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暗夜潜影显迹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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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暗夜潜影显迹踪
正是春夏交替的暮春时节,戍亥时分的川北一带丘陵,已被灰白的烟岚笼罩着,景物朦朦胧胧。本应是春暖开,风景如画的时节,却由于连年战乱频繁,已是顺治十二年的川北重镇顺庆府却毫无生气,城外杂树成林,野草蔽地,一派荒凉的景象。
此时的顺庆府,城边西山上的谯楼还影影绰绰地显示着轮廓,九道城门中只有汉津、金泉和仪凤三门升起了灯笼,在随风飘荡。守门的兵卒,无精打采地靠着城墙聊着闲话。
在城中最繁华的府街一带,其商肆、青楼、烟馆、酒楼之类店铺栉次比邻;会馆、银号等也都在这条街上。
由于春末夏初,气候宜人,夜里出来活动的人相对较多,夜市便在微弱的灯光下,开始铺开了各型摊子,有卖吃食的、有卖衣裤鞋帽、有卖杂七杂八小玩意的,林林总总让起先有些冷清的街面开始有了几分人气。
“买锅盔凉粉。”
“红饼子!”
“炒生,便宜卖哟!”
“春卷哟----薄饼!”
人群摩肩接踵,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条街的热闹开始让这个城市的黑夜活了起来。
府街是知府衙门所在地。
顺庆府的衙门修于明崇帧年间,年代久远已十分破旧。除了门前的石狮子依然有些气魄外,其衙门的门面却是十分的难看,又旧又破,门匾上的字也斑斑驳驳,色块杂乱。历朝顺庆府都是穷地,无钱修葺。其左邻右舍的房屋都比衙门的建筑好上不知多少倍。
衙门的对面向东靠嘉陵江一侧,有一座气势不凡的庭院,乃是原清朝三品大官通政使李合清的住所,李合清迁进北京后就留给了其侄子现顺庆府首富盐商李庆明。宅子占地近半条街,七进八落,三个园,大小水池无数,院内绿树成荫,草遍地,多数是有名的卉和树木;一溜的青石板小道弯弯曲曲,到处有假石假山,曲径通幽,没人带路是会迷路的。
院门前的街面上一座石牌坊,巍峨屹立。宅院门楣上几个贴金柳体大书的“隐景庐”遒劲大字,在两侧大红灯笼的光照下耀眼夺目。这是顺庆府最豪华的建筑,在府街上格外显眼。
府街的西头顺衙门一侧,也有一座小巧精致的院落,是川北一带常见的那种四合院,靠街是一溜青砖鱼背围墙,其余三面是厢房,有三进内院。院内树木多是桂和柑橘树,内院各有一个水池,内栽荷,养着红鱼。
莲院西墙外就是府街的尽头,再过去就是杂乱的民居和参差的庄稼地块。院门低矮狭窄毫不显眼。门侧的“凌家院子”几字隐约可见。
这是刘进忠的住宅。他选中这处地方,看中是清静和便于隐逸,买进来以后又以夫人的姓氏取名凌家,自已则一点不显山露水。
刘进忠当年叛清后进剿张献忠有功,被毫格上报朝廷赏封武将正七品把总一职,率两营清兵留守顺庆府协助知府杨重雅继续搜捕张献忠余党。可自当年西充凤凰山一役全歼张献忠后,不但连张的尸体没找到,就连孙可望是死是活也不知。虽然这些年来清廷了大力搜寻他们的下落,除了可靠消息得知张献忠已经死去但不知埋藏何处外,孙可望及张献忠的几员大将都不知所踪。这成了刘进忠的心病,使他惶惶不可终日。他深知孙可望等人总有一天会找上门来,这让他日日不得安宁。
此时,四十五岁的他正在前院的空地上练刀,将一把唐横刀舞动得风声猎猎,只见一团银光在空地上滚动,扬起阵阵尘埃,一片刀光裹着模糊的身影让人眼缭乱,嗖嗖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这把唐横刀跟随他多年,身经百战,杀了不知有多少人。这刀是当年攻打西安时,在一位当地藏家手中得来,此刀为唐朝制式军刀,尖首直身,比一般刀长约八寸,用唐代最好的精钢百炼锻成,坚硬锋利,可断金削铁,为世面上罕见兵器。刘进忠得刀后,苦练刀功,并自创“回风十八旋”刀法,得胜无数,以此在江湖立名,人称“横刀”。
凤凰山战役后,他一天也不敢松懈,九年来每晚都要习练,武功已突飞猛进,渐入臻境。
