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血凰羽图》（2/2）

“我错了。”乌修听到老人的语气，以为和阅览古卷的机会擦肩而过，因而沮丧得低下了头。老人见状，严厉道：“抬起头来，即使你以后成了暗界之主，暗界和主界的奇物异人你不可得者众多，若是为此事撅撅不振，怎可带领暗界重归辉煌？若一物不可得，那便要更加努力去追寻其他事物，以新物弥补旧物之缺憾，才能给你前行的动力。”

“再说了，我也没说这副卷轴不能借与你。”见乌修虚心受了教诲，罗平态度软和了下来，男孩一听老人松了口，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虽说你知识的基础还有纰漏，但是你对于这三本书内容的掌握已经很不错了，也算是通过了我的测试，所以，这幅《血凰羽图》你大可以拿去观看。”

乌修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古卷，小心翼翼地拆开了束绳，随着古卷铺开，一根暗红的鲜活羽毛跃然于纸上。是的，出乎男孩的意料，铺开后如同桌面一般大小的卷轴，竟然只画了孤零零的一根羽毛，剩下的绝大部分都是以羽毛为中心晕染开的黑色，若硬要说这幅画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就是羽毛的纤毫都被画的格外生动，以至于羽毛边缘的一些残缺都被作画之人描绘的淋漓尽致。

显然是察觉到了男孩的失望，老人笑道：“别以为这一幅图只是平常之作，画上的这根羽毛的主人，是凤凰一族里千年一出的变种，血凰，而我找到这幅画的地方，也是伊苏特大陆上一个古老的秘处，能记下并将整根羽毛分毫不差的复原出来，想必这个秘处原先的主人也是能力高超之人。他之所以会记录下这么一根不起眼的羽毛，必定是对自己有所益处，如果那样的人物都能从其中获取到某些事物，对于你而言自然也会有所启发。”

男孩又盯着这根羽毛看了半天，还是没弄出个所以然，这也在老人的意料之中，于是又进一步为乌修解释起来：“正好，今日我要讲的知识，其实与这幅古卷表达的内容也有一些共通之处，那我便以其作为讲解的基础。我刚刚说了，这根羽毛出自于血凰的身上，血凰与一般的凤凰不同之处，就在于凤凰只有尾羽浴火，而且身体中流动着的是纯净的光明之源。但是异变过后的血凰全身都沾染着暗红色的火焰，且具有极佳的粘着性和腐蚀性，据传言这种火焰燃烧的本源乃是血凰体内的血液，因此血凰虽然攻击力比同等阶的凤凰都要高出许多，但是寿命都极短，并且自幼被凤凰全族排挤。自人类第一次见识到血凰开始，在所有记录中都不约而同的写有血凰于正午时分冲天而上的场景，所以自古开始主界大陆的人们就猜测血凰是不满自己的命运，冲天而上是为了接近太阳质问太阳神哈鲁，圣国视其为反叛与不详之兆，而在暗界，血凰则是自由与抗争的化身。”

罗平握住乌修的手，引导着他感受羽毛一道道凸起的丝线，在炙热的触感中，明明一根飘若无依的轻羽，却逐渐有了千钧的重量：“圣国视其为黑暗，暗界亦视其为黑暗，但你看这纯黑的宛若深渊的背景，那根血羽，它根本不搭理人类给它强行灌注的所谓光明黑暗，或者说，血凰根本不把人类的评判放在眼中，它生存燃烧的目的，永远只是为了探寻自己的真理。”说到此处，老人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在暗界自称为暗界的那一刻起，就将自己标榜成了黑暗的一面，但实际上，什么才叫光明，什么才叫黑暗？或许连起名之人都不曾弄懂。”

阅导室霎时陷入了沉默，尽管乌修还不能考虑到如此深刻的地方，但罗平的话无疑在他心内深处种下了一颗种子，或许在他长大之后抑或是阅历足够的那一刻，今天的这番话会对他的未来产生难以言述的深刻影响。罗平自觉气氛不对，从沉思中回过神，又继续讲解起来：“好了，说的有点跑题了，实际上，你现在应当从这幅图中理解到的，是当一个主体拥有明确的意志之后，即便是它身上不足挂齿的尘埃，也会拥有同样的意志，而一个每一部分都统一了意志的主体，迟早会成为最强大的事物。如果将暗界比作一个生物，那你便是这个生物的大脑，无论何时只要你坚持着抗争和追求自由的精神，暗界的每一人每一物都会谨遵你的意志，即使像血凰一样在抗争中耗尽生命，他们都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是有意义的，是有方向的，历代曾经领导着暗界全体在这处裂缝中攀登上新的顶峰的使徒长，无一不终生贯穿着这种信念。”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这样一片羽毛看上去微不足道，但是成千上万片这样的羽毛汇聚而成的血凰，就能成为尘世间最强大的一股力量...”

乌修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模糊的话语，他不记得这是何时何人对自己说过的，只是下意识地复述出来：“不要忽视任何一只蝼蚁，不要以为个人足以撼动天地。”

罗平觉得这个小家伙今天带给自己的惊喜着实有点多了，一个年仅八岁的男孩，正是顽皮的时节，哪是说如此简单地听过一番话就可以想到这种事。“没错，这和我要说的意思几乎一样，重视身边的每一个力量，古言有蚍蜉撼树，但也有聚蚁弑象的说法，你能想到此处，着实不易。”

之后剩下的时间，包括两人共乘地龙车回往乌修府邸的路途上，一老一少浑然不觉疲倦与口干，就那样聊了许久，乌修本来对于暗界的种种体系就有不解之处，今天自《血凰羽图》开始的一番话给了他别样的思考的突破口，由此诞生出不少新的想法，罗平先是惊讶于一些可以说对他也小有启发的稚嫩的语句，后来两人的关系已然不似导师与学生，反而像是老人以前与同样德高望重的学者们那样促膝长谈，而两人谈的最多的，无疑就是之前的几次圣战，以及圣战两方的信仰差异。

“回禀大人，与商会会长及三位团长的沟通已经完成，三位团长都同意了明早三刻半托斯商会见面的计划，托斯会长也答应替我们准备绝对秘密的会谈地点。”投资的计划乌修自然没忘，刚回到府里就趁着喝水的间隙将铜牌交给了赫鲁斯塔，青年接到吩咐，不放心将这种事情交予他人，立刻乔装了一下就悄悄溜出了宅子，一直到入夜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结果敲了两下门框推门而入，却发现这一对老少还在乐此不疲地抱着一本厚重的书籍交谈着，另一边的桌子上，音兰早就趴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罗平收回了铜牌，也注意到了时间的流逝，于是让总管将小女孩抱回了她的房间，和乌修一起把书桌收拾好后，也踱回了自己休息的客房。

“明天和三位团长的会面，我只会当个看客，一切都看你自己的发挥，记住我们今天聊了那么久你自己的体会，要对得起我借给你的《血凰羽图》。”乌修想着导师临走前的话，想着白天他听过的教诲，想着明天白天和晚上的两场“战争”，逐渐进入了梦乡。

那副绘着一根血羽的古卷，挂在房间的墙上，在烛火的照耀下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妖冶地辉映出猩红的光芒。也许，这幅古卷的内容，并不像罗平所说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