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三天（一）（2/2）

可不知为何，罗诚偏偏问不出口。

仅剩三天……这三天时间好好陪陪母亲说说话不是更好么？追问这些事情对母亲又有何意义？那个当年的男人难不成还能来到塌前看望？

罗诚犹豫不决，罗蔡氏却拍拍他的手背道：“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这件事我总要告诉给你才算安心。当年，你的外祖父是这济州的知府大人，为官政绩斐然且声誉卓著。而我，则是个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每日里走马看、拜佛刺绣，时而仰慕一下那些文采风流的诗人文客。那个男人……”

罗诚知道，现在罗蔡氏要说的，是自己真正的父亲。于是乎他排除心中杂念，认真听着。

“那个男人有一日到我们府上登门拜望，我俩无意间在后院的园见了面。那时还没觉得什么，可之后一次在千佛寺拜佛时，我们又一次遇到了。他为人很风趣，十分有诗才。随后，我们便时常会面。那时候，为娘还正是少女慕艾之时，不知觉间，便有了朦胧情愫。儿啊，你知道么？当听父亲说那人到我家上门提亲时，我心中是多么的欢喜？至于之后的事情……”

之后的事情，罗诚自然已经知道了。

朝廷党争，自己的外祖父被指为奸党，随后与外祖母一道先后离世，自己的舅舅也被充军发配客死他乡，成亲第三天，自己的母亲被扫地出门……

罗蔡氏眼睛有些红，她不再看向罗诚，而是怔怔看向床顶的帷幔，喃喃道：“时过境迁，多少年过去了。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头，娘都已经不在乎了。在乎了又能怎样？可唯独这件事，娘心中总有个疙瘩。当年娶了我的人不是罗辑，可他到底是谁？这么多年了，他又到底在哪儿？”

罗蔡氏心中悲伤，罗诚的心中又何曾好受。他攥着罗蔡氏的手掌，有些哽咽的对她道：“娘，你放心。儿子将来一定会把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不，我现在就去，去找罗辑！这件事，他一定知道前因后果！”

“不必找了，我来了。”罗诚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了罗辑的声音，随后他推开屋门独自走了进来，站在距床三步远的地方。

罗诚微微侧头，眼神有些冰冷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罗辑显然没有和他在这个地方纠缠的意思，自顾自道：“你们说的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你们答案。这件事很大，远远比你们想得要大得多。告诉给你们知道也绝非是你们的福气，我……也有难言之隐。抱歉了。”

罗诚怒道：“不能说？之前不能说，现在还不能说？即便我娘现在人之将死！？”

罗诚淡漠的道：“不能说便是不能说，即便她现在人之将死……”

曾经的父子二人一坐一站，就这么静静的对望着，许久，最后还是被罗蔡氏的咳嗽声所惊破。罗诚赶忙给罗蔡氏倒了一杯水，服侍着罗蔡氏呷了一口。罗蔡氏在递过茶杯时悄悄冲罗诚摇了摇头，罗诚会意，终于不再多说什么。

罗辑在屋子里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就这么看着母子俩在那里喃喃低语，也没有多话。大约一刻钟后，罗蒋氏来到了屋中，有些诧异的看了罗诚父子二人一眼，觉得他们的状况有些奇怪。可到底没有多问什么，径自去陪罗蔡氏说话。自从上次罗诚遇险一事后，两个女子的关系便愈发亲密，见了罗蒋氏后罗蔡氏的精神似也好了许多。

而罗诚则默默走到了屋外，罗辑与他一道走了出来。两人站在庭院里，看着院中罗蔡氏栽种的几株卉蓦然无语。

“别太悲伤了，生老病死本就是人间常态。你娘有你在她身边，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罗辑出声安慰着。

罗诚冷笑道：“没有遗憾么？”

两人都知道那是什么，可没有人继续去说。罗辑随后走了，没有多少拖泥带水。他现在也确实没有多少立场继续待在这里。

罗诚随手抚过一片瓣，喃喃道：“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