“来人。”他练完刀后,收敛心神,对暗处叫道。
“大人。”暗处闪出一名劲装执剑的护院,拱手应道。
“你去告诉夫人,说我今晚值夜,不在家里宿了。”
“是。”来人应诺后便向后院走去。
刘进忠值夜一般都在府衙里,特别是近段时间,顺庆府盗者猖獗,匪徒横行。据探报说是这些盗匪里有张献忠余党,因此,他更不敢掉以轻心。虽说府衙管缉捕和侦察的有捕头“双戟”严升,但他作为守备首领则不敢懈怠,加之知府杨重雅一再叮嘱他加强防备,更使他小心翼翼,近来一直值夜。
刘进忠身材魁梧,身高六尺,相貌威严,两只眼睛总是象在思考打量一般,脸上的一圈络腮短胡给人望而生畏的感觉。但他心思缜密,行为中规中矩,自叛清后事事小心,结朋呼友,结下很好的人缘,要不在清军里也不会得到赏识,站稳脚跟。
他整理好衣衫,拿着横刀出得门来,朝衙门走去。
就在他刚走出大门,院子对面小巷口的黄桷树上有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一个瘦小的蒙面黑衣身影藏匿在树影暗处,看着刘进忠消失在远处后便从树上一跃而下。向街对面的院墙边飞掠而去,到了墙边一弓身便弹上了墙头伏在上面窥听。
凌家院子后院,东厢房里的灯光下,刘进中的夫人凌梅正在做着针线活。
凌梅年约三十多岁,面容姣好靓丽,身材纤巧。自跟刘进忠来到顺庆府后很少出门,家务杂活都由下人打理,外人并不知这个院子女主人的底细和相貌。这让凌家院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外纱。
门外传来那护院的声音。
“夫人,大人传话说是今晚值夜,不在家睡了。”
“晓得了,你去吧。”凌梅一腔川话应道。
“是。”护院屏声退下。
此时,凌梅正在聚气凝神地绣着一面汗巾,突然见她反手一甩,一线银光激射而去,无声无息地将一只壁虎钉在了她头后的墙上,壁虎晃头甩尾左右挣扎着。
她转过头去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凌梅的这手听风辨声,随心所欲发针的暗器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应入武林高手之列了。这功夫是她从六岁开始由家里奶娘教的,一直练了二十多年。从未间断,只是从来不在人前练习,都是夜深人静之时才练。加上她事事低调,很少显露,除非不得已才使用,所以到现在知道她会此功的人廖廖无几。甚至连刘进忠也只知她会几下拳绣腿,那知她竟深藏不露。其实,她在嫁给刘进忠之前,在江湖上已有名头。当年称誉川南一带的“千针绣”就是她,只不过她每次出动都是纱巾蒙面,所以知道她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
其实,凌梅除了暗器外,也使用“红绳刀”。
“红绳刀”是用一根长长的牛筋红绳,两头各绑一把短刀。象是绳镖一般。这红绳刀其实是凌梅在奶娘的启发下自创的兵器,挥舞起来,能攻能守,进退自如。一套红绳刀法才是凌梅真正的看家本领。
这时,那伏在院墙上的瘦小蒙面黑衣人已悄无声息地潜伏至了这灯光亮处的东厢房上,正轻轻地揭开一片瓦往里看。刚一探头,“嗖—”一线银光飚射而来,直扑蒙面黑衣人脸部。
那黑衣人也甚是了得,将头轻轻一甩,躲过来针,再一侧身,飘飘地就翻身下了屋顶。
凌梅早已站在厢房门前,诧眼望着躺在地上三名劲装护院。原来,蒙面黑衣人早已点穴制伏了他们。
那黑衣人也不说话,上前一招猛虎掠食就扑向凌梅,右拳直取面部。凌梅一招退步摆莲,仰头闪过凌厉的一击。已知来人属顶尖高手,不敢大意,从腰间取下红绳刀,顺势力向黑衣人一抛,去势汹汹。
蒙面黑衣人也不出声,向后一仰头同时右手向上点出两指,电光火石般恰好点得绳刀偏离了准头,向一边飞去。黑衣人风驰电掣地欺身向前,左手笔直点向凌梅双乳,凌梅大惊,想要退躲时已经来不及了,正要抬手发针,那黑衣人却突然收手,向后弹去,站在了五尺开外,静静地盯着凌梅。
“你是谁?”凌梅惊讶之极。
黑衣人也不答话,双手一拱,转身飞跃升上了房顶隐没而去。
凌梅怔住了,身上已沁出冷汗。
刘进忠走在街上,耳朵却四处探着,眼光也不停地逡巡。他已知这几日不论白天或是夜里总有人在窥视他,虽然时时保持警觉但总是没有找出任何蛛丝马迹来,只是感觉到了,对这他这个在刀林枪雨中过来的人,感觉是非常敏锐的。
