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寿宴（四）（2/2）

沈峰打了个寒战，抬头道：“不会吧？”

宋穆摇了摇头，道：“说了多少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凡事我等需要替老爷们思虑周全。若是大人不写的话一切好说，如大人兴致高涨却因没有合适纸张而误了事，我等如何担待得起？”

沈峰赶忙擦了擦额头，起身道：“那我即可去准备！”

宋穆挥挥手，道：“也不忙在这一时，距离晚宴尚早。对了，大少爷……”他说话时四下张望了一番，随后又继续道：“大少爷今日无事？”

沈峰道：“无事，我一炷香前还看见少爷在四处闲逛，还与宾客们攀谈呢。定然无事。哦，以大少爷名义采买的礼品也已经备齐了，只等晚宴就可以奉上。”

宋穆点头道：“如此最好，今日太老爷怕是要有大事宣布，怕是与大少爷关系密切。你没事时多留意下少爷的行踪，必要时可以提点少爷一下，可万万不要有所差池。”

沈峰闻言一凛，应命后匆忙去了。戏台上，专诸刺王僚正到了高潮处，人声鼎沸。

日中日斜，眨眼便是华灯初上。

罗家门口再度车水马龙，当知州及通判两位济州主官联袂抵达罗府时，阖府上下再度热闹起来。一众大小官吏尽皆随着罗家家主及各房主事出门相迎，而其他商贾无论大小则只能挤在外圈上，根本别想在知州大人面前露出半张脸面。

李清照仍旧穿着男装跟在李格非身旁，只是情绪看起来不怎么高涨，旁边的赵明诚不断为她介绍着往来宾客的背景，她却只是随口答应着，显然没往心中去。李格非午宴时小酌了几杯，下午有些微醺，此刻却显得十分精神，带着赵明诚和女儿一并去拜见了知州，因着之前的身份还与知州一并攀谈了几句。双方显得颇为热络。

既然知州和通判大人都已经到了，晚宴自然不会再等，众多仆役、家丁们纷纷将准备好的菜肴一一呈上，院内院外一阵香气萦绕。引人口水。

但照例，在饭前知州与通判等人依次为罗云意献了祝词，知州大人忽有雅兴挥毫写下了“仁德富贵”四个大字，引得众人一致称赞。

而当通判大人也说完祝词后，罗家家主罗云意起身抬了抬手，现场众人再度安静，准备听罗云意这位寿星公说话。

其实今日到场的宾客多少也猜得出今日宴会的特殊性。罗云意年已甲，而且体弱多病不似长久。偏偏在今年中罗家长房两子先后暴毙，罗家长房无子嗣延续香火，罗家未来继承如何，四房间关系如何便都要引人遐想。

虽然罗家今后走向如何没必要对他们这么多外人宣布，可从寿宴之上总能多少看出一些端倪。这也是为何京东路的其他各个地方、各家商贾、家族都派人前来打探的缘故。及早一点掌握罗家的动态，与罗家最终掌事的家族打好关系，未来定然事半功倍。

罗云意压下场间众多喧哗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感谢诸位大驾光临，为老夫祝寿，罗家蓬荜生辉，老夫也觉得是三生有幸啊！”

场间顿时一阵恭维，罗云意笑着作了作揖，又开口说起话来，将罗家在京东路的发家史从头讲了一遍。

场间，李清照与父亲还有赵明诚坐在一张桌上，赵明诚见李清照兴致缺缺，便小声对她道：“清照，这罗家不同于普通商贾，而且其发家之事多有曲折坎坷，你不妨听听看，或许将来可以用在诗词之中也说不定。”

李清照勉强应了一声，把视线放在了罗云意的方向，突然发现视线另一端一张稍显偏僻的桌子旁坐着今日才露出真正面目的登徒子。后者显然还没有发现她，却也没有听台上罗家家主讲话，而是自顾自的动起了筷子，在桌上菜肴里大吃特吃，恶行恶相。

李清照不禁有些生气的嘀咕道：“此人原来如此无礼，真是可惜了那首词！”

赵明诚不明所以，纳罕问道：“什么？”

“没什么……”

此时，罗云意已经讲了不少话，话锋稍转提到了今年罗家的变故。“今年，我罗家长房两个孙儿先后夭折，我罗某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颇为悲痛。便是我而罗辑也是日日哀伤难抑。可再如何哀痛总也要解决眼下的问题，那边是这罗家大房将来该当如何，由谁接掌这大房诸多的生意，维系我罗家大房与外面众多友商的关系……”

说到这时，罗家四位主事俱都正襟危坐，侧耳倾听，只是罗辑显然早已知道了答案，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而在其他桌上，尤其是在罗家众多子弟聚集的桌上，一众人等则显得无比紧张。

罗霄儿死死攥着自己的手帕，唇上少了些血色。而被罗辑从旁支简拔而入罗府的罗子旭、罗敏之两人状似轻松，可放在桌下的手掌俱都攥紧了拳头。便是罗家另外几房的子弟此时也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多少都有些意外，罗云意竟是要在此时宣布罗家长房的接手人！？众人虽然事先都有所猜测，可到底是都没能料到。

距离主桌稍偏远些的桌上，廖克喜、陈飞扬等一众大房掌柜的也都跟着紧张起来，陈飞扬还下意识的出声嘀咕着：“会是谁……”

便在这时，罗诚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引得同桌众人俱都怒目而视。却也就在这时，主桌那边响起了一个声音——“罗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