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将计就计破伊王（2/2）

只见严世国将这件金盒放在桌上，右手伸进盒中摸索。“咔哒”一声，转动机括，这金盒之中，忽地传来声响。顷刻之间，丝竹管弦之声尽皆传来，在席间婉转演奏。有人立时听出，叫道：“飞曲！”曲风悠扬，如同几位美人在畔，现场演奏一般。

严世国微微一笑，又伸手拨弄机括。曲风一变，变得激越高亢，听得众人热血沸腾，乃是“吹角连营曲”。不等众宾惊叹，严世国手指连动，顷刻之间，换了数十支曲子，各不相同，又别具韵味。

最后一支曲子，在场的文人名士，皆闻所未闻。只觉此曲幽怨悠远，似乎是一女子倾诉相思之苦，又似是一游子深念故乡。在场诸人无不动情，勾起心底往事，魂悸魄动，心神摇曳。随着这支无名曲起，金盒之中泛出光华，虽然不如那夜明珠那么亮如明月，但清霜之光，从盒中映照而出，别有一番韵味。

堪堪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在场众宾恍然不觉，仍沉醉而不知。又过了半响，严世国轻拍三掌，关了机括，合上了盒盖。众人这才惊醒，回过神来。接着彩声雷动，经久不绝。这一件金盒，的确称得上是稀世珍宝，远远超过了那颗夜明珠。

伊王见自己的夜明珠被斗败了，心中不甘，大声道：“众位且慢！本王还有一件宝贝，且与严公这件宝盒一战，请诸位评一评！”急急地从顾汤手中一把抢过一个小物件，高举胸前。

众人凑上前来一看，只见伊王手中举着一个小小金樽，虽然精美，但也不过是寻常之物。当下几位名宿便笑道：“伊王这件金樽，恐怕在场诸位家中都有几个差不离的，哪里与严公之宝盒比得？就连刚才那件夜明珠，这金樽都远远比不上哩！”

伊王大惊，这件乃是严世国所说的最贵重的第三件秘宝，岂能比不上夜明珠？却听严世国哈哈大笑道：“老夫给众位讲个笑话，以供大家酒后一乐。昨夜有小贼来我家偷宝，见了此宝盒，却不下手，只是打开宝盒，偷了宝盒里面不值钱的物事去。买椟还珠之事，竟然现于当下，岂不可笑？”

众人随着严世国大笑起来。严世国此话一出，众宾皆知是在影射伊王，多半是伊王指使人来偷严家失手。伊王则是气得七窍生烟，但心知此事无凭无据，严世国并不能指认就是自己遣人去偷。索性假装斗富败了发火，一拂袖转身欲走。伊王的几位侍从连忙收拾东西，装起夜明珠，又去众宾席间欲取回金樽。

却听几个宾客喊道：“咦！这金樽里面好像有字！”伊王听了，好奇心起，驻足回头望去。却听宾客们凑上前去，念道：“御赐礼部侍郎严世国公嘉靖二十九年。”顿时，满座皆惊。伊王脸色大变，额角汗珠簌簌落下。

世子闻此言，抢上前去，拿过金樽细细一看，惊道：“不错，这正是八年前圣上赐给我父的金樽！向来藏在阁中，怎地到了伊王手上？”

严世国缓缓走到场中，看向伊王，说道：“偷盗御赐之物，藐视圣上，伊王莫非有谋反之心？”寻常官员倒是罢了，不好管束王爷；但河南道御史方大人正在席间，当即表示要上疏表奏此事。

伊王大惊，嘉靖皇帝最是多疑，若是被安了此罪名，断无生理，恐怕要株连九族。当下服软，直承自己偷盗严家宝物，欲斗败严世国，不想却误盗金樽，实非故意藐视圣尊。一向骄横狂妄的伊王，此刻竟向严世国和御史鞠躬拱手致歉，大折威风。

经此一役，伊王气焰弱了不少，在洛阳城里再也不敢跟严世国斗富，行事也收敛了三分。而方御史也未闲着，虽然给伊王面子，并未提及可致他死地的谋反罪名，但仍是上疏弹劾伊王偷盗严府宝物之事。其时严嵩及其子严世蕃在朝中正如日中天，嘉靖震怒，当即罚了伊王三年俸禄，缩了伊王三成的封地。

中秋宴会两日后，洛阳城里最大的酒家里，三个年轻人正在喝酒。二男一女，正是楚海、赵绣二人。还有一位，赫然是“盗圣”。

顾汤喝了一杯，黯然道：“想我枉称盗圣，竟然栽在了二位手下。”

赵绣笑道：“哪里？听说盗圣生平只失手过一次，是在一个女子手下！”三人哈哈大笑。

楚海笑道：“未曾想到，顾大哥也是为了整治这伊王而来。我当时便想过，劫富济贫的盗圣，怎么会屈尊去为这个欺压百姓的恶王去办事？原来是一路！今次联手惩戒这伊王，大是快意。”

顾汤摇头道：“此事全是二位所为，我哪里有功劳。”

楚海道：“顾大哥本领实在高明，严府连连失窃，请我二人看守。凭我二人，或许能在武功上与顾大哥一战，但妙手空空，如何守住？幸亏绣儿心思灵敏，想出了个计划。”

赵绣笑道：“哪里。我只不过想，若是将这小盒子放在箱子里，小心收藏看守，便会被你盗圣偷去；若是将这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恐怕颇为不起眼，谁都不会看出这才是宝贝。楚海他更添一计，将一件小玩意儿放在盒中，这样谁都会以为盒子乃是收藏之用，盒中才是宝物。”

顾汤皱眉道：“倘若我连盒子一起偷了去，那边如何？”

赵绣正色道：“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们算准你见了盒中有物，定然不会下手偷盒。”楚海则笑道：“这盒子颇沉重，若是你携盒跑走，轻功恐怕要打个折扣。到时以绣儿的轻功，恐怕追上你也并非难事。”

顾汤笑道：“没想到我这一偷，竟然早就在你们算计当中。”

楚海道：“顾兄于那凶险的一招中，竟然还有暇偷得我怀中之物，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当真神乎其技，实在佩服。”

顾汤摆手道：“偷鸡摸狗的小伎俩，不值一提。”

赵绣接着道：“我们当初的计划只是守住宝盒，因此就在盒中藏了只戒指。哪知你走后严公来藏珍阁查看，发现阁楼中的金樽竟然也不见了。楚哥哥便猜到顾大哥你也是来寻伊王晦气的，禀明严公，让他将计就计，见机行事，配合你一举成事。”

顾汤笑道：“我原本就打算将这御赐金樽放在王府栽赃，见此情形，便顺水推舟，将戒指换成金樽。”

楚海笑道：“可笑这伊王还未察觉，竟然还在席间展示！”三人一齐大笑，举杯畅饮。

正是：买椟还珠今得见，将计就计破伊王。

不知洛阳之事后楚赵二人将往何处？且听下回分解。