“刘把总。”有人叫他,是衙门总捕头严升。见他身后插着鱼背双戟,急急地从衙门那边跑来。
“我正要到家里找你呢。”
两人见过礼。
“有事?”刘进忠问。
“是的,我派出的探子发现了李虎。”
“太好了。”刘进忠大喜过望。
李虎就是孙可望的家将,江湖上称“铁臂”,其臂力过人,能举鼎过头,是孙可望最得力的家将。如能抓住他定可知晓孙可望的下落。当年他奉孙可望之命在凤凰山战役中,送信给几位将军,通知他们逃命,使其躲过大劫,之后也就不知所踪了。
“没搞错吧?”刘进忠再次追问。
“没有,是王二马看见的,你知他这个人还是很把细的。”
二人边说边进了衙门。
衙门左侧的厅房是刘进忠和严升的公堂,也是捕头们应卯的地方。
“二马,你过来。”严升叫来王二马。
“说说你如何看见李虎的。”
“是这样,我已熟记了李虎的画像,有事没事我都在城里城外逛荡,也就是查案。昨天我在鸡市口的马癞子牛肉馆吃午饭,嘿,一下就看见子李虎也坐在角落边的桌子吃。当时我还没在意,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没想到他起抬起头来抹汗水,我便一下就认出他了。我没吭声继续埋头吃我的,装着没看见,等他出了门,我也悄悄地跟着,结果你猜他去了哪里?”
王二马停了下来,一付得意的样子看着刘、严二人。
“快说呀。”严升催着。
“小东街的陕西会馆。”
“陕西会馆?你没看错?”刘进忠有些激动。
他知道,如果李虎真的进了陕西会馆,那孙可望就可能在哪里。因为,当年大西军会战西安,他和孙可望一起在那一带扎驻了很长时间,认识了一大批陕西的侠义之士,结交了很多朋友,如果孙可望要藏身,肯定会找这些人。所以,他在顺庆府的落脚点估计就在这陕西会馆。加之当年凤凰山之战后没发现孙可望的尸体,那也就是说他已逃脱,当时西充已被重兵围住,只有北边巴中方向守军薄弱,如果从凤凰山往仪陇、巴中方面向汉中逃跑的话,逃脱的可能性非常大。
“你看见他出来没有?”刘进忠迫不及待。
“我守了一下午,也没见看他出来,我走时叫我的把兄给看着呢,明天天一亮我又去。”王二马说。
“不用明天,你现在马上就去给我看着,我再派一人和你一起去,等天亮我就和严捕头过来捉人。”刘进忠说。
接着,刘进忠就叫来值夜的一名清兵头领和王二马一起去了陕西会馆监视李虎。
此时已近子夜。
凌家院子里那几名被点穴的护院其制穴的力道已过,已醒了过来,蒙蒙胧胧地地站了起来,嘴里嘀咕着什么,似乎还不知怎么回事。看看四周一切都还是老样子,那东厢房的灯光也还亮着。
“夫人,你没事吧?”一名护院向屋里问道。
“我没事呀,什么事?”屋内回道。
“哦,问一问,没事就好。”护院应答。
接着他们一一散开,继续巡逻。
初夏的夜里,已有几分燥热。夜市里的小摊小铺也就收得晚些。此时,小东街上与陕西会馆相邻的川剧戏堂门前的一面大木牌上“金玉班川剧名旦金玉凤献演《情探》”一行大字赫然夺目。
牌子前聚集一大群人在观望,也有卖瓜子生的、卖梆梆的在人群里穿行,给喧嚣杂乱的场所平添几分热度。
突然,人群中一声“演完了!”的叫喊,让半条街的人都涌到了戏堂的门前来,这些人都是金玉凤的戏迷,又没钱买票观看,只得等在门前希望能睹一眼偶像的风采。
戏堂大门一打开,散场出来的人蜂拥而来涌向街面,街上更加热闹,喧闹吆喝声此起彼落。
此时,一乘黑顶小轿从戏堂右侧的小巷悄无声息地出现,两名壮硕的轿夫健步如飞地拐向西边而去。轿边一名彩衣丫头手抱着一叠戏服,步履轻盈地跟在后面,一行人如轻烟飘浮般隐约在夜色之中。
戏堂门前的人群还在翘首以待。
小轿从小东街一直到了府街的“隐景庐”门前才停下,川剧名伶金玉凤从轿中款款走了出来。
纤细的身材,高挑的个子,云鬓松散,脸上还化着戏妆,蛾眉淡烟,鼻若悬胆,樱桃小嘴。一身绿黄小衣外套着一件大红披风。如画中仙子下凡间般地站在了隐景庐门前的牌坊下,一双波光流溢的双眼四周一瞟,便对那彩衣丫头说:
“佩儿,去给那些人打发了。”说完用手一指对面街边,并从轿中拿出一个装着铜钱的袋子甩了给她。
街对面的屋檐下,一溜衣衫褴褛的老小顺着街沿或坐或躺着,这都是些从乡村来的逃难人。
佩儿接过钱袋,走过街去,向那些人一一散发着铜钱。
“谢谢恩人!”
