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夕是何年（2/2）

落入方远眼里的当面五名骑士，都穿着古代军士模样的甲胄，年纪看上去和他差不太多，有几个瞧着比他更小。居中之人，手持一杆丈余长大枪，气质沉稳。在他左侧，是一高大壮汉，手持巨盾、背杆长斧，一脸木讷神色；再左边是一瘦猴似的少年，肩上抗着根马槊，正自挤眉弄眼，也不知想些什么。站大枪男右边的两位，看上去相对持重些，一人背张大长弓，另一人握柄横刀，均是一脸淡定模样。

在方远眼里，这场景惊奇归惊奇，也还能理解，毕竟电视电影上经常看到。“难道偶遇拍戏剧组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啊”方远脑子飞速转动，分析着眼前景象。

落在众骑士眼里的方远，却怎么看都觉得怪异得很。从未见过的新奇装扮，看似文弱书生的白嫩样子，居然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边境四战之地！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

众人对望一眼，很有默契地动作起来。中间三人勒马上前几步，三面围住方远。持盾男和横刀男则牵着两匹驮马，稍稍退在几丈外站定，转头向四方眺望作警戒状。

这气氛便有些紧张起来。

“鞑子？汉人？”大枪男冷冷盯着方远，语调虽然平缓，语气却是不善。

方远是个灵醒人，看到对方举动，早已不觉得这骑队像剧组了。再听到大枪男这问话，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相信的念头忽然就冒了出来：“穿越？穿越。穿越！”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忽地又沸腾起来，惊慌、恐惧、懊恼、担忧，甚至还略略带点激动、兴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竟然也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作为资深网文读者，方远对穿越一点也不陌生。平常看书yy一番，那真是件爽快事，什么灭国杀将、后宫种马，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但今日轮到自己亲身穿越，可就一点都不好玩了。特别是面对眼前五个凶神恶煞般的厮杀汉子，方远心底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感笼罩着，唯恐稍有不慎，今天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汉人。我是汉人。”在大枪男问话一出后，方远便立即回答道。他心念转得很快，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脑袋瓜子也聪明了许多。一看对方就是汉人军士，现在也顾不得这是哪个朝代哪处地方了，保命要紧。再说，自己也的确是汉人啊。幸好，幸好。

听到方远一口虽略显奇怪，但还算标准的官话，众骑士神情一下放松了许多。瘦猴少年那根离方远脖子就差了一尺的马槊，顿时就收了回去，眼神望向大枪男，嘴里念叨着：“哈，岳哥哥，俺就说这小子是咱汉家儿郎嘛瞧他细皮嫩肉的模样，指不定还拐带了谁家的小娘子类哈哈哈”

其余众人闻言也是微微一笑，只有那大枪男依然一脸平静，对着瘦猴少年瞪一眼：“杨小五，就你嘴碎。”转头又对方远说道：“听这位兄弟的口音，像是京师人士？怎么就孤身一人到俺们这边地来了？”问罢，他略略一顿，似是想到什么，接着说道：“我等俱为大赵宣府镇边军，今日前出草原，例行巡逻哨探之责。你既是汉人，不必惊慌。”

“大赵……宣府……边军……”，这几个词，对方远来说不算陌生，只是组合在一起就很奇怪了。宣府边军，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大明朝九边重镇之一，宣府镇。明代宣府即现代的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北邻内蒙古草原几十公里，向东南一百七十公里左右就是首都北京。

可这个大赵，是个什么朝代？战国时期倒是有赵国。不过看眼前众军士的穿着打扮和说话口音，显然不像是唐朝以前，倒跟宋代或明代比较接近。这就更加奇怪了。好在据此判断，自己所处位置，应该就在内蒙古草原接近宣化的地方了，那隐隐绰绰的山峦方向就是南方，也就是河北地界。

一番思量，盘通了诸多环节，方远心中大定。不管这大赵是个什么朝代，好歹是咱汉人的国家，眼前这些人也是咱汉家儿郎，只要应对得当，这条小命总能暂时保全下来罢。

转瞬间，方远便筹措了一番言辞，解释自己来历：“倒让诸位军爷见笑了。在下姓方名远，乃辽东人士，原本家境还算殷实，也读过几年书。可恨数月前，家中遭匪，全家几十口都被那恶匪戕害了。方某恰巧从外而归，见事不对便躲入大山，这才逃得性命，辗转流落至此，呜呜”说着说着，方远想到自己一个孤儿，本就无依无靠，穿越到这等凶险地方，心下无限凄凉，倒真的流下了几滴眼泪。

这番说辞，方远是仔细斟酌过的。他的身份是说不清楚的，古代中国，历朝历代户籍管理都十分严格。若讲来自内地省份，一查就会露馅。若说来自西域，则距离此地太远，空手一人，没有马匹行李和路引之类的身份证明，穿过几千里的大漠，还能跑到这里，可信度实在太低。而草原，现在看来是敌方的地盘，更不可能说了。唯有辽东，在古代，汉民和其余各族混杂，中原王朝对此地控制力不强，豪强争斗，匪帮横行也是常态，户籍管理相对混乱些，而且距离此地不算太远，口音上也比较接近，不管辽东现在是不是这个大赵朝的统治范围，他这么讲勉强还圆得过去。当然，这说辞仔细推敲的话，依然很难令人信服，可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众人见他说得凄苦，心下均是恻然。虽然不可能完全信方远的话，但疑问倒去了大半。再说，看他外貌、口音、谈吐，地地道道的汉人是不会错的，有文化的读书人也是不会错的，再加上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模样，显然没有什么军阵厮杀经验。这样的人，基本排除了鞑子军兵扮成细作的可能性。

这就成了，只要不是敌人就好。至于眼前这家伙，到底是何身份，跑到这里干什么，他们这些厮杀汉就懒得管了，先带回去再说呗反正边地这鸟地方，什么怪人怪事都有，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领头那岳姓军士这便下马走上前，拍拍方远肩膀，劝慰道：“方兄弟节哀顺变。咱们这是边地，混乱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鞑狗子就杀过来了，方兄弟若无其他要紧事，不如还是跟俺们一路回去吧。”他嘴里说着，也不待方远应不应承，手早拉着方远往驮马处走去，顺便向他介绍自己和众军士。

原来这持大枪的领头青年叫岳川，是这一伍军士的伍长。持马槊的瘦猴少年叫杨江，不过大伙一般叫他杨小五。另外三人，分别是持盾男韩山，长弓男郭怀，横刀男吴海。

杨小五此时已经蹦蹦跳跳到驮马旁，一边和韩山把其中一匹驮马上的军帐之类物件搬到另一匹驮马上，一边和方远打趣：“喂，我说方老哥啊，你会不会骑马哟？要是马术不精，万一遇到鞑子，可就，嘿嘿”

原本杨小五只是开个玩笑，在他眼里，不管边地还是辽东，哪有不会骑马的男人。可他看着方远那张苦脸，顿时明白了：“我去，老方，你真不会骑马啊？”

“就骑过一回。”方远老老实实回答。他以前草原旅游时骑过一次，大概溜达了几百米的样子……

“啊？那你等会记得抱紧马脖子，两条腿夹紧马肚子。骑马也没那么难，多骑骑就好了。”杨小五虽然嘴碎，其实倒是热心肠。

此刻，驮马上的物资都已重新搬装好。杨小五和韩山一人一边，护持着方远骑上马。方远刚向两人道着谢，忽听得耳边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响：“鞑子，鞑狗子来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