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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予又是一怔,不过几秒,她就回过神了,她握住了霍燃即将抽离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我喜欢你啊。”她顿了顿,“七年来,一直都是。”
霍燃回视着她,喉咙微动,有什么要从喉间溢出来。
苏予微微倾身,抿着唇,想要去吻他。
只不过——
她在即将靠近霍燃的时候,忽然被一股力量拽回了副驾驶座上,是绑在身上的安全带。
苏予:“……”
霍燃:“……”他轻笑出声,嗓音干净,又缱绻地覆了上去。
夜色中,苏宅灯火璀璨,似是在欢迎主人的回来,院门口的角落悬挂着幽幽的路灯,照亮了车里,在地面上拉出了长长的灯影。
渐渐地,灯影虚了,模糊了,晃来晃去的是彩色的光斑。
他笑着,亲她。
国内的大环境对女性不友好,重男轻女、性别歧视几乎处处可见,无论是催婚相亲的时候,极力侮辱和物化女性,还是找工作的时候,拒绝收录未婚未育女性。
律所的办公室里。
苏予一边听着实习生门的抱怨,一边给窗台边上的花浇水,她心不在焉地盯着慢慢地落在花朵上的水珠,胸口微沉。
霍燃抬了抬眼,提醒她:“水太多了。”
苏予这才回过神,她放下水壶,擦干净了手,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她刚来的时候,办公桌还空空荡荡的,现在已经充满了她的生活气息——暖水壶、水杯、笔筒、便利贴、笔记本、玩偶、抱枕和相框。
她坐了下去,对霍燃道:“我们和许太太见一面吧。”
许程的太太并不想见苏予他们,苏予不间断地给她了许多条短信,她才松了口,但是时间特别紧,就在当天晚上,而且,她拒绝见霍燃,只答应见苏予。
见面的地点,就在许程太太工作地点旁边的咖啡厅。
苏予提前到了咖啡厅,她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而霍燃在对面的餐厅等着她。
没多久,许太太也进来了。
她穿着黑色的大衣,面无表情,右手提着一个大号的包,里面装满了工作文件,她神情分明有些憔悴,抿直了唇线,坐在了苏予的对面,她放下了包,毫无情绪地问:“你有什么想问的?我还有事情要做,我的大女儿还等着我。”
苏予微笑,想缓和一下气氛:“许太太,你要点杯什么东西吗?”
“不需要。”许太太语气冷硬,眉宇间也有了不耐烦,“你们现在是在为我女儿的杀人凶手脱罪,我根本不想见到你们。”
苏予沉默了一下:“许太太,或许你的婆婆并没有指使保姆……”
她的话还没说完,许太太就笑了起来,她略带讽刺地看着苏予,“你们律师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死的人,不是你们的亲人,对不对?所以,你们就可以假情假意地为了所谓的公平公正,一次次地戳别人的伤疤?”
苏予沉默,没有立马回答。
许太太深呼吸了下,她抬起了眼睛,像是把即将溢出眼眶的眼泪压了下去,她背脊挺直,然后,咽了咽嗓子,重新看着苏予。
“苏律师,你是女性,我以为你会懂得女性被压迫的痛苦。”她讽刺地反问,“你们是见过我的婆婆了么?那你有什么感受?觉得她很可怜,觉得她被冤枉?”
她看着苏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可怜的是我,还有我的女儿们。”
她抿住了唇:“我的父母虽然有些重男轻女,但从不会像我婆婆那样。我父母的重男轻女表现在,他们希望我能够贤惠,照顾好丈夫一家人,他们害怕我离婚,因为一个离婚的女儿会让整个家庭都蒙羞,社会的风气就是这样,不是么?女人一旦离了婚,就会被说掉价了,所有人都会把婚姻的失败归咎于女性,就连周围的男性都仿佛看轻了你几分。”
她轻轻地笑了笑:“我生下大女儿的时候,我就被我婆婆逼得,想离婚了,可是我的娘家没有人支持我,所有知道我想法的亲戚都轮流来劝我,说婚姻的好处,说离婚的坏处,可笑的是,她们在说婚姻的时候,她们自己的婚姻也一塌糊涂,我当时都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我明白了,因为她们自己在婚姻里不幸福,当看到其他人和她一样的下场时,她们才会获得满足吧。她们还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是为了孩子,不要离婚。”
苏予安静地听着,她看人的眼神,总是温柔得仿佛能滴下水来,她听得很认真,蹙起了眉头,只觉得这些人可笑得不能再可笑了,她开口:“孩子做错了什么?要忍受并不相爱、还要将责任都归咎于他的父母?”