“感谢呀,感谢!”
“好心人呀,观音显灵了。”
那些人,一边接过钱一边谢声连连。
佩儿走到最后一位弯腰偻佝着身子拄着桑木拐杖的白发婆婆面前,那婆婆接过银子时,双眼精芒一闪迅速将一纸条塞在佩儿手中,低声道:“交给小姐”。
佩儿稍一愣,便返身走回隐景庐门前,随着金玉凤进了大门。
陕西会馆里,一桌酒席还没撒去。
围坐桌边的六个人正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个个正喝得红光满面。
“来来,李虎,好久不见,干一杯。”
“好兄弟,我俩整三杯。”
“终于等到你了,无论如何要喝这一杯。”
“来,喝、喝、喝。”
酒桌上,几个人劝来劝去,那李虎也不推辞,来者不拒仰头就喝。桌子边摆满了空酒瓶子。围坐桌边的几位都是会馆的管事和护卫。当年和大西军有些来往,加上前几年李虎来过一次,所以熟悉。
坐在李虎旁边的是陕西会馆的馆主张云龙。
此人一身本领,不但一柄双刃剑使得出神入化,而极檀理财,本在陕西各地开了十几家商号,生意十分兴隆。只由于当年给张献忠的大西军供应过物资,就被清府以通敌罪判以斩首,并没收全部财物。他倾尽所有上下打点,才保住性命,被逐出陕西。之后他埋名隐姓才来到顺庆开了这家会馆。长年下来,也没几人知他的来历和本名,只知他是陕西人,管他叫“张馆主”。
“李虎兄弟,你此次来可有要事?”张云龙切入正题。
“当然,兄弟我此番来是奉主人之命,有一个重要信函要当面交给馆主”。说完就从怀中登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张云龙。
原来,李虎自凤凰山为几位将领通风报信让他们尽快逃避后,便按孙可望的交代向仪陇方向快马逃去,在巴中隐藏了一年左右,便入陕到渭南一带寻找孙可望但一直没找到,后找到保宁府,寻着平西将军李定国,他从凤凰山逃脱后来到保宁府,在一家醋坊里藏身,后来风声松了,就在保宁府开了一间醋坊一边做生意,一边暗中联络旧部。五年前孙可望联系到了他,让他的醋坊作为联络点,聚集原来大西将士,李定国就这样留在了保宁府。李虎找上门时,李定国告诉他不用找孙可望了,有事就和他联络,并说孙可望知道李虎在他这里,有事会找他的。就这样,李虎就一直跟在李定国身边,成为他联络旧部的得力信使。几年下来,他已对各处联络点烂熟于心,常常穿行于川陕之间。虽然间或有孙可望的消息,但李虎却从未见过面,只知孙可望在指挥着他们并时时有信函、物件等交来让李虎办。李虎身高马大、粗壮强悍、力量过人,但他却心细如发,行动十分谨慎,加上他武功精湛,虽然清府到处都有影象缉捕他,却从未发现他的影踪。也许这样,才让他有些松懈,所以这次从保宁乘船来顺庆,不经意之间让王二马给发现了。
张馆主接过信后,便离桌走到账房内凑着灯光拆信观看。
信函是孙可望写来的,信中说已发现艾天明的蛛丝马迹,可能在遂宁和顺庆府一带,要张进行暗查。同时说明,如有消息会有人和他联系,并一一写明了联络的暗语等。
看完信后,馆主在灯上点燃信纸将信烧掉。
其实张馆主早在二十年前,就和孙可望成了生死之交。当年,馆主一批贵重货物在宝鸡被大西军掠夺,这批货物关系到张云龙的生死存亡,十分重要。最后是在孙可望的帮助下才得以拿回,这让张云龙感激不尽,也谙知了孙可望的为人。几番交往,二人结下了生死之交。张云龙被逐出西安后,几经周折找到孙可望,孙秘密出资在顺庆府开了会馆,一来是帮他重振旗鼓,二来也是建立自已的据点,便于今后办事方便。大西王朝被灭后,孙可望早年建立的这些据点开始发挥起作用来了。
张云龙毁信后,陷入了沉思,他在考虑如何着手来查艾天明的下落。
厅堂中,李虎他们喝得正热闹。
衙门里,刘进忠正在安排人手。他有些等不及了,要马上动手捉拿李虎。
