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2/2)
他曾提前问过收生婆,大致知晓女子生产之险,越是知道,越是煎熬。
只要能救她,要他如何他都肯。
什么集议,什么朝政,不能与她相提并论。
旁人回头如何指摘他,都没甚所谓。
……
齐正斌还是头一次见这位久惯沉稳内敛的国公府世子爷这样风风火火的。
他尚未张口,就听谢思言道:“你可认得什么手艺好的收生婆亦或精擅『妇』科的大夫?”
齐正斌一怔,随即了然,敛容:“可是表妹生产时遇着了什么麻烦?”
“是有些棘手,”谢思言立在廊庑翘角的阴影里,愈显神容阴晦,“我早在年初就开始寻『摸』收生婆,在京师上下挑拣了半年,选了三个留在家中,让她们素常跟两个嬷嬷一同照料提点听溪,但如今还是出了状况。”
“那三个几可谓京中最好的收生婆,但我忖着,说不得你还能从你的人脉里寻来些许能人。祖母为防万一,已着人去寻大夫去了。来找你,是因多个人总是能多个保障。”
齐正斌眉目笼了凝重之『色』,来回踱了几步,招手唤来书童存墨,低嘱几句,存墨领命而去。
“我自会尽力而为,这一条你不必怀疑,”齐正斌倏而看向谢思言,“瞧世子这架势,莫非为了救表妹,无论何事都会应下?”
“是。”
齐正斌忽然好奇:“乞求仇敌也不例外?即便这个仇敌是楚王?”
“是。”
“哪怕给他下跪?”
谢思言照样答是,眸盛霜『色』,言辞凛凛,又道:“楚王若能救听溪,你立等叫他来。”
“世子这话倒是瘆得慌,楚王已经归西,我如何叫得他来。世子倘实在想见楚王,该寻个道士来招魂。”
谢思言觑他不语。
齐正斌话头又转:“楚王若在天有灵,知晓表妹今日生产遇险,必会寻请十方救苦菩萨,护持表妹。”
“他那等人入不了西方极乐,”谢思言骋目远眺,“不过,若他能救听溪,我倒希望他真能位列仙班。大不了——”
大不了等救得陆听溪,再下地狱。
……
谢思言回国公府不多时,齐正斌就领了个简衣素饰的『妇』人来,米姓。他并未多作引见,谢思言也没多问,径让人进了产室。
谢老太太嫌谢思言杵在产室外头碍事,更不准他入内守在陆听溪床畔,赶他下廊。
谢思言会念书,会理政,甚至会烹制几道拿手菜,但女人生产这等事,他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恐自己当真添『乱』,竭力抑住闯将进去的冲动,却是不肯到院子外头等,转去了离产房最近的一处厢房。
齐正斌请示过谢老太太后,暂留在了鹭起居。
他带来的那米氏尚在产室内,谢思言便也没逐客。
齐正斌起先还搭话几句,后头见谢思言沉容缄口,也渐渐不再言语。
陆听溪醒转后,一直浑浑噩噩。
她感受到众人合力将她扶架着颠来翻去,依稀听到稳婆说胎位快正过来了,让她继续使力云云。阵痛间歇涌来,滚『潮』似地冲『荡』着她。
意识模糊之际,她但觉身子骤轻。
腾飞升空,她瞧见众人慌作一团,淌着血水的大小盆盂被端进端出,有一个面『色』发白的收生婆惊慌之下绊倒了床首的乌木香几,跌了一跤。
一众忙碌身影中,有一个『妇』人瞧着面善。
她略偏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她要轻身往外去,骤闻一道焦心呼唤破窗而入。
“乖乖莫怕,我就在外头守着你。当年在祠堂里,你不是说要我报偿你?我说我会偿你人情,你当年追问我如何偿还,我彼时未言,如今正可坦言,我是要以我的余生来偿你的。”
是一道熟悉得仿佛与她相伴而生的声音。
陆听溪茫然一瞬,眼前浮出一道清瘦的少年侧影。
面对上首冰冷神牌,少年跪在夕照余晖里,微侧首,略低眸,看不清容『色』,但出口的字字句句明晰坚定。
那道续后而来的声音与少年青稚嗓音糅为一体。
“天地寰宇,阆苑尘凡,你何往,我何往。纵软红十丈,尘福易易,践此约大难,亦不改其心,九死未悔。不效升天入地求之遍,徒唤奈何,但求形影互伴,相须为命。”
陆听溪蓦然往床榻上沉去。
仿佛有什么人拥住她,似有不尽气力灌注四肢百骸,她慢慢攥紧手。
……
胎儿头部娩出后,谢思言再度被谢老太太拽了出去。
老太太见孙儿垂首不语,偏头望了眼产室:“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胎头都出来了,孩子即刻就落地了。”
话才落,就听身后产室门开。
作者有话要说: 发红包,截止到8号03:00。上章红包到截止时间后一起发放。
“软红十丈,尘福易易,践此约大难”——龚自珍《长相思》词序
“升天入地求之遍”——白居易《长恨歌》
想起了背诵《长恨歌》的时光~其实我当时还挺愿意背的,毕竟这首诗真的是真好~
大家晚安~<!--88:92510:44629681:2018-12-0701:3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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