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古奥利国（1/2）

();

漂浮在波耶海域中的银白色沙漏。

以最细的中段为支点，缓慢旋转着庞大的结构体——这是被称为天秤棒型的新世代建筑物，由相对的两个圆锥体和用以集日光的三枚镜子所构成。以有机物为主要材质，旋转的圆锥底部是居住区，布满外壁的高张力弦索间几乎被自我修复玻璃填满，而这些硅颗粒反射出来的光辉，笼成一片闪耀的银色光晕。将近一百座这样的奇观排列在东大陆之上，看来格外壮阔。

这就是“古奥利”——新生人们的祖国。

迪司默尔下了“萨里斯”号后，转乘一架飞离军事基地的航天飞机。机内已经有一名乘客。那是位年纪大约四十五岁上下，轮廓颇深的男子，穿着一身军事基地中少见的西装。看样子，他应该是在等人。

“单于瑾报到！”

舱门外传来嘹亮的男音，随后进来了一个年少的古奥利军人。没错，他就是单于瑾，迟明朗的童年挚友。

一看见那名男子，单于瑾就微微倒抽一口气。身旁的迪司默尔只是微笑，看不出一丝惊讶。

“承蒙与您同行，单军事长阁下。”

“不必问候，我并没有搭乘这一艘航天飞机。”

男子笑也不笑地这么说，又像是强调似的看着单于瑾。面对他的眼神，于瑾生硬的低下头去。

“是……，好久不见，父亲……”

如此疏离的交流，一点也不像是久别重逢的父子；单于瑾隐约觉得有点寂寞。从有记忆起，他和父亲的互动就是这个样子了。

男子名叫单龙言，是最高评议会的成员兼国防军事长——也是于瑾的父亲。

“——你在报告里加注的意见，不用说，我当然赞成。”

航天飞机启航后，单龙言像是要做给迪司默尔看似的，刻意地拍着一份书面报告。

“问题在于那帮人竟然能开发出那样高性能的机甲，至于他们那些驾驶员什么的，那倒无所谓。”

父亲的这句话，令单于瑾惊讶的抬起头。但父亲对他只是冷冷的一瞥。

“——关于那个部分，我自己将它剔除了。……什么留在那边的机体也是新生人在驾驶。这种报告只会让稳健派提出无谓的反论。”

迪司默尔确信亚斯丁军那头有新生人的协助，不然凭那些普通人想要操纵如此高性能的机体是根本不存在的。这一点，他在报告里强烈点明。

“就说——他们开发出一种超能机甲，连普通人去驾驶都能发挥出那种程度的性能吧。懂不懂？于瑾。”

“……是。”

单于瑾点点头，他明白父亲的立场。然而，每当谈起这种攻治性的话题，他就莫名地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滴的堕落。他觉得战争好讨厌。可是，如今自己却是持枪的一方。

他们乘坐的航天飞机缓缓驶向“艾尔诺斯市”的其中一座被新生人称为——“艾普斯”的玻璃铁塔——也就是最高评议会的所在地。

随着电梯的下降，艾尔诺斯巿的全景渐渐从云间显现。闪烁着反射太阳镜光芒的海面，在其上有无数碧绿的岛屿。会觉得这副景致美得宛如奇迹，不光只是因为在无机质的军舰上渡过了好几个星期；仅仅在散发着银色烟雾的自我修复玻璃之外，便是那片无数生命体存在的碧蓝汪洋。渺小的新生人在其中开创了这处如浮岛般的生机，因而使它格外显得伟大且美丽动人。

单于瑾和迪司默尔正由架设在古奥利支点的空中人行道接驳港搭乘着电梯，沿着全长60公里的庞大轴心塔缓缓下降。

迪司默尔坐在位子上阅读计算机上的数据，单于瑾则站着俯看脚下的美景。电梯墙上的屏幕正播映着新闻。

「接着，在昨晚举行的“流泪之节”二十周年追悼典礼中，最高评议会议长维多利发表了声明……」

主播的声音引得单于瑾和迪司默尔将视线转了过去。画面有一名年约四十多岁、长脸而气质出众的男子，他正在接受媒体采访。这时，电梯门开了。

十二名评议会议员们围坐在弯型的桌旁。单于瑾和迪司默尔的座位被安置在面对他们的方向。坐在正中央的，则是适才新闻画面中出现过的维多利。他是这个议会的议长，也形同代表全“古奥利”的国家元首。

“古奥利”是由十二个市所组成。这十二个巿各自有特殊化的研究领域，也各自出一名最高评议会的议员。在这十二个人的协议下，为“古奥利”达成决策。

正如单于瑾的父亲是议员之一，在这十二个人中，也有阿盖尔的父亲。不过他们并不是全凭着父母余荫而成长的；硬要说的话，该是因为继承了上一代杰出的基因，才令他们能以菁英驾驶员的身份活跃在一线战场上吧。

在他们面前，迪司默尔正报告着事情始末。

“——从以上的经过，我想各位应该都能谅解，我们的行动绝非攻击‘科达城工业区’本身。其毁灭的最大原因，毋宁说是由亚斯丁军造成的。”

昂朗地论述完毕，迪司默尔便退回自己的座位上。队长真的这么相信吗？这样的疑问在单于瑾的脑中打转。当迪司默尔命令里欧部队出动时，真的没有预测到会对“科达城”造成损害吗……？

不过，议员们的论调却和迪司默尔十分贴近。

“布迪跟亚斯丁军一定有勾结！先不顾条约的可是他们呀。”

“可是阿哈奇代表……”

“住在中西大陆的人，说的话怎么能相信！”

议场开始吵起来，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盖过了其它议员的争论。

“——可是，迪司默尔队长。”

是单龙言发话。

“亚斯丁军的那些机体，真有需要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来得到的价值吗？”

迪司默尔像是早就料有此一问，立即流利的回答道。

“我想，关于它惊异的性能，就请亲身驾驶过中一架、并与留在敌方之最后一架交战过的阿盖尔来做报告。”

就像在剧本安排下的舞台——脑中这么想着，阿盖尔站起身来。他背后的屏幕映出了“天音血脉”的影像。随着画面切换成战斗的情况，议员之间起了一阵低声的惊呼。

“首先，是这架被称为‘天音’的机体……”

觉得自己像是个被人推上舞台的外行人，阿盖尔开始了报告。

维多利议长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单龙言。也许他已经注意到这一部剧本了。

“——正如以上的数据所示，就硬件而言，它的性能可说比我们古奥利正进行部署的次期主力‘里欧’更为卓越。……我相信迪司默尔队长的判断是正确的。”

报告完毕后，阿盖尔退了下去。

议员们听了他的报告，个个都露出了苦涩的神情。

“……竟然做出这种东西……那帮蠢人类……！”

“不过还在试作机阶段吧？才不过5架机甲……，其中有4架已经被我们毁掉了……”

“可是都做到这个地步，量产也不用多久了！您的意思是等到那时候再来紧张吗？”

原来如此——单于瑾这才想到。——这是恐惧。

在能力上远远高出普通人的他们，在心底竟有深怕自己逊色于较低劣种族的恐惧。这一点揭示了不合常理而难以理解的行动；或许是对普通人的不确性感到恐慌，也或许是回想起过去所受的迫害，甚至——“——这摆明了是象征那帮普通人的意志！那些家伙还想更进一步扩大战火！”

“就算如此，若是继续打下去，以后要怎么办呢？万一演变成长期战，我们反而……”

——甚至，是对诞生出自己的种族所采取的敌对行为——源于触犯“弒亲”禁忌的深层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