他自从安排王二马继续监视陕西会馆后,有些坐卧不安,觉得夜长梦多,他深知李虎不是等闲之辈,如不趁早行动,这样好的机会就会稍纵即逝。于是叫来值夜清军头领让他集合队伍。
“双戟”严升对刘进忠的决定有些反感。
他认为,兄弟们劳累一天,本应该是歇息时候,却又劳兴师动众,让人不得安宁。
严升在顺庆府衙当差已不少年头了,早已混成了油溜子。前年好不容易仗着一身武艺,混了个从七品的捕头,手下管有二十来号人,也算有些脸面。如今来了个正七品的把总,插手缉捕之事,让他有些不爽快。所以,当刘进忠把马上行动捉拿李虎的决定告诉他时,他便磨蹭起来。
“这事恐怕要让杨知府知道呀!他同意才行的。”严升说。
“好吧,我马上去找他。”刘进忠二话不说,起身就往后院走去。
衙门后院南北厢房是知府杨重雅的住所。
此时,他还没入睡,正在中院的书房桌案前凑着烛光看案卷。
他任顺庆知府已五年,但没过一天舒心日子。顺庆本是贫穷之地,历来粮食欠收,当年他由合川知县任上调来顺庆任知府。来了他才知道,这明升暗降的调任不会有好日子等着他。几年下来,各种烦心事务让他有些心力交瘁。年年闹饥荒,盗匪横行,他疲于奔命也应付不过来。对于粮荒,他多方筹划,向上伸手,向下征要,还能对付。但于盗匪猖獗,却有些一筹莫展。这不,他正看的是前天发生在大西门的一桩命案。两个月来,发生的命案不下五起;抢劫十三起;强奸六起;还不算那些偷鸡摸狗的小案件。这样的秩序,也确实让他这个知府大人寝食不安。虽然他也全力侦办,但收效甚微。一方面,捕头严升虽然武功高强,但破案却差强人意。而刘进忠是上头指定缉捕张献忠余党的专员,也无法让他管这些事。因此,各种案子一拖再拖,不见成效,让他焦头烂额。他深知要靠目前顺庆府的力量来侦办这些案子是根本无法办到的。因此,他已在两个多月前就向省治CD府的四川总督刘兆麟写信求援,请求上面派员前来查办。省上已回信答应派人来,也没说派谁和几时来。
他翻出那信又看了一遍,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刘把总求见。”陪他值夜的衙门师爷门外说道。
杨重雅本不想见他,但又想到这深晚半夜求见必定有要事,也就同意了。
“请吧。“
刘进急步进门拜过礼后,便直截了当地说:
“大人,已发现张献忠余党李虎,刚被我们包围。”他没有说是监视。
“是吗?”杨重雅也有些惊诧。
“没搞错吧?”
多年来一直苦寻不着,突然听说有了消息,也有些让人不太相信。
“不会错的,已经布置妥当,只等大人同意便可行动。”刘进忠有些着急。
“这深更半夜的,兴师动众出兵拿人?是不是等到天明?”杨重雅其实也想马上动手,但他又不想在刘进忠面前显出十分听从他意见的样子。
“大人,机不可失,如耽误了捉拿余党的时机,放走了李虎,谁也担不起责任。”刘进忠威肋道。
“这个嘛,你看这李虎和本府近来发生的一些命案有不有关系?”杨重雅想以此来说明,捉拿余党和地方的大案都同样重要。
刘进忠一听,便明白了杨重雅的意思。
“当然有联系,说不准这些案子就是他们做的。”刘进忠顺势爬杆,语气加重地说道。
“那就好,你把李虎捉来和这些命案合并审理。务必破案。”杨重雅借机把棘手的问题甩给了刘进忠。
刘进忠当然知道,这两件事未必会有什么联系,但他也觉得李虎一伙与顺庆的乱局可能会有些关系,也就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是!”
杨重雅从桌上拿起令牌递给刘进忠:
“快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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