭着眼睛也不会吃亏。
这两个人,金胡都相中。如对待陈青一样,趁陈赵两家病,劫他的人走,一起要了。
简简单单的请四个客人,其实只会到三个,金胡也可以放心,不会惊动尧王殿下。
他是主人,最早到来。此时,看着伙计上茶水上精细点心,稍稍的想一想,这就去见王富贵,还是宴请过后再见。
这就去见呢,院子里人来人往,王富贵虽挨军棍却没有别的处分,卓记的厨子手艺不错,这酒馆的生意还是火爆。金胡走动几步,就能落在很多人的眼里。
算了,商人与商人吃饭说得过去,对让殿下发作的王富贵太过殷勤,殿下知道不见得高兴。
金胡坐着不动,准备宴请过后,天已黑夜已深,掩人耳目的去和王富贵会面,从他嘴里掏些实情。
王富贵的贪,整个北市,包括丹城及北市的左城右城、附近的集镇都有名。
金胡就这么笃定王富贵会告诉他?
而此时向王富贵送礼,金胡肯定不会。
老掌柜盘算着的,和殷若对青鸾说过的一样。尧王在一天,王富贵撑不起来,正是王将军吐钱的时候。
金胡面上掠过一丝瞧不起,这些当官的,还不如经商的自己呢。尧王如果不依不饶,金胡可以再送赎罪银子。如果还是不放过丹城,金胡甚至可以携家远逃。
王富贵他行吗?
他贪财这些年,有足够远循的盘缠吗?
他逃到别的国家,有落脚地方吗?
金胡也打的是殷若想到的主意,愿意给王将军提供一条后路,前提是,榨干他的余资。
这些话,夜静人眠的时候说,最为合适。
身处劣势而不气馁,用心用意的寻求利益,金胡也好,殷若也好,都对得起金殷商贾世家数代的名头。
“包间的客人这边请。”
房外传来伙计的高声,金胡听听是自己定的这个包间,抖一抖衣裳到端正,面上堆出笑容,不慌不忙的迈着老掌柜的脚步范儿,走到门口的位置迎接。
见到第一个来的赵冬,金胡大吃一惊。他顾不上寒暄,盯着赵冬的面容不放,原本的白白胖胖,现在眼窝深陷,形容消瘦,面颊两侧垂下一层松松的面皮。
“这……。”
金胡不寒而栗,又一次知道尧王殿下这是动真格的了。又暗自庆幸,说不定能说动赵冬投靠自己。
谁不需要后路呢?金胡认为金家可以给出。
请赵冬坐下,不等金胡发问,赵冬湿着眼眶,虽不敢高声,但口吻是破口大骂。
他可不敢骂尧王,他骂的是黑施三。
“我弟弟还没有死呢,黑施三就一跳八丈高要铺面,都是他!如果不是他要铺面,我弟弟兴许不会死。”
赵冬的眼神迷乱,他和金胡并不算亲厚,但他需要的只是发泄,坐下来就说。
金胡自然不会劝解,全北市的人都恨黑施三,把黑施三撵走才好。
外地来的子弟,怎么敢不经过陈赵两家,不经过金殷两家,就在北市边城的范围之内逞强?
哪怕金胡心存明天就拜会黑施三,礼物也准备好,也不会放过去这个无礼举动。
但是金胡也不糊涂,黑施三哪有能耐让尧王杀人?黑施三不跳脚,尧王该杀人还是杀人。
他平静的看着赵冬泣不成声,适时的嗯啊两声,问上几句,把赵冬对黑施三的印象一点一点套出来。
是个少年。
不超过十六岁。
带着三个仆从,一个年青,另外两个功夫不错。
雷家镖局帮忙押送一套洛国的飞虎甲,因此得到尧王殿下欢心。
金胡脑海里有什么打开,让他惊喜交集。对啊,尧王殿下在北市尚武,他心爱的应该是刀剑兵器,家里还有好些……倏的金胡满身冷汗,暗暗又道,不行!
商人运送刀剑铁器都有管制,三百万两都没有买好殿下,万一让他挑出金家违禁运送,岂不是自寻铡刀到脖颈。
金胡私下里翘大拇指,黑施三可真敢送啊,不过他也就送一套,很容易就拿话圆的回来。
赵老实第二个进来,打断赵冬呓语般的言谈。赵老实和以前见到的一样,没有胖,也没有瘦,甚至都不觉得他衰老。金胡再次欣赏赵老实能抗重压,更坚定收下这个人的决心,但是呢,怕赵老实看出自己套话,不敢再对赵冬问些什么。
天黑下来,茶水和点心喝了几肚子,第三回催请陈青的伙计回来,在门外面色暗沉的摇摇头。
陈青居然不来。
金胡心头一凉,让上酒菜,对赵冬和赵老实自嘲地道:“让你们久等,我本想请陈青掌柜也来坐坐,说起来,我算是看着他长大,可他像是不在家中。”
赵老实本本分分的回:“是,不在家才不得来,金老掌柜的不用放心上。”
“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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