许太太闻言一愣。
她仍旧抿紧着唇角,但这一次,肩膀的弧度明显放松了几分,她问苏予:“你以前看过女婴被弃的新闻吗?女孩子被卖掉、被掐死?”
苏予点了点头:“嗯。”
“自从我生下了女儿之后,我就知道了,那些事情不再只是新闻上的事情了,而是真真切切地会发生在我身边的事情。我婆婆在知道我第一胎生出的是女儿之后,立马就翻脸离开医院了,我在住院的期间,她没有一次出现,有一次,我还听到她跟我的丈夫说,想要把我的女儿送给别人,再生一个儿子。被我丈夫反对了以后,她整个月子期对我的态度都很差,摆着一张臭脸,念叨我女儿是赔钱货,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说是我害了他们老许家断了香火,她甚至还怂恿我丈夫出去找女人生。在他们眼里,女人就是个工具,可以等同于物质,是男人的附属品,可笑吗?”
苏予抿直了红唇,手指不自觉地攥在了一起,心脏被压得沉重。
她垂下了眼睑,轻声地叹气:“是啊,可笑。更可笑的是,许多男性甚至是女性都会大言不惭地说,现代社会的女人都不用裹小脚了,可以读书了,可以工作了,权利这么多了,她们还想怎么样?对于这些人来说,权利就只是施舍,女性仍旧没有摆脱附属地位。”
许太太深吸一口气,鼻子里的酸涩也被收了回去,她继续道:“开放二胎之后,那是我人生第二次噩梦的到来,我婆婆不顾我正处在升职关键期,闹大了,非要我再怀一胎,非要我生下一个男胎,她想让我去检测胎儿性别,想让我打胎,让我尝试各种偏方,全然不顾我的身体,毕竟,我在她眼里,就只是一个生育工具罢了。有时候,让我坚持这段婚姻的原因,还有许程,他对我很好,除了有时候会向他妈妈妥协以外。”
许太太停顿了一下:“但是我婆婆的可怕,你远远想象不到。”许太太眼眶泛红了起来,她咬紧了牙根,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了下来,“我现在不想多说,等你们看到卷宗,你们就明白了。总之,我想告诉你,苏律师,你帮助我婆婆,就等同于压迫女性,她这样的人,就应该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如果你是律师,一个合格的律师,有良心的律师,都应该知道不要为她辩护!”
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挤出了这些字眼,带着浓浓的恨意,说完,她就站了起来,提起了她的包,就要离开。
苏予胸口如同千斤大石沉沉地压着,几乎要夺去她的所有呼吸。
但是,她还是淡淡地开口:“许太太,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是,道德的归道德,法律归法律,阿福婶道德上做了再多的坏事,思想再封建,也并不等于,真的是她指使保姆,害死了她的亲孙女。”
许太太闻言,脚上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咖啡厅。
苏予垂眸站了一会,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之后,她也走出了咖啡厅,门外,霍燃正身姿挺拔地站立着。
他眉目英俊,目光淡然。
苏予走到了他的面前,她仰头看了看他,轻声地道:“这个社会对女性的压迫真的好多,大部分人都觉得女性早已经得到了自由。”
她声音低了几分,轻轻地道:“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自由代表女性有选择做什么的权利,也有拒绝的权利,偏偏现在只允许女性选择其中之一。”
霍燃抿着唇,抱住了她。
“会好的。”
苏予又说:“阿福婶性别歧视很严重,曾经还想把大孙女送给别人,若是她联合了保姆,其实……也并不奇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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